皇上自然不會真的降罪,反而是好言安撫了一番之後讓他把沈程彥領了回去,爲了表示隆恩浩蕩,還特地將太醫院的副院判派去了奉國公府讓其好生照看沈程彥的傷勢,治好之日方能回宮,不僅如此,因爲這次受傷之故,北番領兵自然是沒什麼希望了,問了安撫朝臣和奉國公的情緒,不少金銀珠寶流水般的進了奉國公府,並且表示沈程彥此等國家棟梁,來日方纔,必定有時日一展拳腳,驅除外擄。
又是賞人又是賞物,無疑象徵着奉國公府的榮寵延綿不絕,一時間國公府又再次熱鬧了起來,前些日子因着婉貴妃思過一事不少人都覺得這可能是皇上要開始打壓勳貴的信號,那些想要攀關係的人也就收斂了不少心思,可是現在情勢不同了,皇帝本人都出來說沈大公子乃是國之棟樑了,不過“來日方纔”四個字,其中的意味就足夠明顯了:國公府還很強健,值得依靠,有了這個信號,那些善於鑽營的人們自然又恢復了往日的活絡,國公府門欄太高,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去的,不過沈國公勢力盤根錯節,大樹抱不上,抱抱小樹枝葉還是沒有問題的,於是國公爺的門生們又恢復了往日忙碌的生活節奏。
相較於前朝的忙碌,後宮則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兩天,後宮裡出了件大事:皇后娘娘思過之期已滿,如期解禁。
原本皇上受刺這件事弄得後宮的女人們人心惶惶,婉貴妃暈了,瓊妃也是焦頭爛額,連每日的請安都給免了,皇后的解禁倒是適時的給這些女人們打了一劑強心劑。
其實倒也怪不得這些女人人心惶惶,往日裡都是花骨朵般的人,就算是有不和也無非是些口舌之爭,誰也不會真刀真槍的去幹什麼,要是後宮裡沒人有事也就算了,可偏偏還真就有人着了道。
瞧瞧挽花宮的姜順儀,不就在去懷安殿的路上遇到了刺客,然後被嚇得昏迷不醒了嘛。
雖說皇后並不怎麼受寵,但是自古以來又有幾個正宮娘娘是靠寵愛立足的呢,僅僅是登上鳳位這一條,就甩了所有女人幾條街了,所以皇后的解禁,讓那些迷茫的女人們看到了希望。
雖說婉貴妃解禁後沒有往日那般張揚跋扈,但是安容華的得寵是明擺着的,再加上奉國公府不衰的榮寵,大家不免覺得婉貴妃只怕是要東山再起了,即便瓊妃現在仍然掌着宮權,但是她此前與世無爭的形象太過深刻,誰也沒真的從心底能夠將婉貴妃打敗的人會是她。
不過皇后就不同了,光是位份上就壓了婉貴妃一頭,雖說榮寵一直沒有對方多,但和皇上也算是舉案齊眉了,婉貴妃強勢囂張,難免有人不願攀附,瓊妃淡泊無爭,即便攀附上了也未必能幫到自己,這樣算下來,還是皇后娘娘最和善好相與了。
就在不少人打着這個小九九之際,皇后卻做出了一個讓人十分意外的舉動。
原本皇后解禁了,這六
尚之權自然應該歸還,但是皇后卻在解禁當日就去見了皇上,並且表明自己思過這些時日幡然醒悟,恍然發現前塵被權利迷失了本心,是以自請從此不再執掌宮權。
別說是其他人匪夷所思,就是皇后的老對手婉貴妃對於李皇后此舉都小小的驚詫了一番。
婉貴妃這兩天也過得極其不好,追根溯源,自然是因爲沈程彥受刺的事情。
原本皇上將沈程彥宣進宮來,她是十分開心的,畢竟她們兄妹之前感情一直挺深厚,既然皇上點頭讓哥哥進宮,自然沒有不讓他們兄妹二人相見的道理。
不過婉貴妃沒想到,皇上倒是讓他們兄妹相見了,只不過這“妹妹”卻換了一個人罷了。
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她還在昭華宮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那個安容華什麼玩意兒,不過是哥哥送進宮來的一枚棋子罷了,有什麼資格讓哥哥進宮來看她?
皇上的這種行爲讓婉貴妃有種被打臉的感覺,信芳好勸歹勸也沒安撫住,還是皇上那邊才傳來消息,說是夜色已深,明天再安排婉貴妃和沈程彥兄妹二人相見,才勉強止住了婉貴妃的怒火。
誰成想,第二天沈程彥沒盼來,倒是傳來了皇上受刺,沈程彥重傷的消息。
婉貴妃心中憂慮交加,匆忙派人去打探,結果打探的小太監回來說皇上封了龍涎殿,只聽說公子失血過多,目前仍在昏迷。
驚憂交加,婉貴妃也跟着暈了過去。
所幸婉貴妃身子骨還不錯,沒多久就醒了過來,再加上太醫院那邊的人傳來口信說沈程彥性命無憂,這才漸漸的放下心來。
“你說皇后此舉是爲了什麼?”婉貴妃躺在貴妃榻上,往日裡總是豔光四射的臉蛋上此刻全有些細微的蒼白,即便是用脂粉已經仔細的遮蓋過一番,但是仍能看出有些憔悴,只聽她冷笑了一聲又道,“難不成想以進爲退,以爲這般與世無爭就能在皇上面前博個賢名了?”
婉貴妃說完,一雙妙目就看向了坐在裡自己不遠處的安容華。
只見安容華穿着一條宮緞素雪長裙,素白的長裙上從腰部起卻像被墨汁潑灑過一般,幾點黑色的墨點不均勻的分佈着,憑空多了幾抹水墨之意,一頭墨發簡單的挽着,上面別了一支白玉響鈴簪,蓮步輕移間,鈴聲曼妙響起,更曾空靈。
說實話,婉貴妃也覺得她這妹妹進宮沒多少時日,倒像是越來越出塵脫俗了,擱在宮裡的那羣濃妝豔抹的女人面前,更愈發顯得她的出塵輕靈,對於這種變化,婉貴妃顯然不喜歡,不過倒也沒厭惡到無法忍耐的地步,畢竟她現在跟皇上的關係還需要靠着安容華轉圜不少,橫豎不過是個江湖草莽,等到沒有利用價值了,再讓哥哥給弄出去便是。
“娘娘高見。”阮安安簡潔明瞭的回答了婉貴妃的問題。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婉貴妃也算是對這個妹妹的脾氣有了一定的瞭解,說話能用兩個字解決絕對不會多說第三個字,面部表情也是一樣,能不笑就不笑,無論對着什麼
事都是神色淡淡的。
是以這個回答若是放在別人身上,婉貴妃必定覺得對方要麼是阿諛奉承,要麼就是敷衍了事,可是這話從阮安安嘴裡說出來,她倒是沒有這種感覺,反而覺得對方是從心底裡贊成自己的看法,從而表示認可,這種認可還讓她的心裡十分舒服。
“橫豎她也蹦躂不了幾天了,既然她想要裝賢良大度本宮由着她便是。”婉貴妃一雙妙目微微一揚,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道,“現在皇后禁足已解,之前本宮吩咐你的事情,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
“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三日之內便可看到成效。”阮安安依舊神色淡淡,彷彿討論的不過是換了什麼味道的香粉,而不是謀殺皇后這種吵架滅族的大罪一般。
“哦,打算用什麼方法?”阮安安的回答讓婉貴妃神色一亮,連帶着倦容都減去了不少。
“這種事情娘娘知道的還是越少越好。”阮安安如是說。
聽到這個回答,婉貴妃眉眼間掠過一抹怒意,或許她確實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但是這種態度,卻着實讓婉貴妃不舒服了起來,就在婉貴妃打算繼續追問的時候,卻聽到了阮安安的聲音。
“嬪妾近日裡閒來無事,便對各宮姐妹們的喜好偏愛做了一些瞭解,唯獨有一人讓嬪妾有些捉摸不透,不知娘娘能否爲嬪妾解讀一二。”阮安安擡起頭,清麗的眸中似有清泉滑過,澄澈見底,看不到一絲雜質。
“嗯?”婉貴妃按捺下心頭的怒火道。
“姜順儀。”阮安安的聲音十分動聽,像是冬日裡的泉水般澈耳,語調卻總是有些冷淡,讓人聽不出喜怒,“皇上遇刺、公子受傷的那晚,嬪妾宮裡的青雲恰好路過挽花宮,聽聞姜順儀那夜回宮的極晚,並且還是由皇上身邊的趙公公派人送回去的,據說還是讓人給擡着回來的,當晚還曾宣過太醫,雖說皇上那邊說是姜順儀在懷安殿的路上遇到刺客被嚇暈了,可是嬪妾覺得這事怕是沒這麼簡單。”
“你是說哥哥的傷或許跟姜順儀有關?”聽到這個消息,婉貴妃也顧不得方纔的怒意了,若說這世上除了溫懷初外最能牽扯動她情緒的,除了沈程彥這個哥哥便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便是她爹沈照,在她心裡的分量也遠沒有這個哥哥來的重。
“是否有關尚未可知,不過嬪妾倒是覺得娘娘從前怕是小看了這位順儀。”阮安安想了想,給了個比較保守的答案。
“不過是皇后身邊的一條狗,想必是皇后這段日子禁足讓她晃了神,所以才巴巴的往皇上跟前湊,這不偷雞不成蝕把米被刺客給弄傷了?嘖嘖,怎麼不把她給弄死了纔好。”婉貴妃的眼底掠過一抹惡毒,而後又道,“一個從民間帶回來的江南女子,還能翻出天去了不成,你先專心料理皇后這邊,皇后一倒,這種毫無根基的跳樑小醜本宮有的是辦法收拾。”
聽到婉貴妃自信的回答,阮安安的面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無奈,不過轉瞬便又恢復如常。
“是。”阮安安靜靜的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