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矇矇亮,一輛馬車已經朝着城門駛去。
馬車上坐着的自然是姜嫿和溫懷初,三人昨夜匆匆從李家莊趕路就是爲了能在早上第一波出城,夜長夢多,姜嫿總有一種莫名的危機感在腦子裡徘徊,可是要說具體是來源於什麼,她卻又說不太清。
趙如千也有一樣的心情。
多年來養成的謹慎行事的習慣讓他不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事,偏偏現下情況特殊完全沒有辦法做到百分之百的安全性,所以越早離開這帝都,或許安全的可能性就會更高一分。
由於趙如千這張臉目前正被通緝着,自然不可能正大光明的就這麼出去,該省的錢自然還是不能省的,臨靠近城門,才找了一名馬伕來趕車。
爲了省錢省到這種地步,姜嫿想想也是滿心酸的。
緊趕慢趕,總算是在城門打開的那一瞬間趕到了門口,天剛剛亮,守衛們也是哈欠連天的。
之所以想要趕在最早上的時候來,除了夜長夢多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早上的時候守衛們肯定也是將醒未醒,而且作爲守衛頭領大多數也不會那麼準時的去值班,所以也正是好鑽空子的時候。
打着這種如意算盤,卻萬萬沒想到到了城門才發現別說是小隊長,竟然連統領都來了。
看到那人,姜嫿和趙如千同時露出了些許不妙的表情,唯有溫懷初仍在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淡定非常。
真是傻人有傻福,姜嫿默默的在心底無奈。
要是擱在從前皇上出巡,這些人還不都得跪在跟前磕頭,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只可惜現在時過境遷,虎落平陽被犬欺吶!
不管多惆悵,城門還是要出,大概是因爲壓根不知道車裡裝的就是天下最大的“逃犯”,所以請來的那位車伕表現的十分淡定,只是朝着車簾裡說了一句“快要到城門口接受檢查了。”就繼續這麼駕着馬得得的往前駛去。
要說不緊張那絕對是騙人的,不過姜嫿的心理素質倒也不至於被幾個城門守衛給嚇到,不過在瞧瞧這會兒已經緊張到屏息的趙如千,明顯狀態就沒有姜嫿那麼好了,歸根結底還是因爲他的畫像被貼到滿大街都是的原因,想來沈程彥不能夠貼一個“自己”的畫像來捉拿,也不能把自己的“女人”貼出來,所以趙如千這個大內主管只能首當其衝拿來泄憤了。
“別這麼緊張,大不了出去打一架。”姜嫿一臉坦然的說。
話音剛落,趙如千就條件反射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然後老臉上露出了一個酸澀的表情,姜嫿看到他這幅模樣,反倒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想當初她無數次在腦內幻想過趙如千露出這幅吃癟的表情,沒想到最後居然是在這個情況下實現的。
轉眼的功夫馬車已經到了城門口,車廂外傳來了守衛們懶洋洋的聲音,“都下來下來,接受檢查。”
趙如千聞言握緊了拳頭正想起身,卻被姜嫿按在了座位上,之間她從懷中拿出兩株草藥,一株紅色一株綠色,兩兩相映顏色頗爲好看,只見她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後狀似十分不情願的將那兩株草藥上的葉子摘了下來,然後放在嘴裡咀嚼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車廂外的守衛不耐叫囂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大,趙如千正納悶姜嫿到底意欲何爲,就瞧見那張原本千嬌百媚白皙如玉的臉蛋上浮上了斑斑點點的可怕紅斑,從額
頭處一點點的蔓延,直到肩頸、手腕處都跟着佈滿了可怖的斑點,密密麻麻極其可怕,幾乎已經瞧不出多少完好的膚色。
姜嫿伸出一手將袖子掀開來瞧了一眼,在看到那點點的紅痕之後又滿意的放了下來,而後拿出一方面巾帶在了臉上,遮住了口鼻,只留一雙妙目在外,原本嫵媚動人的美眸這會兒看起來卻不那麼美妙,因爲周圍紅斑的原因,看起來甚至有些嚇人。
“來了來了。”姜嫿掀開車簾走了出去,邊下車邊道,“大清早的官爺怎麼也這麼大的火氣,奴家不過是想要遮一遮這臉上的瑕疵,免得把官爺們嚇壞了。”
那站在最前方的守衛原本就因爲值早班滿肚子的怨氣,正想一通發作,卻聽到耳邊傳來了一陣嬌滴滴的嗓音,城門守衛說的好聽是個守衛,不好聽也就是個守門的,特別是像他們這種常年被安排早班、晚班的都是上面沒什麼關係的,平日裡受氣不說,遇到往來的達官貴人們少不了要賠笑臉卑躬屈膝,這會兒陡然間聽到一聲酥軟入骨的“官爺”,只覺得通體的毛孔都舒暢了起來。
那守衛清了清嗓子,正打算擺一擺官威,誰知剛一轉身,就瞧見了那麼一張恐怖的臉蛋,密密麻麻的紅斑大塊大塊的從臉上蔓延到全身,偏偏面前這人還拿着手帕掩在脣間,想要擺出一副美人巧笑的模樣,更顯得“醜的驚人”起來。
“你你你,什麼情況?”守衛捂着耳鼻,後退了兩步面帶驚恐道。
“回官爺的話,奴家洛河樓婉兒,自前天起這臉上不知怎的了突然就成了這副模樣,請了無數大夫來也沒有成效,昨夜竟然還被嬤嬤趕了出來,不得已的情況下只好回鄉了。”姜嫿說着說着便轉過了身去,一副掩面而泣的模樣。
洛河樓是帝都裡排名並不算太靠前的花樓之一,因爲並沒有什麼國色天香的頭牌,在帝都這花樓遍地的城裡自然也就沒什麼競爭力,要真說起到底有什麼地方能讓人想起來的,大抵就是“便宜”了,雖說裡頭的姑娘姿色大多平平,但價格在動不動就一擲千金才能見美人一面的花樓裡,着實算得上便宜了,往往在別的有名的樓裡連姑娘面都見不上的銀子,在洛河樓已經足夠找人伺候一夜了。
這守衛聽到洛河樓的名字明顯愣了兩秒,洛河樓他自然是去過的,但是有沒有這麼一位花娘他卻真的還沒啥印象,更何況面前這人已成了這幅摸樣,只怕就算是見過也未必認得出來了。
不過無論想不想的起,他都已經不敢再上前冒險了,洛河樓、花娘、滿身紅斑,光是這三點就已經足夠讓人聯想出到底是得了什麼病,那病可是傳染的,要是染上了這輩子也就沒啥指望了,在這守衛連連後退的同時,他身邊的守衛們也滿是厭惡之色的散了開來,像是生怕被姜嫿靠近一般。
見到周遭的人這幅摸樣,姜嫿的哭聲便愈發的大了起來。
“在場的官爺們奴家可見過不少,怎麼都認不出婉兒了嗎?”
此言一出,守衛們臉上的厭惡頓時變成惶恐起來,他們大多數都是去過洛河樓的,被姜嫿這麼一點明一個二個恨不得馬上去找大夫替自己檢查檢查,看下有沒有被傳染上,奈何統領在這,便是想跑也沒有辦法,所以只好齊刷刷的朝着統領看去。
那統領雖然沒有去過洛河樓卻也怕被傳染上,要是換做平常早就放人了,可是現在是非常時期
,上頭已經幾次三番的告誡他對於出城的人員務必嚴查,所以他還是板起了面孔,吩咐道。
“你,去看看車上到底是什麼人。”
那名被點到的守衛頓時面如死灰,恨不得馬上要哭出來了一般,不過也沒有辦法,只好屏住呼吸往前走去。
姜嫿見狀眸色一沉,在那守衛走到跟前的時候,便又湊了上去,在那守衛耳邊輕聲說道,“官爺,奴家看你有些面熟,搞不好曾經咱們還有一段情緣,也就不想害您,實不相瞞這馬車裡坐的就是奴家曾經的一位恩客,奴家這病……說不準就是從他身上來的。”
那守衛被點到名原本就萬分不安,聽到姜嫿這麼說更是想趕緊交差,於是拿着佩刀屏住呼吸,稍稍的將車廂簾掀開了一角,果不其然就瞧見了一條被紗布纏繞着的腿。
竟然都已經糜爛到這種地步了?只怕比這女人的病情還要嚴重!
那守衛心下一驚,趕忙匆匆放下了門簾退了回去。
“啓稟都統,那馬車裡還有一名二十歲的年輕男子,臉上已經潰爛流膿,完全看不出容貌了。”
聽到那守衛這般說,都統也是跟着鬆了口氣,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他可是聽說了這次通緝之人可是曾經的大內主管,曾有傳言皇上身邊的大內主管可是一等一的內功高手,要是真的撞在了自己手上,誰知道會是個什麼下場呢!而馬車裡的人既然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想必就不會是通緝令上的人了。
統領也跟着暗暗的鬆了一口氣,而後擺了擺手,示意放行。
剛纔請的那位馬伕在聽到姜嫿的話之後早已經跑得沒有蹤影,只怕是去找大夫壓驚去了,姜嫿見那統領肯放人,自然也不會耽擱,趕忙上了車就駕着馬車匆匆離去。
不過想到要不是這幫守衛自己也不用遭這個罪,於是在臨出城門的一瞬間,她還對着最近的那兩位守衛輕飄飄的說了一句,“這位官爺,奴家瞧您有點眼熟吶。”
那守衛聞言頓時兩腿一軟,險些就要跪倒地上去,姜嫿見狀嘴角微揚,而後便駕着馬車消失在了守衛們的視野之中。
“統、統領,我突然有些頭疼,想要請假。”那守衛心中天人交戰半響,仍然覺得小命比較重要。
統領一見他那副摸樣就知道他是被剛纔那花娘嚇得神不守舍了,正想開罵,身後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之聲,定睛看去,來人穿的竟是御林軍的甲冑,並且人數還不在少數。
這是出了什麼變故?
城門統領心中咯噔一聲,趕快笑容滿面的迎了上去。
“駱提督匆匆而來,不知所謂何事?”方纔遠遠的看去,還以爲是御林軍出動了,這走到跟前才發現來的人竟然是九門提督駱忠,面對可以算的上是自己跳級上司的駱忠,城門統領當然要小心翼翼的伺候。
“昨日在李家莊發現通緝犯蹤跡,本官現下奉命追查,爾等務必守好城門,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人。”
駱忠丟下這麼一句就帶着御林軍們策馬而去,留下滿地塵土飛揚。
這、這、這真是壓力山大啊。
城門統領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朝着方纔那要請假的守衛屁股上擡起就是一腳。
“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要是出了半點差錯,便是沒什麼毛病也剮掉你們一層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