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砧上那塊赤紅色的鐵坯,就像案板上待宰的一條鯉魚。徐本左手持鐵鉗,緊緊的夾住鐵坯,右手高舉鐵錘,一下下的朝着鐵坯砸去。
隨着鐵錘一下下的砸在鐵坯上,在一開始捶打鐵坯的時候還是火星四濺,但沒過多久其外表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並形成了一層黑皮。
此時,徐本看了商稷康一眼,道:“這層黑皮看到了吧!這是鐵坯經過高溫灼燒外層的自然脫落,這也是鐵坯經過鍛打之後會變小的原因。”
語罷,徐本奮力一捶,“當——”的一聲,那一層黑皮便應聲開裂,再次一捶,黑皮便瞬間脫落。
此時,鐵坯的溫度已經不夠高了,於是徐本又將它放進了鍛造爐內。
徐本繼續道:“要在鍛打的過程中將鐵坯拉長,期間手一定要穩,如果把鐵坯捶打的坑坑窪窪的,就不利於最後一步的融合。”
如此往復,那鐵坯漸漸的就被捶打成很薄的一個長條。他將長條的一端放到了鐵砧的邊緣部分,隨後連續不斷地斜向捶打,將這塊鐵坯最終也斷成了兩截。
隨後,徐本拿出一個小錐子,將鐵皮表面還沒有掉落的黑皮撬了下來。他又拿出來一個小錘子,在鐵坯上小心地捶打了幾下,將鐵皮表面稍微有些不平整的部分小心地捶打平整。最後,將兩個部分疊在一起,再次放進了鍛造爐中。
又過片刻,爐中的鐵坯再次被燒紅,兩部分鐵坯一上一下,徐本奮力地捶打着,在兩部分鐵坯相交的部分迸發出大量的火星,不一會兒,兩部分便再次融爲一體。
徐本放下手中的活,拿起毛巾擦着身上的汗,一邊喘着粗氣,一邊道:“不行了,不行了!老了,掄不動了!”
聞言,龍剛立馬起身,走到一旁的簡易木桌前,倒上一碗水,端給了徐本。徐本接過
+水,皺起眉頭一飲而盡。商稷康突然想到了,之前徐本在鍛打完那個鋤頭之後,也喝了一碗水,同樣是眉頭緊皺,這水想必就是鹽水。
商稷康上前,拱手行禮道:“多謝徐老爲晚輩特意的演示這鍛鐵法,不知這種鍛鐵法可有名字?”
徐本思慮片刻,隨後轉過身來面向商稷康,一字一頓道:“百鍊法!”
……
商稷康回想着徐本捶打那塊鐵坯時的動作,以及所說的話,隨後陷入了沉思。
“徐老。”突然,商稷康叫了徐本一下,“不知可否讓晚輩一試?”
徐本擺擺手,道:“想試試就試試吧!但前提是不要把我吃飯的傢伙事兒給弄壞了。”
“多謝徐老!晚輩絕對不會損壞您的任何東西!”
他話裡的語氣雖然是信誓旦旦的,但他自己的心裡確實沒有底。他雖然是修真者,但對於控制的力道,他還真的不如徐本和龍剛二人。
他走到龍剛面前,拱手道:“還請龍剛兄幫我拉風箱。”
龍剛沒有立即答應,而是看了看徐本,在徵得徐本的同意之後,他纔再次走到了風箱前。
商稷康有樣學樣的用左手拿起大鉗子,將那塊鐵坯再次放進了鍛造爐中。隨着龍剛不斷的拉動風箱,鍛造爐中的火再一次的變大,那鐵坯也很快就被再次燒紅。
他用左手的鉗子將那塊鐵坯從鍛造爐中夾了出來,但是那鐵坯呈現的卻不是赤紅色,而是暗紅色。
徐本定眼一看,道:“商公子,這鐵坯的溫度還太低了。”
商稷康輕輕點頭,道:“敢問徐老,這鐵坯要燒到什麼程度纔算是正好呢?”
“要是老鐵匠,只看鐵坯的顏色就很容易判斷,要是初學者就建議將鹽撒在鐵坯上面,等到鹽熔化之後,再稍等一個呼吸的時間,此時鐵坯的溫度就正好。”
聞言,商稷康立即道謝,而後便開始四下尋找鹽,最終在那一壺鹽水旁邊找到了一小碗鹽。
他將鍛造爐中的鐵坯再次夾出,隨後抓起一小撮鹽,均勻地灑在了鐵坯上,而後將其放回了鍛造爐中。
商稷康俯下身去,仔細的觀察鐵坯上鹽粒的變化。爐中跳動的火焰將他的臉頰映得通紅,就好像是帶有含羞之色的妙齡少女的臉頰。
由於鍛造爐中烈火的炙烤,此時的商稷康感到的非常熱,全身就好像要燒着一樣。汗液從他的腮部滑落,滴落到了地上,地上的汗液也因爲極高的溫度,在彈指間便化作了一縷輕煙。
鍛造爐的高溫實在是難以忍受,於是,他退後幾步脫去了身上的長衫,露出了胸前那四道駭人的疤痕。徐本和龍剛二人先後看到了他的傷疤,皆是心頭一震。
隨着時間的推移,鐵坯上的鹽也漸漸地融化,一個呼吸之後,他將鐵坯從鍛造爐中夾了出來。此時,鐵坯的顏色也變成了明亮的赤紅色。
徐本看着那溫度正好的鐵坯,不由地點了點頭,在一旁拉風箱的龍剛也投來讚許的目光。
商稷康將鐵坯放到了鐵砧上,右手拿起一旁的鐵錘。他輕輕的閉上雙眼,在輕舒一口氣之後,猛然睜眼,右手高舉鐵錘,徑直朝着那塊鐵坯砸了下去。
可是這一下並沒有出現火花四濺的現象,其表面也沒有出現形成黑皮的跡象。這一錘竟是將鐵坯的兩端捶得翹了起來,中間整個凹陷了下去。
商稷康將鐵錘拿開,他發現剛纔捶打的地方形成了一個清晰的錘痕。
徐本見狀,搖了搖頭道:“商公子,你剛纔的力道太大了!”
商稷康點了點頭,隨後便準備捶打下一錘。
他將鋼坯翻了過來,準備將那塊凹陷的部分再捶打回去。他再次舉起手中的鐵錘,隨着一聲清脆的響聲,鐵錘再次落在了鐵坯上。
再次看去,那鐵坯竟基本沒有變化,不用想也知道,這次他的力道太小了。
徐本見狀,並沒有說再什麼,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嚴肅。
此時,一旁的龍剛道:“商公子,不要灰心,這鍛鐵講究的是熟能生巧。想當初,我第一次鍛鐵的時候也是掌握不好力度,但越是這樣就越不能急躁,要靜下心來,這樣才能控制好力度。”
商稷康連連點頭,道:“多謝龍剛兄指點。”
商稷康知道,修真者的肉身力量要是不用真氣進行催動的話,是與凡人無異的,但是絕大多數的修真者包括自己在內,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用真氣催動肉身,以至於對自己原本的力量不能很好的掌控。
但是他現在不想用真氣來催動肉身,因爲幾乎所有的鐵匠都是凡人,鍛造鐵器也自然也要用凡人的方式,這次鍛鐵也是一次控制自身力量的良好時機,他並不想浪費掉。
商稷康再次舉起鐵錘,用比第二錘稍微大一點的力度捶在了鐵坯上,但鐵坯仍然沒有什麼變化,這一錘的力道依舊太小了。
他連續不斷的捶打在鐵坯的同一個位置,其力道依舊是有大有小,漸漸的有黑皮開始脫落下來,其形狀也漸漸地變了回去。
鐵坯的顏色漸漸從赤紅色變成了暗紅色,顯然是溫度不夠了。商稷康再次將在鐵坯上再次撒上了一些鹽,隨後它放回了爐中。在他等候鐵坯加熱的時候,他開始思考怎麼樣才能更好的控制自身的力量。思來想去,仍然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是熟能生巧!
商稷康再次夾出那塊鐵坯,將其放在鐵砧上,再次反覆地捶打。他在不斷捶打的過程中,觀察着鐵坯的變化量,以此來漸漸掌控力道。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捶打多久了,也不知道捶打多少下了,但是他通過鐵坯的變化量也已經看出來,自己對自身力道的控制已經有也許的進展了。
突然他感覺到一陣眩暈,這明顯是流失汗液過多所導致的。他趕緊放下手中的鐵錘,並鬆開了鐵鉗,隨後拿起一旁的鹽水壺,一連喝了三碗鹽水。
商稷康坐在一旁稍作休息,之後便起身辭別了徐本和龍剛兩人。
對現在的他來說,有一件趁手的兵器似乎顯得不那麼重要了,他已經知道自己的首要目的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