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快速的在林中穿梭着,車廂之內一片安靜。
南宮凰看着那低垂着眼的小女子,那如同蟬翼一般的睫毛在她的眼底下投了一層陰影,看不清楚她此刻的眼神。
一聲輕嘆傳來,南宮凰伸出手去托起了蘇依依的身子,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溫暖的大手緊緊的抓住了她垂在身側的小手,“依依,不要自責。”
方纔白先生收到相府之內的情報,今日蘇文的病情突然惡化,相府之中來了許多的御醫,每個人都是垂頭喪氣的離開蘇文的屋子,聽着他們的談話似乎情況不容樂觀。
“如果我早些回去就好了……”
蘇依依低低的傳來一句話,南宮凰輕撫着她冰涼的小臉,讓她依靠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怪本君嗎?”
如果他早一點告訴她,或許蘇文也不會如此。
“沒有,都是我的錯。”
蘇依依的心中愧疚不已,她果然是自私的,佔着蘇三小姐的身子,卻沒有替她留在相府之中盡孝道。明知道伏隱不會放過她,一定會拿相府之內的人來要挾她……可是,自己還是存了這樣僥倖的心情。
懷中的小女子緩緩從衣襟之內拿出來一塊鏡子,南宮凰眉頭一蹙,這是什麼?
她的手指輕輕撫着上面冰涼的鏡面,微微抿了抿脣似乎有些猶豫。
然而很快,鏡面之中竟是浮現出了一片朦朧的景象,那間透着微弱燭光的屋子外頭,把守着兩名家丁。
這是……相府?
南宮凰的眼中劃過一抹驚訝,很快便明白了蘇依依手中的東西究竟是怎樣的一件寶貝。
這個丫頭,看來真的瞞了自己不少的事情!
清冷的屋子裡,那虛弱的男子躺在榻上,幾日不見,他的兩鬢竟是白了許多的髮絲,蘇依依的心中一酸,這意氣風發的蘇丞相如今這副模樣,終究還是有無辜的人被她牽連。
這時,一名男子出現在屋子裡,蘇依依很快回過神來,蘇盛?
等等,這個蘇盛的感覺有些奇怪。
輕柔的腳步聲在屋內響起,蘇盛小心翼翼的來到蘇文的榻旁,低垂着頭站了許久,才緩緩伸出手去替他將被子掖了掖。
他久久的看着蘇文這張沉睡的面容,眼底劃過一抹難以言喻的流光。
“父親,你終究還是老了。”
他的手緩緩的拂過蘇文髮鬢的那一片銀白,這樣的場景在蘇依依看來,明明沒有絲毫的錯處,她卻覺得蘇盛不該有這樣的動作纔是。
不論怎麼看,眼前都是一名擔憂老父親的孝子!
聽白先生說,之前的那個蘇盛是鬼族的奸細,已經被真正的蘇盛殺死了,蘇依依又怎麼會相信這種事情,禍害遺千年,鬼族的人要那麼容易就死的話,早就已經全軍覆沒了吧?
她緊緊的盯着鏡子裡的畫面,好像企圖從蘇盛的一舉一動之中看出些什麼。
“我本以爲,你撐得過來,畢竟你是無所不能的丞相。”
蘇盛臉上的表情帶着幾分深沉,他難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蘇文要死了,他居然開心不起來,反而還有那麼一點傷感。
他以爲自己是恨着這個父親的,可是現在他才發現,他不過是想要證明給蘇文看,就算沒有他這個丞相撐腰,自己也能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情來!
他不服氣,自己從小就天賦過人,可是他這個父親卻從不親近他!並且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難道說一句盛兒,你是爲父的驕傲就這麼難嗎?
“太子如今已經徹底被我籠絡,很快我便要入朝爲官了,父親,你說我需要多長的時間,才能坐上你這個位置呢?三個月,你覺得如何?”
蘇盛輕輕的笑了笑,他坐到了蘇文的身邊,猶如尋常父子之間談話那樣,神態自然從容。
“父親,真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看看我是如何……替你將這井然有序的朝綱攪得烏煙瘴氣。聽說當年,你和祺皇之間有個約定?他保我們蘇家屹立不倒,而你替他守着朝廷。”
蘇盛的語氣之中盡顯輕佻,實在可笑,“父親,爲何你甘願做別人的工具呢?祺皇這些年來都做了什麼?奏摺是你批的,官員是你選拔的,既然如此,爲何你不直接坐上祺皇的位置呢?何必這樣屈居於人下?”
蘇盛的眼底漸漸膨脹的野心,一點一滴的從他的口中傾瀉而出。
“無能之人卻身居高位,只怕誰也不會甘心的吧?倘若這江山落入我們鬼族的手中,那才叫真正的精彩。父親,你也明白朝廷懼怕江湖勢力,然而怕有用嗎?終有一日,會是由我們來統領這個江山。”
蘇盛長長的嘆了口氣,“現在的祺國,太乏味了,父親沒有嘗過江湖腥風血雨的滋味,真的是與衆不同呢。所以孩兒纔想回來,換換這祺國的空氣,畢竟,連族長都說,孩兒適合朝廷。”
蘇盛的武功在鬼族之中並不出衆,然而他卻記得,伏隱第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才華,族長將鬼族的藍圖展現在他的面前,不僅僅要統領江湖,還要將祺國朝廷納入手中,畢竟誰都不願意受人限制,他們江湖中人更應該受到尊重!
“祺國皇族做的那些骯髒的事情,父親也都知道吧?祺皇做的最錯的一件事情,就是企圖討好夜凰魔君。要知道夜凰樓可是我們鬼族的對手,祺皇以爲討好了魔君,他的江山就可以不被江湖勢力侵入?父親……其實之前朝中大臣相繼殞命,都是孩兒的主意呢。”
這時,榻上的男子眼瞼微微一動,居然緩緩睜開了眼眸!
蘇盛的眼前一亮,醒了?父親是聽見了他的話,高興得醒過來的?
“孩兒布這個局,可是花費了不少的心思,從哪位大人先下手,這樣的決定可不容易。父親是不是覺得孩兒越發有你當年的風範?”
蘇文袖中的手微微一僵,他好像想要掙扎嘗試握起拳頭,可是卻發現,自己的身子已經絲毫不受他的控制。
“對了父親,當了這麼久的丞相,祺皇可有跟你說過,宮中有一件寶貝?爲了找這件寶貝,我們鬼族可是損失了不少的人才。”
蘇盛緩緩站了起來,他緊緊的盯着蘇文的眼神,好像想要從中看出些什麼。
他忍不住笑了笑,“也罷,就算父親不知道,孩兒也有辦法追查出來。父親一定要長命百歲,畢竟今後的祺國將會有不少的好戲上演,父親你可要好好的看着,看着祺國漸漸變成另一番天地。”
蘇依依看着鏡中的男子,似乎和蘇文說了許多的話,終於站起身來帶着冷淡的表情離開了屋子。
然而,當蘇盛跨出屋門的那一剎那,鏡面突然一暗,只剩下漆黑一片。
啪啪啪,她疑惑的拍了拍鏡子,怎麼回事?她還想看看蘇盛離開以後去了哪裡,如今沒有人懷疑他,一定會放鬆警惕肆無忌憚的和鬼族的人來往纔是,爲什麼卻看不到他的影像?
“依依,我已經書信一封,送去了你們相府的管家手裡,想必他知道你很快就要回府了。”
蘇依依驚訝的擡起眼來,看着南宮凰一副認真的模樣,原來大美人早就決定讓她回相府救丞相老爹了?那麼之前,把你媽和我同時掉進水裡你先救誰的問題擺上來,是爲了逗她開心?
“我也不信這個蘇盛,伏隱想要利用蘇文引你出面,那麼他必定會再次現身。與其整日防範他惦記着你,不如這一次,就由我們夜凰樓親自拔除這顆眼中釘……依依,你不會怪我利用了你吧?”
南宮凰坦白的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了蘇依依,他不過是順着伏隱的陰謀,將他的這個心腹大患引出來,當然,他知道如今的蘇依依足夠強大,而他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
“所以……你會殺了伏隱?”
南宮凰沒有說話,然而態度已然回答了她。
蘇依依猶豫了片刻,卻是緩緩開了口,“如果我能勸他不要再執着,你會不會……”
“不可能。”
南宮凰斬釘截鐵的扼殺了蘇依依這個想要兩全的念頭,他的眼底已然泛起了一絲危險,“怎麼,你不想殺他?”
“……”蘇依依也不明白自己怎麼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不肯能告訴南宮凰,與伏隱接觸的那段日子,她覺得這個人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惡人,他只是寂寞……
蘇依依無奈的笑了笑,其實她不瞭解他,伏隱定是隱藏了許多的事情,說起來自己真不應該同情他纔是,當初他爲了一己之私,將那個世界的自己炸死的時候,說起來……她和伏隱之間還是有仇的!
南宮凰忽然輕輕捏住了蘇依依的下巴,將她的小臉挑起。
此刻的他早已經摘掉了那張人皮面具,這邪魅絕美的面容透着一股無法抵抗的冷意。
“依依,這一次就算你求情,我也必取他性命。在你身邊,我是南宮凰,但是我終究是夜凰樓的主子,鬼族殺了我手下不少的人,伏隱也非善類,我不殺他他也會想方設法的殺我,你可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