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禮上,本已顯得虛弱的孫博樂哭昏厥了。他身旁的黎愈強本能地趨前參扶,崇與務、四大協理及衆人亦圍上前查看。黎愈強笑笑,道:「讓我送三哥回房間,休息一會兒。」葛何馮三位協理,願他倆能藉此和解,消除內鬨之虞,均點頭稱許。
黎愈強參扶孫博樂進了房間,半討饒地道:「三哥,鬆開手可以嗎?」原來他上前參扶時,被詐暈的孫博樂用家傳的「似有還無手」,扣住了掌側太淵穴。此時,孫博樂反過來笑道:「愈強,且莫見怪,若非如此,今時今日怎能勞得動你的駕?」
此時,房門竟自動關上,黎愈強急轉身,赫然門後現出戴上面具的林朝英,道:「原來你與魔女勾結,謀害……」
「嘿,二哥他們之死,你與姓祟的,和魔巒中人,心知肚明!」孫博樂迫視他,續道:「姓崇的能道出這娘子姓名和狀況,就是不打自招了。」孫博樂咄咄迫人,兼夾林朝英如芒刺在後,黎愈強霎時說不出話來。孫博樂語調轉爲柔和,道:「其實你早知我有志到南陽報國,我亦知你遭人瞞騙,若此時撥亂返正,共誅奸魔,豈非兩全其美?」
黎愈強聽孫博樂耳畔授計,道:「你能心明大義,我亦能顧全大局。」忽覺肩胛像被蚊叮,擡頭雖見林朝英絲毫未動,但心知不妙,憤然道道:「魔女,竟下毒手?」
林朝英道道:「中了『三錯魂離針』者,需前後經歷三次出現幻象與失控,纔會終生癡呆的。你剛中了第一針,要三天後才發第一次症狀,明早就是議定大會之期,理應無大礙。」
黎愈強明知多說無益,狠盯了二人一眼,悻悻然出房。
孫博樂不期然望向林朝英,覺其做事甚合己意,若得此爲伴應有裨益;雖不知其樣貌如何,但其長髮飄香,身材高佻婀娜,嗓子迷人,料容顏也不俗;縱然貌庸容陋,其才也可用。
林朝英看着孫博樂沉思的樣子,聯想起了他,不禁嘆了口氣,翩然退出窗外。
孫博樂聽到她的嘆息,心中一緊,知道她思念着誰,萌生妒意。
崇與務於牆頭暗角等候黎愈強,見面即問道:「情況怎樣?」黎愈強心裡厭煩他愈來愈操控自己,態度也變得像上司般命令;嘿,自己好不容易,才挪開頭頂兩塊石!帶笑答道:「醒了又睡倒,應該是病倒。」反正那位子坐定了!崇與務叮囑道:「大局未定前,切勿輕心!」黎愈強恭敬地道:「是的!是的!」二人便各自散了。
敬嶽廳上,孫博樂與其舅舅,協理鍾天從一方據右;另外兩位協理何文質、馮奈安,與黎愈強一方據左;最老資格的協理葛遂彰,暫代掌使居中;崇與務與其餘人士,或坐或站於廳中,南面大門附近。
鍾天從搶先發言,道:「要辯要吵的,已盡於前天的會議上提過。如今多說無益,乾脆表態吧!我堅決支持孫三哥繼位,衆所周知他是孫大哥、二哥悉心栽培出來的人材!有違此意,即辜負了他倆!試問在場兄弟,哪個未受過他倆的恩?他倆的惠?」
何與馮對望一眼,道:「若人選錯委,毀了兩位建基心血,豈不是更對不起?愈強擅於行動,管理井然,待人和氣,我與馮協理支持他爲掌使。葛協理意下如何?」
葛遂彰沉吟一下,道:「我亦覺愈強能勝重任。」
鍾天從鐵青了面,切齒道:「好!都反了!從此這裡再沒有我姓鍾的份兒。」說畢,領着隨從步出大廳,不理孫博樂連聲喚道:「舅舅留步。」
葛遂彰步下臺階,對孫博樂道:「三弟,你當記得,我與博物如何出生入死拼博,守住這一路基業,我比誰都更緊張!你,當從大局着想,團結防變爲上。」
孫博樂從他掃視到何馮二人至崇與務,沉聲道:「早說過,爲團結,不會力爭,我將隻身赴南陽助抗金狗。」說完回望葛遂彰。果然是你主謀這事件!
葛遂彰宣佈道:「由黎愈強兄弟繼位掌使,請正位訓言。」孫博樂睥睨黎愈強迴避自己的眼神,想那毒針他或許請其他魔人解了,尚幸還有後着……
忽有一黑體從大門外拋入。孫博樂定晴看,原來是自己的舅舅。本安排他佯怒離場,倘黎愈強不依約定供出主謀,便號召親信幫衆圍攻會場。如今他背部向前,活像大皮球般,被丟在半空衝進廳內,倒臥地上;孫博樂同時覺有股熾熱氣流撲面而至,猝不及防……幸有一度冷鋒橫掃護於身前。
噼掌襲者知機退到廳南,揮劍護者亦被罡氣震退到廳北。
葛遂彰認出持劍者,驚呼道:「三弟你竟與魔女勾結……」孫博樂迅速用「無奇不有手」,背後反手從不可能的方位出招,重重點了他臍腹關元、氣海、神闕幾處要穴,並道:「是葛遂彰、黎愈強,勾結崇與務與魔人,謀害二哥等人……」人羣裡跳出一高壯俊秀的青年,喝道:「你敢說誰是魔人?你有憑證……」先前施襲的腰肥短髭漢子,忽摑了他後腦一下,罵道:「笨死的,人家在將計就計!」昂首倨傲地對孫博樂道:「是我懸陽洞盧恩殊洞主幹的!又怎麼樣?」指着崇與務續道:「早說趁勢殺個乾淨,偏偏你和這兩人愛弄怎麼玄虛。嘿,早說與宋豬合作一定不爽!」
此時,黎愈強左側閃出一人,邊罵道:「黎愈強,你這忘恩負義的畜牲!」邊揮刀直插入其心臟,黎當場斃命。孫博樂叫道:「何馮兩位協理,是時候撥亂返正,共除外賊!」何文質尚因林朝英的出現而猶豫,馮奈安已跳出來呼衆佈陣,助孫一臂。
崇與務悔聽從唆擺,本藉此謀取孫氏地盤立足,卻碰上莽漢、膿包壞了事。自「奪旨」行動中結識,跟隨至今的蔡鴻飛,身旁低聲向崇與務道:「速戰速決,離開這淌渾水。」
「這喪家犬反正已成巒盟的叛徒,趁機毀掉這塊,李晚雪的心頭肉洩洩恨,看她有多悲傷又不能奈我何,倒也痛快!」盧恩殊邊盯着林朝英邊暗自得意,然後慢聲道:「讓我爲李相家清理門戶。」嘿,且看李金錯傳下來的功夫還有多少!當年,李金錯與南唐臣民,避宋室剿滅逃至隆州,獲當地人接濟招待於河谷,和睦共處了一段日子;後來,他們改該處名爲雪血谷,意即一雪血仇,並練武招兵,漸令當地人士不滿也不安,加上逃民陸續而至和繁衍,衝突便由此頻生;調解屢失效下,李金錯與一班武士軟硬兼施鎮壓了各洞主,組不變巒盟,推勾結了的遊虛洞爲盟主。奉行至今,各洞敢怒不敢言,然心裡仇恨不減,尤視李金錯爲罪魁,對此一系:表面大多保持距離,暗裡或繪或塑李像,置於隱處髒處,咒之辱之。
盧恩殊鼓足掌力,施絕技「陽燄刀」出擊,孫博樂以「無有不可手」助林朝英。過了三招,林朝英覺與孫博樂聯手,不單欠與「他」之默契,反阻手礙腳,喝令退在一旁。孫博樂誤會她欲牽制盧恩殊,騰空他去控制局面,欣喜她確是知心良伴。林朝英續以劍招殺着迎抗,廿招後,面具被打脫。孫博樂驟見林朝英桃顏冰豔,美出想像百倍,神爲之奪。
「又進步了不少,確有點天份,怪不得李晚雪當妳是活寶。」盧恩殊微微點頭後,提升內勁,道:「夠資格死在我『九轉純陽斬』之下。」使出第一斬「元陽環照」,旋渦般氣流牽引對方再行撲殺。他見林朝英還以暗黑劍士尋常劍式「一簇無主」,以爲她心存輕蔑,焉知她在這三年間,悟出不少改善劍式之法。盧恩殊見氣流被破並遭反擊,悸然暗忖:「李金錯傳下來的功夫還有多少?」時察覺形勢逐失利,助手裴吉與門人慘呼頻仍,雙掌畫圓弧奮力一推。林朝英曉得其意圖,自己亦不願久留,順勢退後避開,讓他抽身,扯着裴吉衣領,邊罵邊離遠。
崇與務等亦隨之而逃。
葛黎黨人或擒或降。
孫博樂再回頭,林朝英與面具都悄然消失了。
孫博樂登上掌使位。協理之職,他仍讓何馮續當,擢升葛鍾副手填報空缺,再草草安排了善後,便推說回房休息。剛更換了衣飾,期盼着令人心動的幽香便飄至,擡頭望她近在咫尺,真想摟入懷中但強制着,要與她開展長遠關係才最有利;回想今早她的拚命維護,明白自己的外貌、智勇,一直容易迷倒別人;想到面具底下的容顏,確與自己匹配。
林朝英見他呆呆地站着,不耐煩道:「王世雄的下落?」
還要好好利用她穩定局面,豈可輕易說出來,道:「大局未定,心裡仍煩亂得很。」林朝英冷笑一聲道,道:「少來這一套!盧恩殊不是說穿你將計就計嗎?收服了何馮倆勢力,剷除壓在頭頂的創業元老和舅舅,剛纔的安排看似急就章,實則處心積慮。接替的人,料早也安插在內。」每次被她揭穿,心裡總帶一份甜蜜的感覺,孫博樂道:「二哥確與世雄兄有通訊密會,但他的所在,我需與巡海大目研究一下才能斷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