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佳茗衝進辦公室把報紙“啪”的一把丟到遲辰夫辦公桌上的時候,陳秘書還在拿着表格跟遲辰夫報數據,被嚇了一跳。
遲辰夫手撐着下巴,正看着電腦,視線轉過來看了葉佳茗一眼,對陳秘書點了一下頭,“你先出去。”
陳秘書出去把門帶上了,下樓發現樓下的姑娘已經聒噪起來了。
“剛剛那個不是葉家千金嗎?”
“對啊,咱遲總的未婚妻!是不是看到今早的新聞來討伐來了?”
“肯定的!你看那表情,火氣沖沖的,前臺都沒敢攔……”
總裁辦公室內,只剩下了遲辰夫跟葉佳茗兩個,葉佳茗還站着,指着桌上的報紙,“遲辰夫,你這什麼意思?”
遲辰夫瞟了一眼報紙,頭版頭條是他跟顧黎從暮色山莊客房部的房間出來的照片,顧黎就縮在他懷裡。一臉嬌羞的模樣。
“三年以前你跟蘇黎上牀,我後來原諒了你,現在好了,咱們要結婚了,你又勾搭上一個顧黎?你是對這個名字有癮了麼?你忘了是你說讓我給咱們彼此一次機會的了嗎?”葉佳茗嘴脣顫抖,遲辰夫現在鎮定自若的樣子讓她心裡更加憋屈,“你要是對我有什麼意見你直說,何必這樣!”
他靜靜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模樣,嗓音卻依然不疾不徐:“佳茗,我是說過被彼此一次機會,那只是針對聯姻,我們結婚不僅是爲了t.s.,將來對葉氏也會有幫助。”
“……”葉佳茗看着他不動聲色的冷靜反應,心越發涼了,“我嫁給你不是爲了這個,我嫁給你是因爲我以爲我們在一起會很幸福!”
“那現在是什麼讓你覺得我們不幸福?”
葉佳茗眼淚一下子涌出來,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陌生無比,“你明知故問,爲什麼要跟這個顧黎在一起?”
“在一起?我們並非在一起,只是必要的時候相互陪伴,佳茗,你不也時常跟樑澤在一起?我們都一樣,重要的是,不論我身邊的人是誰,我會娶的,都只有你。”
自始至終,他的語氣平靜,看着她的眼神也很淡然,彷彿這不過是她小孩子氣的鬧劇而已。
葉佳茗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慘淡地笑了一聲。
不過短短几天之間,這個曾經她所熟知的,那樣重情重義到近乎刻板的男人突然就性情大變,這樣薄情寡義,而且無恥到極點。
他把她曾經憧憬無比的婚姻完全當成了一場交易!
“……如果我無法接受呢?”良久,她語氣低落下來,輕輕地問。
“那我很遺憾。”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再問一個問題,之前你跟韓念笙糾纏不清,現在是顧黎……你是因爲蘇黎嗎?你在找她的影子?”
遲辰夫愣了愣,繼而低了頭,“……也許吧。”
他語氣帶着巨大的失落感,她悽楚地笑了笑。
她一直在跟韓念笙較勁,現在她才明白,自始至終,她的敵人其實只有遲辰夫心裡的那個影子。蘇黎,從來都沒能從他心底裡死去,她的生命已經結束了,可他還在尋找相似的長相,相似的名字,來延續他心中的蘇黎。
她默然地轉身,推開門就走。
他甚至沒有試圖挽留。
……
遲辰夫跟顧黎在暮色山莊共度一夜的消息讓遲家老宅的氣氛在一度惡化,遲智宇跟宋子涵心情都不好,說叫遲辰夫走他就真的走了,後來連電話也沒一個,看來是鐵了心要折騰。
遲辰夫向來沒太大脾氣,逆來順受,很少忤逆二老的意思,這一次卻是撕破臉皮,傭人們都在議論遲辰夫的反常,幹活的時候看着二老的臉色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薛舜這兩天一直忙於學習,每天看書到深夜,韓念笙嫌老宅裡面氣氛詭異壓抑,乾脆花了更多的時間在花店,一個人,對着電腦屏幕上遲辰夫那堆鋪天蓋地的緋聞焦躁不已。
她也想不通遲辰夫怎麼突然就轉了性子,上大學的時候,雖然他跟葉佳茗在一起,也是公認的金童玉女,可從來沒見他這麼沒節制地寵葉佳茗,現在莫名其妙地就看上一個顧黎,短短几天就這麼瘋狂……
她把屏幕上顧黎的照片放大了仔細地盯着看,越看越煩躁。
門口風鈴一陣清脆的響聲,有人進來了,她站起身,迎了上去。
眼前的是一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男人,眉宇很深,高挺的鼻樑,有些像是中歐混血,進來時臉上一直帶着謙和的微笑。“韓念笙是嗎?”
她愣了一下,“你……認識我?”
“你好,我是steven,”他伸出手,“遲應該跟你提過。”
她傻了眼,纔想起今天是約定好陳秘書接她去海森的日子,她給忘了,可人怎麼突然就跑到這裡來了?
出於禮貌,她還是趕緊伸出手握了握。
steven四下掃了一眼,說:“本來是該陳秘書把你接過去的,但是聽遲說,你之前有些抗拒心理干預治療,所以我就過來一趟。”
韓念笙有些尷尬地摸摸頭,“也不是抗拒……就是……”
“就是什麼?”
她抿脣,想了想,回答:“我總覺得這沒有什麼作用,我以前在d市,有心理醫生跟我每天聊一個小時,結果還不是一樣。”
“所以你覺得我跟你那個醫生是一樣的?”
她挑挑眉,“不是麼?你們都以爲自己可以看穿別人的內心,想要打破別人的防禦,窺探別人內心的陰暗和秘密。”
這話很犀利,簡直就是對這個職業的嘲諷,他聽了,卻沒有發火,只是聳聳肩,甚至還微微笑,“我很贊同你的說法,不過你會這樣說,也就代表……你內心,有陰暗,有秘密。”
她眯起眼睛看他,目光帶着打探,半響,搖搖頭,“算了。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不管遲辰夫跟你說了什麼,你就給他敷衍一句你沒辦法就行。”
“這恐怕不行,遲已經支付了我接下來一個月的治療費用,把我從洛杉磯請過來可是很昂貴的。”
她無語,“那你就當撿錢了吧,你不說,我不說,遲辰夫不會知道的。”
她說完,吐了吐舌頭,見對方沒反應,突然就意識到了。
這個steven一直管遲辰夫叫做“遲”,說明關係不錯……
也就是說,想要私下裡意見達成一致欺騙遲辰夫,是行不通的。
steven笑笑,“你果然跟遲說的一樣,很抗拒治療。”
她破罐子破摔了:“對啊我特別抗拒所以就算了吧!”
從事這一行多年,什麼樣的病人沒見過,他乾脆沒理會她,視線落在打開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上面是顧黎被放大了的照片。
雖然纔回國,不過遲辰夫的八卦新聞他也略有耳聞。
“你在看遲的新聞?”
韓念笙一把衝過去合上筆記本電腦,像是做了什麼壞事一樣心虛,“沒有,隨便看看。”
“你跟遲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
他一眼就看出她在撒謊。
“今天很高興見到你,韓念笙,”他說。“我要走了。”
她鬆了口氣,“慢走不送。”
“明天我會繼續來的。”
“……啊?”
韓念笙沒反應過來,steven背影已經消失在門口,她??嘴,只覺得這個人莫名其妙。
晚上回到老宅,房子裡面靜悄悄的,傭人們連走動都不敢發出打聲響,飯是做好了然後端到遲智宇房間裡面去的,韓念笙在外面打包了披薩回來。上樓直奔薛舜的房間。
敲開門她一看薛舜就樂了。
薛舜頭髮還亂糟糟的,嘴巴里面叼了一支筆,昨天熬夜的黑眼圈未消,下巴還有胡茬,整個人看起來痞氣十足,有些呆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我以爲我已經是最慘,不過看到你我安慰多了。”她揚揚手裡的披薩走進去,看見他桌上電腦打開着,還累了厚厚一摞書。
薛舜痛苦地閉上眼。一把關了門,折回來,虛虛地出了口氣,“韓念笙,感謝你,將來我一定會記得,你是那個在我最痛苦的時候雪上加霜落井下石的人。”
“跟我就別這麼客氣了。”她明明聽出是嘲諷,還順着他的話繼續,一臉認真。
薛舜白了她一眼,往前走了幾步到牀跟前,一下子就栽倒下去,撲進牀裡面,手抓住牀單攥了攥,很抓狂的樣子。
“遲辰夫這個天殺的,簡直就是魔鬼啊!”他臉埋在被單裡面,聲音悶悶的,“你都不知道他給我安排了多少任務,而且還有考試!考什麼?要是考我72種姿勢我還比較擅長……我算是看透了,現在不是我報復他,是他折騰我……”
“孩子,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是爲你好。”韓念笙裝模作樣地摸摸他亂糟糟的頭髮。
他沒動,她的手指細細軟軟的掠過他發間,這種感覺很神奇,他的心好像慢慢平靜下來,那些煩躁在逐漸消散。
她稍稍彎下身子,用手梳理的更加認真,“不哭,大狗狗,來,姐給你順順毛。”
“……”他一把掀開她手坐了起來,瞪着她,“你是來討打的吧?”
“其實,我是來跟你八卦的。”
“什麼八卦?”
“遲辰夫交女朋友了。”
“不是都快結婚了麼?”
她擺擺手,“不是葉佳茗。來了個新的,一個叫顧黎的小歌手。”
他一下子愣住了。
韓念笙看一眼他目瞪口呆的表情,“你看你這兩天只讀聖賢書都不聞窗外事了,外面現在新聞鋪天蓋地,前天遲智宇跟宋子涵還罵遲辰夫了,遲智宇甚至動手打了他,可他就是沒鬆口,非要跟顧黎在一起。”
他理了理思路,“……顧黎?”
“嗯。簡直莫名其妙,太突然了。”
“因爲名字跟蘇黎一樣麼?”
她愣了一下,自嘲地笑笑,聲音小下去,“怎麼可能?只是名字一個字重了而已,沒有任何相似之處,我還曾經以爲他多少有些歉疚,會因爲我的長相而對我跟別人不一樣,結果到頭來我勾引來勾引去。他卻扭頭就奔別的女人去了……”
那語氣分明是哀怨的。
幾年前遲辰夫選擇了葉佳茗,幾年後,又選擇了顧黎。
不論她怎樣努力靠近,結果都是一樣,遲辰夫始終不願意在她身邊停留。
她無法告訴薛舜,看到這些新聞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就像個傻子,一直在努力靠近遲辰夫,可距離卻越來越遠……
薛舜拍了拍她的肩。“從另一個角度看問題,你沒能搞砸的婚事,現在遲辰夫自己搞砸了,不也是好事?”
“哪裡好啊,他現在跟那個小歌星成天到處秀恩愛,看着更糟心!”
薛舜想起遲辰夫那諱莫如深的表情來,摸了摸下巴,“這件事情可能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遲辰夫最近有些奇怪。”
韓念笙躺倒在牀上。看着天花板,根本沒聽他說話,有氣無力地道,“我現在覺得我距離自己的目標越來越遙遠,找不到遲辰夫的弱點,一直在原地踏步,而他呢?”她苦笑一聲,“他的目光永遠在別人身上,葉佳茗,顧黎,永遠,永遠都不會輪到我……”
薛舜沒有說話。
從她的聲音裡面,他聽出巨大的失落。
有人敲門,薛舜懶洋洋地去開門,韓念笙連動也不想動,就繼續躺着,聽見一陣腳步聲進來了。
“你還在抗拒治療?”
她聽見這個聲音一下子翻起身,對上遲辰夫深沉的雙眸。
她咬咬嘴脣。“你不是說讓我離你遠點麼,那你幹嘛還要來找我?”
“如果不是爲了薛舜,你覺得我會來找你?”他反問。
她還坐在牀上,仰臉看着他,聽到這句話,一下子像是泄了氣,低下頭,手指絞在一起。
“薛舜現在已經改變了,很努力地在學習,以後會繼承遲家部分家業,會有很多女人趨之若鶩,韓念笙,你當你是誰?你以爲一切都唾手可得,嫁入遲家就不用任何付出的嗎?”
遲辰夫口氣冰冷,渾身散發着威懾的氣息,韓念笙被訓的說不出話來,覺得委屈,可又無法反駁。
薛舜側身擋在了遲辰夫跟前。聲音很小:“你說的……有點太過了,我知道你是想讓她配合治療,我會再勸勸她……”
遲辰夫擡眸瞥了他一眼。
這樣站在韓念笙前面,完全是一個保護者的姿態。
遲辰夫點了點頭,張口正要再說什麼,在衣兜裡面振動起來。
他拿出側過身,按下接聽。
薛舜轉身拍了拍韓念笙的肩膀,扭頭髮現正接電話的遲辰夫臉色突變。
“你說什麼……”
遲辰夫臉色慘白地像是被抽掉了七魂六魄,握着的手抖了一下。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薛舜趕緊撿起來,“怎麼了這是?”
“蘇黎……”遲辰夫慢慢地轉過身,雙眼呆滯而茫然,從薛舜的臉上落到韓念笙臉上。
他只覺得頭暈目眩,耳朵裡面也嗡嗡嗡的,什麼都聽不見了,腦海中一片空白,雙脣呈現頹敗的紫,一張一合。發聲卻極其困難。
薛舜跟韓念笙對視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蘇黎……”他又重複了一遍,手突然就扶住了牆,整個身體搖搖欲墜。
薛舜被他這副模樣嚇到了,“蘇黎怎麼了?”
遲辰夫艱澀地出了聲:“有人,找到蘇黎的屍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