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波涌起,劍浪鋪疊,灌注了秦言與黑紗之間的空間。黑紗的身形凝立住,兩眼冒出詭*色彩,忽然伸手向秦言劍身抓去。秦言手腕電轉,長劍一蕩而開刺向黑紗右胸。黑紗身子偏轉,變爪成掌驟然向秦言下腹擊下,對己身之危竟不管不顧。
兩人這種層次的對決,每一次交鋒都驚心動魄,一點點細微的差別都可能釀成慘劇。此時二人眼中只有對方,似乎連自己面臨的危機都恍若未見。只是他們絕不是願意同歸於盡的。秦言手腕一抖,長劍筆直刺進黑紗若虛若實的胸口,卻沒有半分遇到阻礙的感覺,分明是刺到了空處。黑紗的身體貫穿着長劍迎上來,飄渺的一掌卻在臨身之際被秦言險之又險地躲過,只是劈下了一截衣料。兩人的身體已經無比貼近,默望中能清晰地聽到對方若有若無的呼吸聲。黑紗與秦言同時傾斜起身子,兩人擦着肩頭越過,左肘悍然相撞,如兩顆流星交錯,激濺的能量讓空氣中起了絲絲黑暗的裂紋。
秦言腳尖稍稍陷入冰雪中,前衝的趨勢霎時止住,左臂反手往後抓去。黑紗的身形未停,以更快的速度俯身衝去,就要以他神乎其技的掌法在下一擊中分出勝負。忽然間,他的眼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身形微微一滯,便在電光火石中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抓住。血腥的氣味在空氣中瀰漫,濛濛中似乎有一對猩紅的利眼睜開,所有紛雜的動作在這一刻定格。
‘就是……現在了吧!這個少年的資質,比我預料得還要出色,有他傳承衣鉢,我也該瞑目了……’
黑紗的生命,就懸在秦言捏住他咽喉的那隻左手上。
秦言擡起頭,目光投入他眼瞳深處,沉聲道:“你還有什麼心願嗎?”
“冰雪皇城中,有一個叫做江莫語的人,等你修爲大成,就去把他殺了吧!”
“需要我順便把冰雪女皇也宰了嗎?”
“女皇陛下,她也是個可憐人。如果你做的到的話,就隨便你了……”
“嗯,如果有空的話,這些事我會替你做到的。”秦言點點頭,見黑紗閉上眼睛,便於手上運力,將這個不容於世的孤魂徹底殺死。
黑紗喉中發出咯咯的嘶啞聲音,凝固着生命前最後一刻的姿勢,半透明的身體更加暗淡,直至完全虛無,化爲紛飛的魂靈。
秦言抽回手來,環顧那三頭驚呆了的雪猿,忽然咧開嘴呵呵地笑了起來。
一個孤魂野鬼,僅僅教了本少爺三招兩式,就想讓本少爺把你記一輩子麼?嘿嘿,等我修爲大成?少癡心妄想了!本少爺今日正好有空,便去會一會你那所謂的女皇陛下,否則等到我離開,誰還願意回你這該死的鬼地方!
秦言笑了幾聲,朝那羣呆愣的妖怪擺手道:“回去告訴你們女皇,本少爺今晚就要去寵幸她,讓她洗乾淨了在牀上等着吧。記得多噴點香水,我受不了她身上那股味道!”
那羣妖怪互相望了望,忽然發出一聲聲山呼海嘯般的狂怒吼聲,怪叫着朝他衝過來。
秦言輕輕一嘆:“你們這些妖怪啊,畢竟是太愚笨了……”
長劍冰光瀲灩,華紋閃動間如秋水盈盈,倒映出秦言自己的雙眼。他神色漠然,面對着前方衆多巨獸的轟鳴的襲擊,右臂颯然揮動。長劍歡快地清鳴着,森森劍氣凝聚而成的三尺鋒芒抖了抖,剎時間排出層層疊疊的巨浪,洶涌地淹沒了眼前的三頭雪猿,將它們的血肉軀體沖垮,又勢如破竹地襲向後方的妖獸。
濁浪排空,怒濤澎湃,狂風呼嘯肆虐。秦言身前這一衆妖獸,就被他凝聚所有氣力揮出的滔天寒光吞沒。陰沉天空中,偶然自雲層透出的月華也在這一剎時黯然失色。“嗡——”一聲餘響長長顫動,那驚豔囂鬧的海浪潮水般退去,光芒盡斂,顯出吞吐明滅的瑩亮劍身。
秦言持劍站定,他的周身已化爲屍山血海,妖獸們驚恐絕望的表情在臉上凝固。他手指輕擡,長劍向上提起幾分,一道顫動的流光從劍柄傳遞至劍尖,帶動整個劍體發出陣陣吟聲,嗡嗡作響。
冰雪女皇,你忠心的僕人們已經先走一步,接下來,就該能到你了吧!
如果傳說沒有錯的話,那所謂的冰雪宮殿,應該在西方無盡之海的冰川之上。
秦言認準方位,自妖獸們的屍身上踏過,邁步走入茫茫風雪之中。
舉目眺望,天地茫茫一片,沉鬱下黑夜冰霧無窮無盡地延伸開去,目光所及唯有單調的雪白之色。
再向西行了百餘里,所過之處不見一個人影,彷彿偌大的冰獄除了雪再無他物,連妖怪的蹤跡都已斷絕。周圍空茫一片,天際陰沉低垂,沒有任何可以辨識方向的物事。秦言加快腳步,再行了五六十里後,周圍景色仍沒有任何改變。
實在是很不正常,怎麼連一個妖怪也沒見着。難道,冰雪女皇知道本少爺要打上門來,所以提前將所有的手下都召回去護駕了嗎?
早知如此,剛纔就該留一個活口,也好過像現在這樣無頭蒼蠅似的摸索。
秦言腳程極快,踏雪無痕,只憑最初的感覺一路前行,眼見似乎失去了方向,心中開始有些焦急,更將速度提升到極致。不過兩刻鐘的時間,他大概已經跑過了數百里路程,但眼際仍只是一成不變的雪白荒原。
他終於覺察到不對,再往西去,恐怕都足以到達無盡汪洋深處了。無論如何,都不該是這般景象。
“幻陣?”秦言停下腳步,意念轉動,龐大的神識如蛛網般蔓延開去,鋪遍了四周方圓十餘里之地,但感觸到的唯有茫茫風雪。彷彿這世界別的一切都已消失了一般。
他睜開兩眼,仰頭朝天空望去。
陰暗夜空中雲層密佈,偶爾透出一絲月光,卻是赤紅的顏色,透出一股不祥的血腥氣息。但以他的角度來看,月光的位置與剛纔毫無區別。就好像,他跑出了這麼遠,結果卻是在原地踏步一般。
秦言緊皺眉頭,忽而揚起長劍,一揮手聚起一柄龐大的劍狀氣場往地面斬下。大地轟隆劇顫,霜雪迸裂,亂流激涌。遮擋視線的漫天冰屑紛揚灑落之後,只見地面出現了一道數丈長的深壑,露出冰層下黑黝黝的凍土。
他對着暗淡的月光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西邊大步跑去。過不了片刻,暴風雪更加兇猛,連那一絲赤月之光也被烏雲掩蓋,卻也沒有任何辨別方向的標識。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每過十幾裡,便揮劍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溝壑。
如此幾番,大約走了一百里後,他便在前方看到了之前留下的劍痕。此時那道溝壑已經被冰雪掩埋了大半,如果他再來得晚些,只怕就完全辨認不出此前的痕跡了。
“果然,我一直在原地打轉……”他停下腳步,開始向四周顧盼,動用起靈臺神識,將周圍十幾裡地再仔仔細細搜索了一遍,依然無法找到任何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