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蘇荔便起了,習慣了早睡早起,昨晚泡了溫泉,睡得也特別沉,早上天一透亮便起了身。她一起來,小紅也跟着起來,用煨在爐子上的熱水洗瀨了,兩人一齊捅開爐子,做早飯,小紅看蘇荔切菜的麻利勁便笑了起來,“您可見着能幹了,在家那會拿把剪子都手顫。”
“那我纔多大啊?再說了,荒年餓不死手藝人,有門手藝,到哪都不吃虧。”蘇荔笑笑說道,說完了自己都一晃神,是啊,這話還是自己剛進廠時,單位的書記跟自己說的,那會還覺得不以爲然,現在看來,真是至理名言吶!她看沒什麼要幫忙的,就打發她回去伺候老太太,省得老太太醒了身邊沒人。
老太太起了,剛好就能吃早飯,菜乾粥,香油拌的木耳水芹,油潑青椒,還有一碟玉米餅子。
“你做的?”
“您嚐嚐看,菜乾是去年讓莊上的曬的,味道極好,用來燉肉、熬湯、煮粥都鮮美之極,您是上了春秋的人,多吃些木耳水芹對身子好,知道您口淡,放得香油。玉米餅子本是賤物,只是想着對身體好,加些精粉和的,你若吃不慣,明兒我改做別的。”
“王府也吃這個?”
“王府不也是人在住着?其實都吃得極簡單、樸素,我去之後也不過是在口味上略好一點,東西卻還是那些東西。”她笑着答着,看小紅還站在一邊,“去吃飯啊,老太太我伺候就行了。”
小紅沒動,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她才謝了,退了出去,併爲他們帶上門。
“本是你的丫頭,怕人欺侮了,就帶在身邊,你教得很好,這兩年,倒是個知冷知熱的。”
“也全是您照應着,我也是到了外頭才知道家裡好。德主子對我好,說她跟您跟我額娘是朋友,可是她臉一板,我就嚇得直哆嗦,出宮時她說‘哭吧,以後不能再哭了,犯忌諱。’真是要人命的地方。”她苦笑着給老太太挾着菜,“進了王府,管家把我往小院裡一扔就走了,院裡一個人也沒,我又不知道規矩,那會真是兩眼一抹的黑。爺和福晉說我不懂事、笨,撥兩伶俐人在我屋裡伺候着,好在是兩位都是菩薩心腸,屋裡的自不敢對我如何,不然……”她嘆了一口氣,搖搖頭。
老太太點點頭,這些她也經歷過,她知道,“原是想把小紅送過去,可是怕四爺忌諱,如今若是你根基穩了,帶小紅過去倒也是個幫手,只是……”她遲疑了一下,“四爺府號稱是鐵桶的園子,你帶得進去嗎?”
“您也說了,那是鐵桶的園子,進去了誰還想着出來不成?”蘇荔淒涼的笑笑,老太太嘆了一口氣,又點點頭。
“我明白你的心思,你們自小一塊長大,也是跟着你到的烏雅家,自小的情份在那擺着,不指着她幫你做什麼,圖的就是個說話。”
蘇荔愣了一下,這才明白原來小紅是自己陪嫁的丫頭,那麼爲何叫自己‘太太’?但馬上就不想了,怎麼說老太太鬆了口,這些事以後慢慢再說吧!
陪着老太太吃了飯,又陪着老太太去泡了會澡,忙着做午飯什麼的,日子過得倒還忙忙碌碌起來。不過閒了,老太太就和她說些舊事,倒把德妃、自己額娘和老太太的過去弄了個清楚,倒是她最大的收穫了。
小時候的德妃,老太太,還有蘇荔的額娘住在一條街上,那時京旗的住處是宗人府統一派的,按旗來統一劃分,他們三家本就是一旗的,住在一條街上也沒什麼稀奇。那會德妃最大,蘇荔額娘最小,滿人對女孩管得沒那麼緊,同齡的女孩們在一起學女紅,玩耍家裡是支持的。德妃家雖是包衣;但爲人最能幹,女紅什麼的都是她做得最好;烏雅太太孃家雖是勳貴,但她阿瑪是庶出的本就受人輕視,於是性子是三人中最爲剛烈的;蘇荔兒外公家反倒是三人中最清貴的,蘇荔額娘又是嫡出的長女,深受寵愛。也是識文斷字的,三人中雖她最小,但卻是最有主意的一個,其它兩人有什麼事,也愛同她商量,感情就是那麼打下的。
那年的選秀讓仨人更成連成了一線,德妃家是包衣,早她們一年入宮是做了宮女。她倒是認命的,也乖巧,她在佟娘娘的跟前有了臉面,就被派來照看一下新人。她一下子認出了少時的兩位朋友,心裡自是要思量一下的。
老太太祖父那會還活着,家裡有軍功,跟烏雅家的老爺子是同袍,定了兒女親家,可巧第二代都沒女兒,如不是第三代中就她一個女兒,也輪不上她去與烏雅家聯姻。到了十三歲要選秀了,老爺子和烏雅家的老爵爺一起進宮,那時的康熙年輕有爲,一聽就說好,直接就把老太太指給了烏雅大人。這樣顯得又隆重又尊貴,不然以她庶出的身份哪有這福分。
蘇荔額娘是有主意的人,知道自己的出身得不到這樣的好運,就把希望全寄託在了德妃身上,德妃也拿不了主意,就透給當時的後宮之主佟娘娘,大家一旗的,又是至小看大的。佟妃起了心思,單獨的召見了幾次,心裡就有了主意,找個由頭撂了她的牌子,她才歡歡喜喜的回了家。
“這麼說德主子還是咱們家的恩人?”蘇荔沒想到還有這段往事。
“她後來聽說了你額孃的事兒就後悔了,佟主子後來跟她說,你額娘很是穩重知禮,雖門地差些,但祖上也是說得過去的,如果不是她堅持,佟主子原是想請萬歲指給自己的弟弟隆科多的。進了佟家,不比跟着你那混賬老子強百倍?如不是你外公的拉扯,他一破落戶能混成四品典儀?你外公沒了,自己又有點底子了,就敢起那花花的腸子,說你娘無子,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東西,就是個沒兒子的命。你額娘去得那麼早出實是被氣出來的,臨了拉着我的手說,姐姐啊,我這閨女就是你閨女,往後多看顧些吧!偷偷的塞了幾傾水澆地,一處小宅子的地契,說是你的嫁妝。要不說你額娘是明白人,後來你擡到烏雅家,你後孃準備的那叫什麼?你進宮了,我幫你把地和宅子都賣了,加上你後孃給的,折了幾千兩送進去給你,總算是對得起你額娘了。”
蘇荔瞠目結舌,隆科多,傳說中的人物啊!竟然差點成了自己的爹?不對,如果蘇荔兒她娘真的嫁給隆科多也就沒這個蘇荔兒了,烏雅家更別想跟他們結親了,所有的歷史只怕都得改寫,所以這就是命啊!不禁也稀噓起來。再想想,蘇荔兒她額娘倒真是位女中丈夫了,幾千兩銀子的東西無憑無據的就交到了當年的姐妹手中,正因爲這份信任,纔有了老太太后來的不離不棄。
她輕輕的抱住了老太太,臉挨着她的臉,“在我心裡,您一直是我額娘。”
老太太熱淚滾滾,摟着她半天說不出話來,她也苦,長子死了,丈夫恨,猜疑是她在德妃那兒起了反作用,連帶着對大兒媳婦也不待見起來。一頭是丈夫,一頭是朋友的交付,她努力平衡着;有時看蘇荔被老二媳婦欺侮,卻又不能管時,心裡那份痛苦是別人想不到的。最後決定聽從丈夫的進宮把蘇荔還給宮庭時更是心如刀絞。事情定了,她也就把所有的怨氣都發在二兒媳身上,沒想到長子的死真的只是意外,丈夫自己多心了,害了烏雅家也害了蘇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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