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標題上赫然寫着幾個字:沈之承即將放棄盛世股權,盛世科技所有股權將在一個月後進行拍賣。
安默頓了一下,即便沈之承這三個字很久都沒有出現在她的視線,但是再次看到的時候,心房突的揪的厲害。
所以,是沈之承出獄了嗎?
不自覺地,她滑動手機,可是直到看到最後一行字,她都沒有找到“出獄”兩個字。
呼吸很沉,她捏緊了手機。
她不得不承認,不管分開多久,她的心裡一直都住着這個男人之承。
他們之間發生了太多的恩恩怨怨,如果說毫不在乎,那一定是假的。
只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爲什麼沈之承要放棄盛世的股權?親手創立的企業就如同是自己的孩子一樣,不到萬不得已,任何人都不會輕易放棄的。
想了想,安默打算找沈之承的律師問個明白。
只會打過去的這個號碼已經是空號。
三年,還好只有三年,等沈之承出獄,她還是會去找他吧……
“是打算去學校嗎?”忽的,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安默擡頭,發現面前的男人正是程俊堯。
其實自從她從D市回來後,她和他便再也沒有正式照面了。
今天,還是第一次。
他就站在門口,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定製西裝,白色襯衫開了一個釦子,並沒有系領帶。
他的顴骨有些深陷,隱約的,她還能看到他臉上殘留的鬍渣。
他這個樣子,和曾經意氣風發的他差別很大。
他瘦了,比原來瘦了好多。
安默想起朱莉阿姨的話:程俊堯病了,經常能看到家庭醫生來公寓,似乎病得不輕。
已經到了初秋,紐約的風還是有些大。樹葉沙沙作響,讓他和他之間的距離變得更遠的。
她很自責。
他爲她做了太多事,可她說到底還是沒有給他回報,卻還執拗着。
“早。”其實她想問他怎麼樣了,可是話到了嘴邊卻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當年他對沈之承的事袖手旁觀,安默多少還記恨在心裡。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的自私,也知道自己的固執。可是很多事情並不是理性就能改變一切。
他的眼神動了動,下一秒他的脣角揚起。
即便是身體變得瘦弱,他笑起來的時候依然很好看。
“早。”他似乎對安默這樣的問候有些欣喜,即便他努力剋制着自己的表情。
空氣再次回到了沉默,樹葉的沙沙聲顯得越發靜寂。
“你……”
“你……”
他們兩個人同時發出了聲音。
安默想問他“你的身體還好嗎”這句話,可是卻再次被他的話打斷了。
這半年來,他們的關係成了兩條奇怪的平行線,不冷也不熱。
“你去上課?”他問她,手指着她手中的書本。
“是,今天的課很滿。”她心跳的厲害。
她知道,是因爲自己的自私讓自己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他依然對她溫潤,可是她卻總是躲着他。
可是天知道,現在的她就是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他。
是繼續恨他嗎?還是坦然的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愛?
似乎這兩樣她都做不到。
“那個……我先去上課了,學長再見。”她還是選擇了躲藏。
她邁開步子,繞過程俊堯準備朝前走去。
“晚上……回來吃飯嗎?”當她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他叫住了她。
她頓了一下,卻沒有看他。
“晚上……晚上有史蒂文教授的課。”她找了一個藉口。
“嗯。”聽得出來,他很失落。
她以爲自己會泰然處之,可是不受控制的,當她聽到他微弱的語氣的時候,還是愧疚的厲害。
“不過晚上七點就結束了,我七點半就到家。不知道那個時候你們結束了沒有。”她選擇了退讓。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了幾分。
“當然,我們今天打算八點開飯。”他的語氣變得更加柔和。
他就是想約她,其實她都知道。
“好。到時候見。”
“嗯,到時候見。”
餘光處,她能看到這個男人更深的笑意。
她苦笑,什麼時候,她和他之間的一頓飯都可以讓他這麼開心了。所以,自己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史蒂文教授在華爾街有很豐富的經驗,他的課很有價值。”安默的身子還沒有動,他便找了一個話題。
看得出來,他很想和她說話。
“學長,你……你還好嗎?”她不想再遮遮掩掩,事到如今,她還是直入了主題。
“我聽朱莉阿姨說,這幾天家庭醫生經常過來。”
抿了抿嘴脣,她選擇認真地看着他。
兩人相視而立,清晨的陽光從兩人的距離穿過,明媚而溫暖,就像可以化解冰塊一樣。
他將自己整個身體都對着她。
他伸出了他的大手,穿過陽光最後緩緩地落在了她的額頭上。他的大手很暖,可是因爲瘦,她幾乎可以感受到他的骨節。
他卻最終嘆了口氣。
“對,是病了。”他的滿臉都寫滿了惆悵。
安默原以爲自己可以沉靜,可是當看到他這個樣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口還是酸的厲害。
“別太擔心,會好的。”病情是他的個人隱私,她覺得她應該尊重他。
隱私?呵,什麼時候,他們之間變得那麼陌生了?
他點頭,想來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抱歉,這段時間我一直希望你不要再固執,可是現在的結果看來,可能是我錯了。”他歉意的對她說着話。
安默明白,他說的固執,就是希望她放棄沈之承。
他說他錯了,是因爲他選擇對她放手嗎?
“其實你什麼都沒有錯。我和沈之承之間的感情從來就是一場騙局。是我執念太深,是我太愛了。學長,我很壞,對嗎?”
他也搖搖頭。選擇無言。
“安默,我……我可以抱抱你嗎?”很久以後,忽然提出了這樣的問題。
“我來抱你吧。”她明白他此刻的擁抱並非是出於愛情。
她向前走了兩步,抱住了男人。
直到抱住他的肩的那一刻,她才明白這個男人其實比她想象中還要瘦。
她真的很想問他到底怎麼了,到底得了什麼病,可是糾結一番後,她終究沒有開口。
此刻,他也緊緊地抱着她,幾乎要用盡所有的溫暖一樣。
“晚上記得回來吃飯。”很久以後,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會記得。”像是承諾。
她收回了放在他肩膀的手,轉身離開。
“安默,你愛過我嗎?”就在她要走到轉角口的時候,身後再次傳來了男人的聲音。
她僵住了身子。
她沒有回答,也不敢回答。
“愛”字太沉重了,沉重的總是讓人透不過起來。
直到面前的視線變得模糊,她纔再次邁開了腳步。
……
因爲今天課後有答疑,所以安默達到公寓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
走近家門的一瞬間,暖暖就飛奔了過來。
“媽媽媽媽,你終於來了,我都快忍不住了。”小傢伙在上東區的貴族學校上學,平日裡都很矜持,可今天卻興奮地厲害。
安默笑着蹲下了身子,撫了撫暖暖濃密的黑髮。
“你不是要當淑女的嗎?怎麼着急成這個樣子?”
“今天家裡有中餐的廚師,是爸爸特意請過來的。”暖暖雖然在紐約生活多年,但是到底還是喜歡中餐的口味。
“是麼?”她的目光下意識的落到了程俊堯的身上。
此刻程俊堯正坐在沙發上看着報紙,輕鬆閒散。如果不是注意到他穿着的是過於寬大的藍色毛衣,一定會覺得他是一個沉浸在幸福生活中的男人。
這時,他走了過來。
他穿着拖鞋,一手插着褲兜,一手撫着暖暖的頭頂,像極了一個愛意滿滿的父親。
“好久都沒有吃D市的菜了,正好我們今天都在,所以我就請了師傅過來。”
“謝謝。”她直起了身子,目光感激。
“對我不用說謝字。”
他說着,扯開了疲憊的笑容。
……
八點多的晚餐,對於暖暖和小睿來說確實有點晚,不過兩個孩子卻開心的緊。
暖暖更是不停地誇讚廚師師傅的手藝。
“爸爸,到時候你和媽媽結婚的時候,我們也可以吃到這樣美味嗎?”這樣的味道對於暖暖來說近乎奢侈,所以她覺得只有在重要的宴會上才能吃到。
不經意間,程俊堯的握着筷子的手有些顫抖。他換了一個勺子。
“當然,在爸爸的婚禮上應該可以。”他跳過了暖暖渴求的眼神。
“這麼說,媽媽也同意了對嗎?”暖暖看向安默。
“爸爸的婚禮……和你媽媽的婚禮,並不是一起。”
他放下了勺子,有些歉意的看向暖暖。
“爲什麼?你們不是說好一起結婚的嗎?”
暖暖忽然很挫敗,她眼淚盈盈的看向安默:“媽媽,是程爸爸拋棄了你嗎?”因爲失望,所以她在爸爸兩個字面前加了一個“程”字,生疏的厲害。
安默張了張嘴,想解釋什麼,卻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她看向程俊堯,忽的看不懂這個男人。
“並不是爸爸拋棄你媽媽,爸爸永遠愛你們三個。只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緣分要看天意。我和你們的媽媽沒有緣分。”程俊堯一字一句解釋的清楚,眼角閃着淡淡的哀愁。
“可我就想程爸爸和媽媽在一起。”暖暖不甘心的放下筷子,快速從椅子上下來拉住了程俊堯。她試圖用這種方式改變程俊堯的心意。
程俊堯又寬又瘦的手捧住了暖暖的臉。
他滿眼深意的用拇指撫了撫她的臉頰。
暖暖的腦袋搖了搖,她烏黑及肩的頭髮觸到了程俊堯的手背。
“媽媽是和程爸爸最相配的。”
“那爸爸找個時間把未婚妻帶過來,讓你過目過目?”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他拖長着尾音,扭頭看了安默一眼,“那找一個讓你滿意的爲止。”
“可是……”暖暖還想反駁。
“好了暖暖。”安默走了過來,拉起了暖暖的手,繼而蹲下身子對暖暖道。
“暖暖,你應該知道每個人都有追逐愛情和幸福的權利,程爸爸也是一樣。你也希望他幸福的對嗎?”
暖暖卻抽回了手。
“那你幸福嗎?媽媽?”她已經不小了,男女之間的愛慕她多少已經懂了。
安默下意識地擡頭,目光卻被程俊堯捕捉住了。
一瞬間,四目相對。她想看清他的心,卻又害怕把他的心看得太清楚。
她再次逃避了他的眼神,努力的扯開了笑容。
“幸福是靠自己爭取的。媽媽也會。”如果可以,她希望兩年半後回D市找沈之承,然後攜手和他走完之後的人生。畢竟她害得他眼睛看不見了,即便不是愛,她也需要補償他。
暖暖轉動了身子。
她擡頭,拉住了程俊堯的手。
“程爸爸?”
“叫爸爸。”他很在意這個稱呼。
“爸爸”
“嗯?”
“你可以再親媽媽一次嗎?我想留張紀念。
如果以後你和別的女人走了,媽媽又找不到新的愛人,至少我可以拿出這張相片告訴同學,我爸爸媽媽很相愛。我害怕別人知道我的爸爸媽媽不在一起了。”安默不在的時候,程俊堯作爲家長經常參加暖暖的學校活動,幾乎所有的同學都知道,暖暖有一個帥氣的爸爸。
程俊堯站起了身子。
他有些微微顫抖的手拉住了安默冰涼的手。很用力,像是怕失去她。
“可以嗎?安默?”他就站在她的身邊,他的聲音不大,氣息虛浮。
“學長。”她轉過身子看向他。其實她想告訴他,她想擁抱他。
他幫了她那麼多,最後又給了她自由,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她都應該擁抱他。
“我可以吻你嗎?安默。”他看着她的眼睛,說的認真。
很久以前,他也會這樣問她。
今天她穿着一件黑色毛衣,映襯着她分明的五官,在耀眼的水晶燈下,美得奪目。
他不會忘記,曾經在D市的一個傍晚,她穿着一件黑色大衣,他和她隔着細密的雨簾,他還會認真地剋制着內心的情感,不斷在心中表白着‘安默,我可以吻你嗎’這樣的話。
“其實我也想好好擁抱你,學長。”她對他笑了,笑的那麼美,笑的那麼的歉意。
這一刻,程俊堯也笑了。
他低下頭,最後親吻了安默的額頭。
“咔嚓”一聲,暖暖拍下了兩人的照片,終於露出了“咯咯”的笑聲。
安默和程俊堯相識一笑,一瞬間,曾經兩個人的冷戰也消解了。
……
一週後,安默很早就下了課。
一進門,只見茱麗阿姨在忙前忙後。
“有客人嗎?”她問。
茱麗阿姨看了安默嘆了口氣,最後點點頭,“是啊,安默小姐,今天先生要帶着他的未婚妻過來。”
安默頓了一下。
看來程俊堯說的是真的,忽然很好奇,程俊堯的未婚妻是一個什麼樣子。她會對他好嗎?還是說只是看中了他的錢?
“這位是?”就在安默陷入沉思的時候,茱麗阿姨瞪大了眼睛。
安默下意識的回頭,只見一個漂亮的女孩正玩着程俊堯,出現在門口。
女孩長得非常漂亮,她穿着一款米白色的香奈兒套裝,妝容乾淨,她的五官很美,烏黑色的捲髮將她的面龐襯托的更加驚豔。
女孩的年級不大,月末二十二三的樣子。
“你是安默小姐?”就在安默想要打招呼的時候,女孩主動伸出了手。
“你好,安默,請問您怎麼稱呼?”
“她叫蘇珊,說來也巧,也是D市人。”程俊堯先替蘇珊開了口。
“蘇珊小姐你好。”
蘇珊咧嘴笑笑。
“叫我蘇珊。很高興認識你。”她說話很快,完全不看程俊堯。
程俊堯也笑的開心,目光全都落座蘇珊身上。
這一刻,安默有些怔了神。
如果說有什麼人像一束陽光,那麼這樣的人一定是蘇珊這樣的。她笑起來又美又溫暖。
程俊堯娶了她以後,一定會很幸福吧。
這時茱麗阿姨迎了上來。
“那蘇珊小姐,快請進吧。”
“我可以進門了嗎?達令?”蘇珊俏皮的扭頭問程俊堯。
程俊堯笑的開懷,拍了拍蘇珊的手臂:“當然。”
很快到了飯點。
小睿和暖暖都在,五個人就在餐桌上吃着飯。
蘇珊是個健談的姑娘。
安默這才知道,原來蘇珊是一個演講培訓師。因爲程俊堯作爲一個知名的基金管理人需要作各處演講,所以少不了在演講技巧上的私人培訓,而蘇珊也正是因爲這樣的機會成爲了程俊堯的女朋友。
他們就像是郎才女貌,安默由衷的祝福。
可是,餐桌上的暖暖卻並不這麼認爲。
安默和程俊堯的婚姻已經植入了她的腦海,而這個蘇珊就像是一個十足的入侵者。
“砰”的一聲,只見暖暖將面前的一杯果汁故意推到,很快橙色的果汁傾倒在蘇珊的香奈兒裙子上。
“啊……我的裙子!”蘇珊猛地站起身來,控制不住地大叫。
暖暖淡定如常。
“抱歉啊,我沒看到。”她依然安靜的吃着牛排,看了不看身邊已經慌亂不已的蘇珊。
她一邊吃着,一邊諷刺的說道:“我們學校里老師教過我們,就算果汁傾倒在衣服上,也要保持鎮定,這是淑女的基本準則,難道蘇珊小姐不知道?”
暖暖上的是貴族學校,這樣的學校本來就是幫着上流社會的人培養紳士和淑女,而這些利益課程在暖暖入學的時候就已經學到,她早已滾瓜爛熟。
她確實不喜歡蘇珊,但是這和她是不是蘇珊沒有關係,只因爲這個女人成了她爸爸的女朋友,搶走了媽媽成爲爸爸妻子的權利。
她就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程俊堯,她媽媽比這個叫蘇珊的女人優秀多了。
果然,原本驚慌失色的蘇珊很快恢復了冷靜。
她看了暖暖一眼,深呼吸一口氣,拿出紙巾擦拭了裙襬上的果汁,最後再次淡定自若的坐在了暖暖身邊。
安默很是歉意。
“抱歉啊蘇珊,暖暖這樣做不對,也很魯莽,希望你別介意。暖暖,快向蘇珊阿姨道歉。”
蘇珊繼續切着牛排。
“沒關係,我家裡還有很多限量款,一件壞了,沒什麼可惜的。”她向安默扯了扯脣角,表示她毫不在意。
“我到時候去買一件衣服給您送過來。”
“不用,程俊堯會給我買。”蘇珊的眼神看向程俊堯。
程俊堯點點頭,“沒什麼,她喜歡就好。”
氣氛從原來的僵持再次回到了平靜。
“砰”的一聲,只見暖暖將桌上的盤子直接摔碎在地上。
“不吃了。”她冷冷的吐出幾個字,下一秒準備從椅子上下去。她這個樣子,和沈之承像極了。
“暖暖,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你太沒有禮貌了!”這一次安默真的努力。
“對,我就是沒有禮貌,我就是討厭這種女人!我討厭除了你以外所有和爸爸好的女人!”暖暖終於控制不住歇斯底里的嘶吼。
其實這一個星期暖暖都傷心極了。
曾經程俊堯說出他要結婚的時候,她的鎮定是假裝的。
她是一個孩子,更是一個敏感極了的孩子。曾經她和安默相依爲命,也經歷過和沈之承的溫暖,可是後來發生了大火。
她以爲沈之承死了,最終好不容易找到了程俊堯這個港灣,卻出現了一個企圖從她身邊搶走的女人。
她恨透了。
這一刻,寬大的餐廳裡不斷地回想着暖暖的聲音,而一邊原本乖巧的小睿在聽到暖暖的嘶吼後,也控制不住地嘶吼起來。
一時間所有的僕人都趕了過來,他們就站在門口,卻手足無措。
安默蹭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她將小睿抱起,快步離開了餐桌。小睿沒有獨立的思考能力,她必須先待他離開。
“媽媽,難道連你也不要我了嗎?”暖暖嘶吼的更加厲害。她變得越來越敏感,變成了一隻長滿刺的小獸。
此刻安默已經走到了客廳。
暖暖瘋了一般想跑過去。可是一個不小心,她摔了一跤,手掌刺入了碎裂的瓷片。
“哇……”暖暖大哭起來。
蘇珊趕緊從椅子上下來,她蹲下身子想抱起暖暖。暖暖卻推開了她。
“都是你,你這個壞女人!”
“我……”蘇珊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暖暖別哭了,爸爸來抱你。”程俊堯顫顫巍巍的從椅子上站起來。
“喂,你別。”蘇珊卻擔心急了。
這時,蘇珊阿姨終於趕了過來,將暖暖抱在懷裡。
暖暖對蘇珊阿姨的感情很深,直到這一刻她才停止了哭泣。
原本是一場溫馨的晚餐,這一晚變成了鬧劇。
……
一個小時候,蘇珊向安默來告別。
“安默小姐,我先走了。暖暖還好嗎?”
“暖暖不要緊,對不起蘇珊,今天暖暖有些過分,真的真的對不起。”
蘇珊擺擺手。
“有些孩子很敏感,我小時候也是這樣,正常。”看來她很瞭解暖暖的處境。
安默很感激。
“謝謝你蘇珊,學長和你在一起,他一定會很幸福的。”她真心希望他幸福。
蘇珊點點頭,嘿嘿笑笑,卻沒有回答。
“走吧?”程俊堯帶着笑意走了過來,即便他現在很瘦,身子還有些顫抖,但是他對蘇珊的言語都帶着寵溺。
“衣服髒了,時間還來得及,我們再去換一件吧?”他問蘇珊。
蘇珊看着程俊堯,頓了幾秒。
“好啊,那可以去迪奧嗎?”
“可以。”
……
程俊堯帶着蘇珊下了樓。
一輛邁巴赫已經停在門口。蘇珊小心地看了看周圍,舒了一口去。
“那個……程先生,我可以走了嗎?對我表演還滿意嗎?”只是兩三小時的晚餐,蘇珊吃的心驚肉跳。
事實上,她是程俊堯找來的一個在表演系輟學的學生。
程俊堯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緩緩想着邁巴赫走去。
司機已經爲他打開了車門,他走進了車廂。
“那個……我先走了,程先生晚安。”蘇珊以爲程俊堯要走,於是便打算和他分道揚鑣。
“進來。”身後程俊堯命令。
蘇珊頓了一下。
擡腳、仰頭、轉身,做出一個舞臺劇小丑的動作。
“錢不是已經給了嗎?難道你還有第二個女人要搞定?”她笑着道。
“你之前收到的是定金,我這裡還有好幾倍的尾款,你不想要?”
蘇珊嚥了口唾沫。
不可置信的轉身,直到自己反應過來才小跑地進了程俊堯的車廂。
“砰”的一聲,她關上了後座的車門,繼而對着程俊堯不斷點頭道:“要要要。”
程俊堯輕笑一聲,最後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二十萬美元的支票。
“三個小時的表演,我想一個二十五萬美元的報酬應該不虧。如果安默下次遇到你,你知道應該怎麼說?”
“知道知道,就說我們已經秘密結婚,然後你爲了保護我的隱私不想讓我公開,對不?”蘇珊上下左右看着支票,興奮極了。
“嗯,我不希望看到差錯,否則我有的是辦法把錢和其他損失都收回來。”
“放心,演員的基本修養我還是有的。”
程俊堯點頭。
“開車吧。”他命令司機。
“你知道我住哪?”
“布魯克林?”
“對。”
“布魯克林哪裡,你告訴司機就可以了,不用告訴我。”男人說的冷靜。
蘇珊懊惱地搖搖頭,“你們這種成功人士,就喜歡說話說半句,真是無語了。”她說着搖下了車窗,表示和程俊堯是兩路人。
一路上很安靜,除了從車窗灌入的秋風,剩下的便只有沉沉的呼吸。
“對了,我感覺你很愛那個安默,可是你爲什麼還要找我假扮?”蘇珊便是看不懂,如果他不愛安默,拆散他們她可以理解,可問題是,她用腳趾頭都能想到程俊堯愛死了那個安默。
“我得了胃癌,雖然是早期,但是生死未卜。醫生說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存活率,所以我擔心給不了她幸福。”男人很沉靜。
“所以你用這種方式讓她放棄你,寧可她恨你,也不希望讓她知道你得癌症的事實?哇,你好偉大。”
男人揚了揚嘴脣,緩緩扭頭看向蘇珊。
“這個世上的愛情,並不是只有你追我趕。放手也是一種愛。我只是不想給她太多的心理負擔罷了。”
“負擔?什麼負擔?怕你死?”
“她不愛我,卻說過要嫁給我。但是我不希望她早早成爲一個寡婦。”
“程先生,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愛神嗎?你也太博愛了!”
“經歷過多了,很多事情就看淡了。”
蘇珊簡直目瞪口呆。
車子開得很慢,路上還堵車,所以一路上兩個人聊了很多。
“我聽說你原來在紐約大學電影學院讀書?怎麼輟學了?”程俊堯覺得無聊,便和蘇珊閒扯。
蘇珊嚼着口香糖,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沒錢。又考不到獎學金,所以就退學了。”
“需要我幫你嗎?或者我來資助你的學習?”程俊堯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活長久,他的資產很多,對於一時善心資助一個學生非常容易。
“不用。”
“真不用?”
“你不是給了我二十五萬了麼?”她不是個貪財的女孩。
“那好。你從D市來到紐約求學不容易,千萬不要半途而廢,有問題可以來找我——如果我還活着的話。”
“呸呸呸!就說這些喪氣的話!”
兩個人在一個小時後到達了女孩的住所。
“下車了,謝謝你程老闆。那個衣服我就不還了。”蘇珊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香奈兒套裝,又指了指手上的幾袋迪奧的衣服。
“喜歡就好。記住我對你說的。”他皺眉。
蘇珊白白眼。
“知道了,安默安默,你的心肝安默!”她是受不了這個男人,自己命都快保不住了,還想着那個不愛他的女人。
兩個字,有病!
蘇珊看着黑色的邁巴赫漸行漸遠,變開心的走上了樓。
樓道很窄,電燈也很昏暗。
她一邊走着,一邊掏出了鑰匙。
可就在她開門的一瞬間,她的脖頸感受到意思冰涼。
“蘇大小姐,好久不見!”
……
程俊堯回到公寓的時候,客廳裡亮着一盞暖暖的沙發燈。
“還沒睡?”他看着一手支在沙發靠上的安默,出了神。
他以爲自己放棄了她就可以漸漸忘記她,但是沒想到,他看她卻更加移不開眼。
是因爲怕以後看不到了嗎?
安默也看到了程俊堯。
她從沙發上緩緩站了起來。
此刻程俊堯也已經走到了安默的面前。
他看着她,看得神情。
她看着他,卻忽的一笑。
“學長,你的未婚妻很可愛,和你很般配。”她的真心話。
“真的?”
“是。”
他目光頓了頓,閃出不易察覺的失落。
他做了下來,她也坐在他的身邊。
“能告訴我,你得了什麼病嗎?”直到如今,她選擇了和他坦誠,無所謂讓人產生隔閡的禮貌。
“胃潰瘍。”
“胃潰瘍?很嚴重嗎?”她擔心,不過看着程俊堯那麼瘦,胃潰瘍似乎有可能。
“有點。需要長期休息。”程俊堯想着這樣的陳述,似乎不“不嚴重”三個字更具有可信度。
“那你注意身體。多休息,別太累。”
“好。”
“我……”
“我……”
他們似乎都有話。
“安默,還記得盛世科技嗎?要股權拍賣了。你幫我去好嗎?”
安默愣住了。
她確實想去,想守護好沈之承創立的孩子,但是沒有想到這句話是程俊堯親口說出來。
“爲什麼?”
“因爲……曾經我相信,你更愛沈之承,對嗎?”像放手,卻更像個失敗者。
……
一週後,安默坐上了回D市的航班。
“小姐,麻煩給我一杯咖啡。”她問空姐。
空姐皺了皺眉頭,最後道:“我不是半分鐘前就給過您了嗎?”
“給我?”
空姐愣了一下,下一秒才恍然大悟。
只見她看了安默的後座,終於歉意的說道:“抱歉,是我看錯了。不過你們長得真像。”
“像?”
安默下意識地回頭,卻見自己的後座同樣坐着一個女人。
女人的面龐幾乎和她一模一樣,而她的手裡還抱着一個一週歲左右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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