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番外·灰色的鋼鐵餘燼
番外·灰色的鋼鐵餘燼
時間點：四百年前內戰時期。
“隊長，你說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勝利呢？”
冷暗的空間站走廊爲窗外那顆巨大的藍色星球映亮，兩位穿着防護服的軍人走過，在此停下。
兩人筆直的身影佇立在窗前，在那巨大的藍色星球前，是如此渺小，倒影落在地面又是如此孤獨，寂靜的太空聽不到任何聲音。
聯邦內的戰爭已經持續了四十三年，四十三年對於不少人而言可能比年齡都大，他們從出生時起，就是戰火紛飛的環境，生活受到管制，電視節目裡永遠是前線的戰報，各個工廠日夜不息的生產着軍用物資，每個孩子在成長過程中都要接受完整的軍事教育。
畢業時合影照片上，一個個身影被筆劃去，那些熟悉的名字一個個暗淡下去，打過去的電話再也無法接通，沉默遠航的途中，誰也不知道下次接通星網時，會同步到怎樣的消息，有時僅僅看着那依然點亮的ID，都會感到淡淡的安慰。
“我們永不屈服，維護聯邦的完整和統一是我們神聖的職責，伊賽妮莎的遺志由我們繼承，而我們也終將掃清一切蛀蟲和污穢，還所有人民一個清澈且公正的未來！”
主席臺上的艦隊將軍以手握拳，聲音堅定，那吼聲在這鋼鐵穹頂內迴盪，而臺下那一個個方陣中數萬，數十萬，數百萬的軍人也同樣以手握拳宣誓。
“爲了清澈且公正的未來！”聲音響徹穹頂，那萬千的意志，齊鳴的吼聲，讓人爲之震撼。
於此同時，穹頂外，一艘艘龐大的戰艦也緩緩駛離星港，他們遮天蔽日，戰艦劃過的陰影讓星港內的居民不時感受白天黑夜的變化。
中央第三艦隊，內戰前聯邦最爲精銳和強大艦隊之一，擁有2726艘最先進的‘歐底斯’級戰列主艦，15788艘‘樂園’級航母，約57000艘‘伊斯卡’級巡洋戰艦，約210000艘各類驅逐艦。
這些升起的戰艦緩緩駛入星空，明亮的尾焰慢慢消失在漆黑的遠方，有如一顆顆繁星點綴於夜空。
爲了減緩敵方不斷突破的攻勢，併爲後續的部隊集結爭取時間，第三艦隊執行了最艱難的任務，它將孤身進入敵方控制區域，阻攔和牽制聯邦內戰前最爲精銳的第一、第二艦隊。
戰爭讓時光變得漫長，短短一年的時間，一次次在凌厲危險的戰局中艱難求生，第三艦隊內的一個個番號逐漸取消，剩下的殘存戰艦不斷聚攏重編，又再次頂上。
‘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呢，什麼時候才能勝利呢？’這樣的想法在艦隊中蔓延，一些士兵在無盡的殘酷戰爭中逐漸崩潰。
作爲艦隊中的一名戰機機甲駕駛員，薩林雖然才26歲，卻是經歷十年戰爭的老兵了，日夜在警報聲中醒來，然後駕馭機甲出擊，有時他會產生某種恍惚，自己真的是薩林嗎，還是自己記錯了，薩林不過是自己的一個戰友，他早死在了戰爭中，而自己只是因爲對他的死震撼，而將其當成了自己的名字。
這樣的疑惑和恍惚經常發生在睡醒的時候，他要看着的自己的身份代碼反覆回想，才能確定這確實是自己的名字，而不是某個陌生人。
一年年的遊走在生死邊緣，讓他幾乎忘記了戰爭外的一切，有時他也會莫名慶幸，自己居然能在這殘酷無比的戰爭中活下來。
第十六小隊共有127名正式機甲駕駛員，但如今僅剩他和隊長是最初的成員，這數年裡，隊裡的成員換了一批又一批，然後又從後方抽調補充，早已不是開始那些熟悉的面孔。
又是一次執行任務結束，他拖着疲憊的身軀走出駕駛艙，將需要檢修的點交待給維護機師後，他走出停靠港，向前快步前行，終於跟上那孤身一人的隊長。
“隊長，你說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勝利呢？”他的話語，讓對方停下了腳步。
隊長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靜靜站在那裡，宛如沉默的雕像，或許沉默也是一種答案，這讓薩林也同樣沉默下來。
兩人不再急於返回休息室，而是站在這偏僻冷暗的走廊裡，遙望窗外那巨大的藍色星球。 這顆星球是如此美麗，上面飄動的白雲，還有那隱約可見的翠綠點綴，如果能降臨到星球上旅行觀賞，應該是一件十分愜意的事情吧。
不過，佔據這顆星球的並不是他們，而是實力強大的保守派，他們環繞行星的壁壘和強大的地面部隊，讓這裡穩固不已，即便星艦的軌道轟炸，也不過傷及星球的表面外層，難以真正撼動那深入地下的基地和發射井。
他們之所以進攻這裡也並非是要拿下它，而是牽制敵方的艦隊，讓其不得不返程拱衛，從而爲後方爭取時間。
“勝利，我並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勝利……”隊長凝望着太空中那美麗的星球，沉默許久後開口。
“戰爭中的一次次前進和撤退，不過是爲戰略目標服務而已。”
如果是以往，他們一定會說將敵人全部殲滅驅除，這樣就會迎來勝利，但這樣的想法在歷經四十多年的漫長戰爭後，已然在人們心中失去希望。
堅持戰線不崩塌已經是極限，相比內戰開始的戰線局勢，他們可謂退了又退，不僅讓剩下的人漸漸失去信心，就連未來也抱有某種不安。
戰爭的出發點或許是正義，但當戰爭的時間拉長，敵方控制區域內的居民逐漸習慣敵人頒佈的法律和思想，不再繼續和他們站在一起，這樣的戰爭真的還正義嗎？
“不！我們絕不承認那樣的未來，那樣腐朽墮落的未來！”將軍的話語依舊在耳邊迴響，他是如此果決和堅定，或許也正是因爲他的堅持，這才讓第三艦隊沒有崩潰，依然堅持在烈度最高的第一線。
“抱歉，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勝利……才能帶你回到家鄉。”隊長轉過身，那粗大的手掌按在薩林肩膀上。
“但我想，只要我們繼續下去，就能看到希望和曙光吧。是的，只要堅持下去，只要我們還沒有承認放棄，那就不代表失敗，就代表未來依然有某種可能。”如此魁梧和筆挺的身軀，說出的話語卻又是如此苦澀和脆弱。
只要不承認失敗就可以了，真是孩子氣和天真的想法，薩林回憶最後一次和隊長交談，心中有時會對自己這種想法自嘲。
但是，如果不是這天真和孩子氣的想法安慰自己，恐怕他的精神也崩潰在那酷烈的戰場上了吧。
有時候哪怕是騙一下自己也是好的，起碼這讓他活了下來。
第三艦隊的番號取消，雖然戰爭遠遠沒有結束，但他也終於從前線退了下來。
爲了撫卹和照顧犧牲衆多的第三艦隊，愛繆拉琳提議讓第三艦隊殘存的人員轉移到後方，進行訓練和輔助生產的工作，以避開殘酷的第一線戰場。
這樣的提議得到了通過，薩林也遠離了那曾經的番號和一切，帶着唯一剩下的破損機甲，來到了遙遠而偏僻的後方星域，據說這裡正在興建新的戰艦星港，以生產還在試驗中的‘嘆息龍’級主戰列艦。
“四葉晶星域，真是不錯的名字。”薩林坐在機艙中，俯瞰窗外那顆翠綠美麗的星球。
“你說是吧，我的老夥計。”
他回望身後那玻璃隔窗後的機艙，一具傷痕累累、佈滿彈坑的老舊機甲佇立，高大的身軀，鋼灰的外殼，肩部有着火焰圖案的烙印，彷彿在怒吼和燃燒一般。
‘只要不承認失敗就可以了，真是倔強和孩子氣的發言呢，不過屬於我的戰爭還遠遠沒有結束，我要在這裡將你修好，還要將你身上經歷的那些創傷和彈痕完整記錄下來，將那一次次生死彌留間的記憶傳承下去，這樣後輩們就能踩着我們的肩膀，開發出更強大的機甲，涌現出更多更強大的戰士。’
‘我們會做到的，‘焚鐵-6412’，只要不承認失敗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