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墜落雨中的反抗者
五月，雨季到了。
厚重的烏雲翻滾着席捲而來，將天空壓下，站在冷風吹拂的曠野上，能清晰的看到天和地的交界線，在那天際厚雲的邊緣，些許金色的餘光投出，描繪出雲朵的輪廓。
一道閃電剎那穿透天空，有如扭曲的金枝，隨後嘩嘩的雨聲從遠而近的到來。
雨水從天降落，撞擊在地面，濺起些許泥土和水跡，隨後迅速打溼灰白的地面，將其染成深色的溼潤形態。
風不時刮過，雨幕也在風中一陣搖擺搖晃，凡是被雨水擊打的地方，都濺起一陣朦朧的水霧，嘩嘩的雨聲也淹沒嘈雜的各種聲音，變得統一且安寧起來。
北三區的一處小鎮裡，購物完的行人站在超市的大門前，看着外面飄過的傾盆大雨，不想出門。
“下雨了啊。”身後傳來感慨的聲音，他轉頭看到一名老人也剛從收銀臺走出。
“嗯。”
“終於是下了，不下的時候，一直惦記着，害怕哪天下雨碰上，真下的時候，反而鬆了口氣。”老人緩緩說着自己的感受，然後找到超市大門旁的一處橫椅坐下。
“要來坐會嗎，年輕人。”
“不用，謝謝。”這名年輕人拿出個人終端，查詢了下這場雨大概什麼時候結束，想着是不是該找一輛出租車回家。
雨水濺在腳邊，些許水霧打溼鞋子和腿部，年輕人見了不得不後退幾步。
“還是別冒雨出去比較好，雨季的前幾場雨，毒性很大。”身後又傳來老人的勸誡聲。
“我知道。”
他遠比這位老人清楚毒雨的腐蝕力，因爲他就是從事淨水行業工作的。
作爲破壞翡翠裙環境的元兇和關鍵，腐蝕性的毒雨一直被不少人研究，而關於其成分的分析，目前已經是比較完善了。
除開部分化工產業導致的化學反應腐蝕，毒雨最大的危險在於其中複雜而冗沉的超凡雜質，這些是當年生產特殊晶體的副產品，各種特殊性質的超凡物質混合在一起，形成某種難以消解的雜質，這纔是影響翡翠裙環境的元兇。
如果是單一的物質，即便是超凡產物，也能很快的找到針對的方法，不過這類水和大氣中瀰漫的雜質成分實在複雜，又不能用物理化學手段過濾和反應掉，就變得格外棘手，即便如今有些淨水產品表示可以處理這類污染，但那也是隻是小部分的有限過濾處理，勉強提供飲水資源罷了。如果要以這種方式來處理整個星球的環境水源，其耗費的資源堪比天文數字。
後退到超市的屋檐下，這裡的地面依然乾燥，沒有被毒雨浸溼，就在年輕人準備坐下，和這位老人一起好好等待段時間時，一陣尖嘯的聲音駛過街道外側，隨後就是濺起整個街道的氣流和水汽，其中的些許水珠落在年輕人臉上，讓他感到一陣擊打的疼痛。
灰色的裝甲銳角割開雨幕，穿行的機甲如炮彈一般穿過這處北三區的偏遠小鎮，駛入那茫茫的雨中世界。
[前方小隊已和反抗人員接觸，正在交戰中，後續的第二、第三小隊正在趕往交戰地點]
耳機中不時傳來指揮台的播報聲，坐在機甲內的駕駛員目不轉睛的看着前方，熟練的避開各種障礙物，極速而絲滑。
隨着不斷靠近地圖上指示的點，機甲已經能通過觀察裝置發現一些戰鬥的餘波和閃光。
[灰鸚鵡號抵達交戰圈，即將加入戰鬥]駕駛員在耳麥中簡單口述，隨後耳機裡接連傳來隨行的隊友迴應聲。
[紅尾鷹隨同中，即將加入戰鬥]
[翠木隼隨同中，即將加入戰鬥]
之後，三架機甲呈現品字形發起衝鋒，背後噴射的藍色氣流將機甲托起，逐漸升空。
雨幕的前方，四架鵜燕級正在交戰，而不遠處的地方則躺着一架被攔腰斬斷的破損鵜燕級機甲。
交戰中的一方乃是北三區的軍警鎮壓小隊，而另一方則是不知名組織成員駕駛，雙方各兩臺機甲，在雨幕中不時開火和遊走，偶爾如騎士衝鋒般揮舞光劍近戰，帶來大量灼燒蒸發的水汽。
“竟然敢逃竄到這裡，真是被小看了啊。”
灰色機甲內的駕駛員看着雨幕中那頗爲熟悉的兩架機甲，將推力拉桿拉到最大，此刻他已經認出，眼前兩架機甲就是北四區失蹤的機甲之一。
“嘭！滋滋——”
灰色的機甲直接撞上交戰的一方，他手中碧綠光劍死死壓住對方揮斬的橘黃光劍，兩把光劍交接的地方火花不斷濺起，激烈的能量沖刷和撞擊，烘烤着周邊的一切，一些雨水還不及落下，就在火星和熱浪中化爲蒸汽，重新飄起。
突然面臨敵方的援軍，這讓兩架反抗組織機甲驚訝，隨後又焦急起來，因爲眼前的灰色機甲不止一架，另外兩架灰色機甲也從側面包抄過來，似乎是不準備讓這兩架逃走了。
‘灰鶯’級機甲，過往軍中標配的序列5機甲，曾大量服役，也是地面戰爭的主力，其戰鬥力遠勝於輕敏爲主的鵜燕級機甲，如今大部分退役，但依然保留有部分在軍隊中。
碧綠的光劍在雨幕中格外醒目，絲絲蒸汽瀰漫，隨後又再度靠近，凌厲的劈下，斬碎眼前鵜燕級機甲的格擋的橘黃光劍，翠綠的光劍粒子流沖刷在機甲外沿，帶起大量的火星和燒融的部分，直接將眼前機甲的一隻胳膊切下。
雨幕中，屬於北三區的兩架鵜燕級機甲退下，讓開位置，而趕來的三架灰鶯級機甲凌厲的圍攻下，兩架抵抗的鵜燕機甲很快被肢解，直到最後僅剩軀幹部分，倒落在水中。
相比軍警所屬的鵜燕級機甲，這三架灰鶯級機甲可是仍然在役的軍方下屬成員，無論是機甲裝備還是駕駛員實力，都遠勝在場兩方。
之所以不直接用鐳射槍擊穿這兩架機甲，改用近戰肢解的方式，就是爲了抓捕駕駛其中的駕駛員，這也是三架灰鶯級機甲執行任務的主要目的。
雨水擊打中，翠綠的光劍緩緩切開倒地鵜燕級機甲的軀幹外殼，暴露出其中的駕駛艙，隨後光劍熄滅，機甲的手臂握住駕駛艙外殼，將其撕開，一名深綠短髮的男子驚慌跳出，準備逃跑，卻被藍色的封鎖屏障圍堵在空地內。
很快，空中降下懸浮的自律單元，其下方伸出的機械臂扣住該男子的手臂，然後層層鐵鎖纏繞，將其捆綁在地。
另一邊，倒地的機甲也被逐漸肢解劃開，暴露出其中的駕駛艙，翠綠的光劍割開部分，就見駕駛艙裂開，其中一個黑影迅速跳出，衝向一側。 藍色的光壁上擴散出一個點，依然沒有破碎，不死心的這名男子再度揮拳，伴隨一陣怒吼，赤紅的拳頭猛烈的轟擊在光壁上，撕開一個小小的口子，可還等不及他從中逃出，一道明亮的鐳射光線就從後方射來，貫穿他的胸口，打出一個穿透的大洞。
一架灰鶯級機甲從雨水中緩緩走出，將地面那倒下的男子拾起，放入一旁打開的維生艙內合上，雨幕中的一切再次變得安靜起來，僅有那拆掉碎裂滿地的零件，述說着剛剛發生的惡戰。
對於地下黑幫和反抗組織而言，這名黑髮的男子可以說是難得精英，但對於維持聯邦的真正暴力系統而言，這樣的人物，也不過是隨時能碾碎的蟲子。
遙遠的湖底基地裡，一名頭髮灰白的老人坐在指揮台前，靜靜聽着對面傳來的彙報。
“絮達被抓，喬隆生死不明嗎。”他似在複述，又似在嘆息。
“是的，指揮官大人，非常抱歉，這次行動全面失敗，不僅沒能拿到關鍵的東西，還損失了僅有的兩架機甲和駕駛員。”
“沒什麼，就這樣吧。”說完，他掛斷通訊，目光看向不遠處那遍佈整個牆壁的巨大地圖。
這份北方各區的地圖，詳細描繪了各個區域內的情報和正在發生的情況，而其中有幾塊以紅色標註，格外危險和重要。
“翡翠裙啊……”他目光裡有些懷念和失落。
“終歸是白費一場，不過是螳臂擋車。”
彷彿一瞬之間衰老起來，他略爲顫抖的撐起身，目光環視依舊在忙碌的各個成員，心中沉重無比。
作爲軍人，他的前半生可謂小有稱道，還算圓滿，但作爲反抗組織的發起者，他卻遠遠說不上成功，如今這個組織也如在懸崖邊，隨時都可能崩塌和散掉。
接連的失利，以及遭受的打擊，讓組織內不少人失去希望和信心，如果形勢再一步惡劣下去，崩潰和叛逃也只是時間問題。
僅憑一名退伍軍官，想聚攏組織對抗那些龐然大物，還是太異想天開和理想了，能走到今天，可以說也是某種幸運的極限了，因爲北方各區的衰落，官方對北方政府的機構撥款也很少，這導致他們在早期活動時，沒遇上什麼阻力，就算被一些警察發現，只要花點錢，也能如那些本地黑幫成員般輕易走脫。
可隨着今年星域政府對環境問題的重視，以及北方恢復計劃的提出，過往的寬鬆環境不再，這次甚至有軍方機甲參與鎮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應對能力。
該想想其他方法和途徑了，不然就只能無奈退場了，老人再次坐下，靠在椅子上閉目凝思，他擁有的底牌不多，而隨着年紀增大，一些過往的情報和線人，也在逐漸失聯。
三天後，押解兩名反抗組織駕駛員的飛行器抵達南一區，而後交接給星域審判庭審訊關押。
“進去吧。”身着藍色制服的審判庭成員讓兩人走入封閉的牢房。
身上帶着禁魔項圈，鐐銬，鎖鏈，兩人邁着鐵鏈響動的腳步來到牢房內，然後被分開關押。
“長官，兩名叛逃者已經抓捕，關於他們的資料已經傳達。”一名深藍制服的審判庭成員彙報。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一名慄金捲髮的成熟佳人坐在辦公桌前，她穿着高階搜查官的制服，身側還掛有佩劍。
“是。”
看着屏幕上快速劃過的資料，她神情平靜，只是在滑到其中一段時，停頓了下來。
“原來你就是那個失蹤的關鍵人物呀。”
女子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段【……在1251年4月，該男子襲擊了尚未完全覺醒的歌姬赫希婭·緹蘭，事後被送進醫院治療，而後又捲入琶音市地下世界的清理戰亂中，後消失不見。】
“我記得小緹蘭發生變化正好是在那個階段，那個時候還未被我們審判庭注意的時間點。”
“那個時間點，緹蘭還僅是序列2，而當時的這個男人已經是序列4，況且之前還多次參與過黑幫混戰，戰鬥實力不弱。”
“很難想象緹蘭是怎麼撐過這次襲擊的，中間又發生了哪些我們不知道的事。”
“審問他，讓他說明當夜的情況，還是暫且放下，詢問下小緹蘭呢。”女子心中稍作猶豫。
如果是一般歌姬，她自然會選擇審問，以獲取所有真相碎片，但緹蘭這個女孩卻格外不一樣，儘管外界對她的描述還侷限在有望晉升月級歌姬，但審判庭內部，早已確定，這個孩子遲早會是日級歌姬，甚至可能很長時間裡，會是聯邦唯一的日曜級歌姬。
這其中代表的巨大意義，不是簡單一兩句話能說明的，如果未來赫希婭·緹蘭是唯一的日曜級歌姬，即便她不是色彩級歌姬，也和曾經的那些傳說歌姬相差不遠了。
聯邦整個環境都會因她而改變，而關於她的事情，也需要格外慎重，甚至艾梅蘭達隱隱感覺審判庭高層有些敬畏這名還未長成的少女。
越是接近真相，越是明白其中的潛藏的深淵和危險，就算是審判庭這種超脫世俗的機構，也不想輕易得罪這樣的人物，況且這也不是什麼原則性的問題，而是一些可有可無的細節。
算了，還是詢問下上級吧。
艾梅蘭達揉揉額頭，站起身來，來到聯絡中央星域的特殊通訊臺前。
不久之後，一枚鈷藍色的星淚符號亮起，開始緩緩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