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兩個小時的喧囂之後,少了大約五分之二成員的基地再次變得冷清起來,索恩信步踱到射擊訓練場,探頭向裡面一瞥,射擊訓練場之中明顯安靜了許多,往日午那槍聲連續不絕的這裡現在卻安安靜靜,算了,部隊也緊繃了很長一段時間了,既然再做額外的基礎訓練也不能提高水平,今天就給剩下的隊員們放個假……索恩這麼想到,身體卻完全本能的走到了射擊臺的前面。
唉……果然還是閒不下來,索恩從一邊的電子保險櫃裡拿出了槍械和子彈,隨意的丟在了射擊臺,拔出R-7步槍的空彈夾,把步槍的子彈一發一發的裝好,一個彈夾裝完之後,索恩幾乎本能的磨出了自己的香菸,叼在了嘴裡,卻又害怕菸灰污染了彈藥,於是並沒有點着香菸,只是那樣幹叼着。
咔嚓,咔嚓,單調的金屬碰撞和彈簧下伸縮的聲音之中,傷感的情緒爬了索恩的心頭,曾幾何時,在麥克爾尼堡的訓練場裡,在羅馬尼亞的半毀基地中,在東京自衛隊的機場,在俄羅斯海參威港口外的登陸艦,都是在這種咔嚓咔嚓的裝彈聲之中,索恩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的聖誕節,那時的自己,有這麼孤單過嗎?索恩發現自己已經很難再記得那時候的點點滴滴了,因爲通常來說,聖誕節也是ND活動最爲猖獗的一個時期,自己常常在基地的聖誕晚會剛剛和一位女醫護兵或者區域突擊兵談沒有兩句,就被拉去參加偵察任務。想到這裡,索恩的動作不由得停了下來,原來,在自己的記憶之中,最深刻的不是聖誕夜的狂歡,而是那些連聖誕節都陪着自己一起戰鬥的,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啊……可是,我再也見不到你們了,陳,洛林,法萊斯……
整個射擊場裡安靜無聲,索恩的思緒卻飛向了遙遠的地球戰場,直到清亮的“睜”的一聲輕響,接着是箭矢破空的淒厲鳴叫。索恩被這一片寂靜之中的兩聲脆響拉回了現實,疑惑的舉目四顧,弓箭?誰會在這裡練弓箭?
索恩將頭探出了阻遏噪聲的護板,看見了最靠場地東邊射擊訓練場的射擊道是東西方向排列的用來訓練狙擊手的射擊道的電動機正帶着靶紙慢慢地向着射擊臺移動過去,在那裡的是索恩想到了在那裡的人的名字。
“喲,夢琳,訓練呢?”索恩接過了夢琳的靶紙,在人像靶的頭部,一個被燒灼的邊緣焦黑的小洞正在標靶人形的額頭中央。索恩讚許的笑了笑:“不錯啊,這是魔法箭?”
“不,這只是一般的魔法而已不過很奇怪呢,你不給自己放假嗎?”夢琳從一邊的厚厚一疊靶紙裡再抽出了一張,掛在了掛鉤,按動身邊的電鈕,將靶子送到700米外的靶位,接着湊了附加在她那把誇張的弩型奧術驅動器的瞄準鏡,一邊瞄準着遠處的標靶,一邊這麼問道。
“給我自己放假?那誰來負責這支部隊呢?”索恩笑了笑,走到了鄰近的射擊臺,舉起了手槍,對着五十米外的靶子開始了自己的訓練。夢琳沒有說話,只是繼續射擊着遠處的標靶,過了一會兒,她才說道:“這樣好嗎?不去陪着那傢伙?”
“誰?”索恩卸下了手槍的彈夾,同時按動了電鈕,將靶紙送到自己的面前,靶紙的彈洞雖然分佈的相對散了些,但是依然集中在靶紙的頭部致命區。夢琳嘖了嘖嘴,擡起了頭:“你知道我說的是誰,不是嗎?你現在可算是腳踏兩條船哦。”
“啊?你是說瑪莉薩?連你都誤會了啊……”索恩無奈的搔了搔後腦勺,不好意思的解釋道:“我跟她還沒走到那一步……貌似這話我跟很多人都說過了啊。”
“是是,所謂‘達以,戀人未滿’麼。那就儘快得讓戀人滿囉。”夢琳半開玩笑的這麼說道:“而不是在這裡砰砰砰的悶頭練射擊嘛。難得有假期,不帶着她去玩玩,結果把人家‘逼’回老家去,你可真不會做人啊……”
索恩並沒有回答,他咔嚓一聲裝了新的彈夾,繼續射擊起來,將第二個彈夾打空之後,索恩才輕輕的放下了手槍,喃喃自語到:“說不定你是對的呢……”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夢琳低下了頭,小聲的這麼說道,還沒等索恩體會這句話的意思,夢琳就已經再次湊了瞄準鏡。索恩張了張嘴巴,最終選擇了什麼都不說。
於是,射擊訓練場之中再次安靜下來,只有索恩清脆的手槍射擊聲,還有夢琳錚錚的弓弦輕響迴盪在這氣氛尷尬的空間之中。
“對了,你……怎麼也沒回去?”索恩的問話打破了尷尬的沉默,他似乎可以聽到夢琳轉過頭來。接着,隔壁的射擊臺傳來了輕輕的一聲嘆息。接着,射擊場又陷入了沉默之中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索恩開始惴惴不安起來,一個走神,手槍的射擊失去了準頭。
“分心了哦,這樣的話戰場會死的。”夢琳輕笑着說完這句話,也扣動了扳機,一道瑩白色的光箭準確的貫穿了靶紙頭部的正中央,夢琳站起身來,將一邊的臺子隨意散放着的一些封塑符咒一枚一枚的塞進了弩型奧術驅動器的一個扇形的符咒槽之中,接着她擡起頭來說道:“你不回去,是因爲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索恩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抓起了傳送到自己面前的靶紙,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真是糟糕呢,居然我也脫靶了……沒錯,現在我還找不到可以回去的地方就是了,或者說,這裡就是我現在的家,大概就是這樣。”
難道她也是這個理由嗎?索恩好奇的猜測道,但沒容他想多久,隔壁的夢琳發話了:“你還有家可以回想,沒錯?可是……我連可以回想的家都沒有了。”
錚,弩弦的脆響掩蓋了夢琳最後的話語,但是卻起到了欲蓋彌彰的反效果,索恩遲疑了一會兒,沉聲說道:“我知道這些問題會傷害你……但是,你最後的那句話,是怎麼回事?如果不想回答的話”
“我可以不回答,不是嗎?”夢琳又趴了下去,繼續以臥姿瞄準遠方的靶子。弩弦的聲音錚錚響起,如同獨奏的鋼琴,間或配合着索恩的手槍連射,速射,點射,如同伴奏的低音提琴,在槍與弩的交響之中,莫名的尷尬氣氛蔓延在兩條射擊道之間,這讓索恩感覺到非常難受,靶紙的彈孔也分佈的越來越開,他看了看隔壁的夢琳,似乎她的狙擊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噢,收回前言,看着夢琳發射的一發光箭擦過了標靶的頂端,撞擊在後方的緩衝材料,索恩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這麼想到。
“心亂了呢琳站起身來,將手中的巨大奧術驅動器恢復待機狀態一根非常樸素的御幣接着輕輕的拍了拍身站的灰塵,將沒有用完的符咒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索恩也收起了自己的手槍,並且將拿了出來卻一槍未放的步槍重新卸下子彈,放回保險櫃,同時回答道:“你也亂了?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勸你說出來呢。”
“……我的家沒了,可以稱之爲家人的人也都死掉了……在四年之前。”夢琳忽然沒頭沒腦的這麼說道,索恩驚訝的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想要出聲詢問,卻被夢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什麼都別說,什麼都別記住,坐下來聽我說說,可以?”
“……如您所願。”索恩坐到了一邊簡陋的鋼管椅子夢琳的身邊,靜靜的準備聽夢琳講屬於她的故事
“神社被一羣像是聖堂教會牧師的傢伙燒掉了……一代的巫女也被殺了,在臨死之前,她將這個”說到這裡,夢琳將手中的御幣晃了晃:“交給了我,這是代表着每一代‘出雲的巫女‘身份的重寶,也是一件非常強力的武器……”
夢琳打斷了索恩向要說出的問話,點了點頭說道:“你想得沒錯,‘出雲的巫女’不同於‘八阪的巫女’,每一代的出雲的巫女,唯一相互聯繫的就是這御幣,從遠古的年代,沒有絲毫法力的普通木棍,到現在的最尖端的奧術驅動器……”
最尖端的奧術驅動器……這需要多麼強大的技術力量啊……索恩在心中感嘆道,接着,一個疑惑又爬了索恩的心頭,既然需要這麼強大的技術力量,那麼出雲巫女一脈,難道是非常有勢力的組織?但是爲什麼現在……
“你知道綠島戰爭嗎?當然了,你不可能不知道的嘛……”夢琳的語氣裡有些自暴自棄,但她仍然繼續說道:“那研究恐怖分子的你,也肯定知道‘神使’?綠島戰爭之中,他們幾乎屠滅了出雲家的大部分勢力,那一代的出雲巫女也戰死了。”
夢琳的語氣非常的平淡,彷彿在說着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不過這也的確是和現在的這個扎着黑色雙馬尾的女孩毫無關聯的事情,那已經是十六年之前的事情了,不是嗎?但是這一代的出雲巫女接下來所說的話,卻讓索恩不能在無動於衷下去。
“從此,出雲家徹底成爲了影子家系,我的一代,是在綠島戰爭那一代的巫女臨死的時候,從她的手中接過御幣……然後,她就一個人隱居了起來。”夢琳的語氣逐漸沉重了起來。她沉默了一會兒,接着說道:“可惜,她也沒逃離惡魔的手掌……我一直都不知道,那些襲擊代巫女的人是誰……但是,我看到了你的那張圖片……”
“圖片?”索恩本能的感覺到,馬就要觸及整個事件的核心了,但是在這個關口,夢琳選擇了停止自己故事的講述:“哎呀,怎麼一下子都講了這麼多了,不早了,吃飯去囉。”
可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雖然這麼想,但是索恩怎麼能開得了口?無奈的收拾起了夢琳留下的一些符咒,索恩無奈的輕輕嘆氣,果然,這裡每個人都有不爲人知的黑歷史這是!?
一張同樣封塑了,但是很明顯厚度不同於那些符咒的紙片掉在了地,索恩好奇的拿起了那張紙片,那赫然是一張不甚清楚的照片,拍攝的角度非常的怪異。更加怪異的是,在照片之中,有着一個全身發光的奇異身影,從那纖瘦的背影看起來,那似乎是個,女性?
“夢走了啊……”索恩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將那張不清楚的照片放進了口袋裡,總能找到機會還給她的,不急在這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