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劍譜

秋季在常州人的眼中,是討喜的。只因爲一年中炎長的夏季終於收尾,時不時的陣陣清風,讓人身心舒暢。坐在自家院子門前看兒孫繞膝,再幸福不過了。

可屠城就不一樣了。到了秋季的時候,屠城的月季仍舊盛放,和春夏無異。若不是早起時寒意入侵,屠城的人並不願意多加一件外衣。

一場大雨過後,衝去了血跡和黑煙。天空如同從前一樣蔚藍,擡頭看時,一點都找尋不到幾天前漂浮在屠城上空濃密黑煙的情景。

“陰婺山上的淮川鏢局被滅門了!!”

這個消息,很快傳遍了大江南北。當然,也傳到了黃毓棋的耳中。彼時,她正好在一間酒樓欄軒處欣賞常州美景。

“黃掌櫃,真是好雅興。”

身後傳來腳步聲,卻是人還未露臉。黃毓棋轉過身,那人半身映入眼簾,一步一步,不緊不慢走到了她身邊。

“孤獨憶。”黃毓棋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你還真是走得乾脆!父親五十大壽的信函剛送到舞坊,你就直接跑得無影無蹤了。”

“呵,真是有意思。”黃毓棋勾脣一笑,“我想在哪裡討生活,難道還要經過你們父女的同意麼?”她纖長的手指慢慢劃過獨孤憶的長髮,雖是在笑,眼神卻充滿警告。

獨孤憶向後退了一步,避開她的手指,將頭轉向一邊道:“跟我回去吧。我爹是什麼人,想必你心裡比我還明白。”

“嘁。”黃毓棋搖搖頭,用極爲憐惜的眼神盯着獨孤憶,“你以爲自己比我好多少麼?就算是他的女兒,你也不過是一枚棋子!”

“告訴你那個半隻腳踏進棺材裡的老父親,我黃毓棋是絕不會嫁給他的!”

說完這段話,黃毓棋拂了衣袖,直接要往閣樓下衝去。卻發現,樓梯口處,站着兩個黑衣人。

獨孤憶揚了揚下巴,示意兩個黑衣人動手,忽然閣樓下方也衝出四五個黑衣人,紛紛拔出腰間佩劍。

孤獨憶見狀,連忙大叫道:“這次並非爲婚事前來找你!!”

黃毓棋呆了一下,舉手擺了擺,那些人便退了下去。她疑惑地看了獨孤憶一眼,獨孤憶也擺手示意兩個黑衣人退下,兩人重新並排站在欄軒前。

獨孤憶率先開口道:“你是謝家後人吧?真正的名字,是謝夢雲!十五年前,你被秘密送到江陰......在謝家被滅門之後,只有你一個人活了下來。”

轉頭看向黃毓棋,獨孤憶明顯能感覺到對方因爲這番話,臉上出現了複雜的神情。

黃毓棋在心中思量片刻,纔開口道:“原來你們,也覬覦謝家劍譜麼?”

她自顧自低頭笑了笑,“倒也是沒錯,這些年來,江湖上一直在尋找這本秘籍,其中各種流言,我早已聽得厭煩。只可惜,你們找錯人了,我並非謝家後人,不過是母親曾在謝家當差過罷了。至於謝家將我送走,呵......根本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獨孤憶分不清她話中真假,但看她言語間透露出的哀傷神情,料到必有下文。便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寬慰道:“父親對你,很上心。他知道這個消息後,派我前來,想將你請回楓林晚,是希望你遠離江湖紛擾。你跟了他這些年,應該明白他是怎樣的人,他斷然不會害你性命。”

是這樣麼?黃毓棋眺望遠方,按照獨孤憶現在這樣的話來說,她的處境,實際上非常危險。又何況,她唯一的心願,只是想再見謝爲玉一面。

如果她的處境危險,那麼謝爲玉......

獨孤憶看出來了,她在猶豫。便又靠近一點,柔聲道:“黃姑娘,雖說你心中自有自己的想法,但楓林晚於你而言,不失爲一個好的庇護。況這幾年,父親身體一年不如一年......”

黃毓棋握緊雙手,心中一番較量權衡後,她看向獨孤憶,眼中滿是懇切,“謝家大公子,謝爲玉,還活着。我此次前來,就是爲尋他的下落。或許你們要找的東西,他知道在哪裡。”

原來是這樣......

獨孤憶明顯被震驚到,但她仍舊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不自覺笑道:“你有謝爲玉的消息?”

黃毓棋點點頭,“嗯。我想見他。”

獨孤憶聽後,笑容瞬間又擴大了幾分,“好辦!我知道該如何做了!”她自信地轉過身,“黃姑娘,把你知道的消息告訴我,接下來的時間裡,我陪你一起找。”

“若是有了謝家劍譜,或許父親對你的興趣,就不那麼大了。”

下閣樓前,獨孤憶留下的這句話,讓黃毓棋的心中又多了幾分希望。

這兩人都相互打着各自的算盤,望從中圖利。況獨孤憶自小生活在獨孤誠殷切的期盼中,又事事都要與那死去的大哥相比,渴求父親的讚許。此次常州一行,讓她堅信,這一次只要能找到謝家劍譜,獨孤誠便一定對她刮目相看。

將消息用信鴿傳了回去,孤獨憶便根據黃毓棋提供的一點線索,開始動用楓林晚的關係,在常州展開搜索。

【屠城·陰婺山】

陽光穿過密林,山頂上那棵巨大的老樹在藍天下顯得靜謐而美好。

沈寒瑤緩緩睜開眼睛,又動了動手臂,發現十二扎入自己體內的麻藥已經散去。她昏睡了一天一夜,做了無數個夢,醒來卻只記得自己親眼目睹漫山大火的場景。

然而這個場景,卻是真實存在的,並非夢中。

“十二......”她支起身子往下跳,站定時,四周一片茫茫,有種悵然若失之感。不遠處淮川鏢局的那個山洞口周圍黑漆漆的,周圍泥土仍舊混雜着些許血腥味。

“看來,那些人已經離開了這裡......”

沈寒瑤向前走去,在分岔路口時發現地面上有一處明顯的印記,那印記略微下限,上面插着一把巨大的劍。並且,印記周圍的草都被矮了大半。

“化屍水......不對,是火?”她蹲下身子,從那個陷下去的印記裡,發現了一點骨渣。

“這把劍是十二的。”沈寒瑤起身後退了兩步,她一眼就看到了劍柄上刻着的印記,又看清了這是一個蜷縮着的人形印記,頓時覺得胃裡翻涌出一股酸水,忍不住將頭側向旁邊乾嘔起來。

因爲沒有進食,她只能一陣接一陣的乾嘔,眼淚和嘔吐上來的一點酸水佔據了她的臉頰。她大概已經猜到,眼前這個印記是有人被化屍了,而那個人,是十二。

“是先用火燒死,然後再化屍麼......”沈寒瑤咬牙痛哭,整個人伏在草地上。一開始,她只是很小聲地嗚咽,到最後,竟放肆大哭起來。

她開始用雙手拼命刨土,用泥土將那個印記堆成了一個墳冢。那把劍就筆直插在墳前,似乎在宣告着死去之人的身份。

這些年裡,十二早就成爲了她心目中親人一般的存在。是他將她救下,帶入門內,又教她武功,教她讀書識字。可現在,他卻從此消弭於世間,甚至連一具完整的屍骨也沒有留下。

沈寒瑤不記得自己是如何下的山,又是如何暈倒在山下卻又被人救起。醒來時,腦海中只有她在那棵老樹上動彈不得時,十二交待她的那番話。

躺在牀上,攤開手掌,卻發現原本緊握着的錦囊已經不見了。

她急忙坐起來,眼前卻快步走近一個老嫗,對着她驚訝道:“姑娘,你竟醒了。”她仔細看了沈寒瑤一眼,又轉身走到門口大喊道:“老頭子,那姑娘醒了!”

沈寒瑤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這時門外又走進來一個老翁,也是仔細瞧了沈寒瑤一眼,便疏了一口氣,又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問道:“姑娘,這錦囊是不是陰婺山上一位公子交予你的?”

沈寒瑤未出聲,她眉頭緊皺,看了一眼那老翁,卻是伸手將錦囊直接搶了過來。

“你們是誰?”她防備地看着眼前這兩個人。

“姑娘,請放心,我們不是什麼壞人。老婆子,你先出去一下。”老翁說完話,門便被掩上。那老翁卻也不走近,只是保持着距離,對沈寒瑤道:“我是受大公子之託,有一樣東西要交給姑娘。”

“大公子?”

“嗯。”老翁點點頭,轉身走到旁邊的一個架子上,拿出了一個木盒,畢恭畢敬遞給了沈寒瑤。

沈寒瑤接過木盒,拉開一看,竟是謝家劍譜!

“這本東西,怎麼會在你們這裡?等等......謝家劍譜,十二......”沈寒瑤低頭看着劍譜自言自語了一番,卻是忽然頓悟:“你說的大公子是何人?”

“公子他......”老翁遲疑了一下,顯然,沈寒瑤並不知道一切的事情,“公子竟將這麼重要的劍譜,託付給這樣一位什麼都不知道的姑娘麼?”他心中有些擔憂,嘴角向下癟了癟,但最終,還是開口道:“公子是十五年前,淮川被滅門的謝家後人。謝爲玉。”

果然......沈寒瑤嘆了一口氣,他的真名,他真正的身份,竟然隱瞞了這麼多年......

“當年他爲了躲避仇家,上了陰婺山,從此就在山上那個門派裡生活。他說自己只是個挑水劈柴的小廝。但每年,都會來一次這裡,給我送些銀子。這本劍譜,在我這裡放了十五年了......”

老翁重重嘆了一口氣,繼續道“十五年來,我和老婆子一直在這個小村莊生活,不聞世事。前些日子,公子忽然到了這裡,跟我交待了一下身後事......又給了許多金子......”

老翁擡手抹去眼中泛起的淚花,聲音越發顫抖:“他說,他得了重病,活不了多久了。但是謝家劍譜,絕不能落入其他人手裡,如果有一個姑娘找上來,那就把劍譜給她,讓她練成後,傳給有緣人。如果沒有來,就讓我在死前,把劍譜燒了......”

“可憐呀......我知他是騙我,但卻不忍拆穿!他來之前,屠城裡已經有好多其他門派的人在了,想必是陰婺山上要出現變故,也不知是否是爲了這劍譜而來!”

老翁又抹了一把淚,從架子上又拿下一副畫,沈寒瑤攤開後發現,畫中的人,竟是自己!

“你看,這是公子交給我的畫,畫的就是你。昨日清晨,老婆子在路邊的田埂上發現你暈倒,就叫我來,我一看,這不就是公子讓我等的人麼!便趕緊將你揹回來......”

聽完這一席話,沈寒瑤只覺鼻子一酸,不自覺熱淚又盈滿眼眶。她用手背用力擦去,倔強地揚起頭,深吸一口氣道:“多謝老先生救命之恩!”

說完此話,沈寒瑤下跪連磕了三個頭。老翁連忙將她扶起,她卻是跪着,又磕了兩遍,這才起身。

“今日之後,你們便搬去江陰吧。我擔心這裡不安全。我在江陰認識一好友,名樂易,你們從渡口乘船到江陰渡口的邊鎮,那裡有一個樂府小莊,報我的名字,沈寒瑤。他一定會讓你們在府上有個容身之所。”

對着兩位老人交代完,沈寒瑤轉身準備離開,卻還不放心,便又是親自將兩兩人送至渡口方罷。

一時之間,發生瞭如此多的事情,她望着遠去的船隻,只覺心上似乎空了一個口子,而現在還活着,只是爲了那個遺願。

如果他不能完成的事情,便讓她繼續替他完成吧。

沈寒瑤打開錦囊,裡面有一角布條,帶着血跡,寫着山居村三字,正是救下她的老翁所居住的村莊。還有一片燒得漆黑的竹簡,上面只能依稀看清刻着的一個字:玉。

“謝爲玉。”站在田埂上,周身晃盪着被風撩撥的麥穗。沈寒瑤望着竹簡輕輕念出這個名字,莞爾一笑。

原來她一直放在心上的那個人,竟有着這樣好聽的名字。

將竹簡洗乾淨後,沈寒瑤用紅繩將它穿起,系掛在脖子上。在此之前,她揣着謝家劍譜又回到了那個老翁的住所,將劍譜埋在了院子裡的柳樹下。

謝家劍譜最厲害的招式,是詭影十三式,沈寒瑤翻看的時候,發現這門武功雖然變化莫測,卻極易走火入魔。而且入門心法,居然是和寒冰掌有八分相似,只是到後期,這兩種武功練起來就大相徑庭了。

“果然是六大家之首,這樣的武功,若不是我已經練了寒冰掌,還真讓人心動。”饒是對成爲強者並沒有多大渴求的沈寒瑤,也爲謝家劍譜裡招式的絕妙之處所折服。她現下算是明白了爲何那麼多人要找這本劍譜了。

謝爲玉隱姓埋名,在陰婺山上多年,難道玄青門和虎嘯山莊的人,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纔來搶奪劍譜?可他明知自己無法習得劍譜,還讓藏守劍譜的老翁把東西交給自己,或許就是知道,自己沒有辦法練,才最放心吧。

他說他有一個失散的親人,那個親人,究竟是誰呢?沈寒瑤只從老翁口中得知,謝爲玉有一個夭折的弟弟和一個妹妹,那個妹妹叫謝無雙。

如果說是失散的親人,那應該就是那個妹妹麼?

從老翁口中得知,謝老太爺是晚年喪子,只有兩個曾孫,又夭折了一個。謝爲玉的娘生下謝無雙後就死了......所以,只剩下一個謝無雙了。

十五年前的慘案,如果是慘遭滅門,那麼他和妹妹,又是如何活下來,如何失散的......沈寒瑤這麼一想,便明白了,如果要知道謝無雙的下落,那麼她必須查清楚,十五年前謝家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這個老翁,一直以來都居住在此地,只是祖輩受過謝家的恩惠,所以自然也對十五年前謝家滅門一事沒有任何瞭解。

謝爲玉來到這裡,也並沒有和他們說起當年的事情,所有老翁知道的,只是謝爲玉的身份,以及他委託的兩件事:一件是藏劍譜,另一件是把劍譜交給她。

“謝家......需去一趟淮川!”沈寒瑤打定主意後,便到渡口乘船準備前往淮川。不曾想,這次又碰上了之前來時的那爲撐船老叟。

老叟居然還記得她,關切地問候了幾句:“姑娘,你這是,怎麼又跑出來啦?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沈寒瑤面色慘淡:“親人離世了。”

老叟聽後眉毛挑起,便是靜靜撐船不再多言。夕陽西下,江面微波盪漾,狹窄得只夠一艘船隻過的水道里,兩岸青山不知何時已經滿是落葉往下墜。

48.(一)2.故人43.溫家28.迷失11.謝宅41.盡頭49.(二)33.甜笑30.選拔27.紅顏44.決戰38.討巧9.無雙39.魁首15.分道20.懷疑35.風聲46.一半16.趙府6.迷霧33.甜笑45.蟄伏45.蟄伏10.重聚34.紅嶺間7.參商32.夢境33.甜笑37.微芒17.玄青門5.斬眉19.溫柔45.蟄伏17.玄青門4.楓林晚29.知己難遇32.夢境37.微芒38.討巧23.君蘭香9.無雙7.參商11.謝宅33.甜笑19.溫柔37.微芒49.(二)9.無雙32.夢境33.甜笑17.玄青門42.交心36.難言43.溫家1.落砂27.紅顏31.問心44.決戰4.楓林晚12.答案15.分道11.謝宅29.知己難遇39.魁首31.問心13.約定15.分道49.(二)49.(二)46.一半40.血戰33.甜笑36.難言12.答案24.心事5.斬眉36.難言42.交心43.溫家16.趙府24.心事27.紅顏11.謝宅3.江陰14.選擇41.盡頭26.緣起28.迷失20.懷疑1.落砂35.風聲27.紅顏43.溫家7.參商47.劇終31.問心9.無雙
48.(一)2.故人43.溫家28.迷失11.謝宅41.盡頭49.(二)33.甜笑30.選拔27.紅顏44.決戰38.討巧9.無雙39.魁首15.分道20.懷疑35.風聲46.一半16.趙府6.迷霧33.甜笑45.蟄伏45.蟄伏10.重聚34.紅嶺間7.參商32.夢境33.甜笑37.微芒17.玄青門5.斬眉19.溫柔45.蟄伏17.玄青門4.楓林晚29.知己難遇32.夢境37.微芒38.討巧23.君蘭香9.無雙7.參商11.謝宅33.甜笑19.溫柔37.微芒49.(二)9.無雙32.夢境33.甜笑17.玄青門42.交心36.難言43.溫家1.落砂27.紅顏31.問心44.決戰4.楓林晚12.答案15.分道11.謝宅29.知己難遇39.魁首31.問心13.約定15.分道49.(二)49.(二)46.一半40.血戰33.甜笑36.難言12.答案24.心事5.斬眉36.難言42.交心43.溫家16.趙府24.心事27.紅顏11.謝宅3.江陰14.選擇41.盡頭26.緣起28.迷失20.懷疑1.落砂35.風聲27.紅顏43.溫家7.參商47.劇終31.問心9.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