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下至上滑過指尖,拉扯着衣角,獵獵作響。
說實話,這種感覺很好。從沒有跳傘或蹦極經驗的李逸第一次體會到了自由落體的快感,以及那種如鳥兒一般脫離大地束縛的自由感。這種感覺對於李逸來說,很新鮮也很刺激。但也因爲脫離了大地的支持,李逸完全沒辦法去反抗即將發生的事情,什麼都控制不了,什麼都改變不了,這恰是李逸最討厭的事情。
人類還真是一種矛盾的生物啊。
矛盾,自由的快感與即將迎來的死亡間的矛盾,這就是李逸現在的心情。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寒冷的空氣侵蝕着李逸的大腦。
意識已經開始迷糊了,這樣落地的話應該不會痛吧。
李逸很清楚人從高空墜落卻沒有保護措施的結果時候,雖然死相很難看,但是直接摔死的話應該不會痛吧?
意識不清的李逸胡亂的死空着會不會痛的幼稚問題。至於什麼死前的人生跑馬燈,李逸根本就沒有看到。那些文學作品中所描述的死前會見到自己人生的回放,會見到早已死去的親人。現在李逸知道這些都是騙人的,如果有機會的話,李逸一點會痛斥那些文學作品的編劇腦殘吧。
在快要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李逸迷迷糊糊的看到眼前有亮光,反覆是進入黑暗前的最後一道光芒,溫暖的、和煦的、散發着象徵着地球的幽藍。
手慢慢上攀,袖口在眼前擺動。而那光彷彿就在眼前卻又遠得彷彿在永遠觸碰不到之地。
不知是一瞬還是已經度過了無數的歲月,李逸終於握住了那道光芒。
抓住光芒的同時,彷彿有一道寒流在體內流動,喚醒了李逸即將沉睡的意識。
“開什麼玩笑!”李逸吃驚得破口大罵,隨即又在風中笑了起來,死裡逃生的感覺真好。
不過,李逸很快又樂極生悲了,由於張嘴大笑的關係,被冷風嗆到了。冷厲的風順帶吹走了嗆出的眼淚,一滴滴的水珠灑向天空。
李逸在空中調轉身體,正面朝下,向谷底墜落。
這麼做不是爲了用正面去迎接大地的擁抱,而是爲了增加風阻,減慢下降速度。
谷底湍急的河流在眼前不斷放大擴展開來,距離地面越近,李逸的心跳也越快。生與死,就看這次成不成功了。
李逸張開了雙手,帶動了背後那對雪白的羽翼迎風伸展。
翼展寬達五米有餘的巨大羽翼所帶來的巨大風阻,完全抵消了李逸下墜的力量。彷彿高空跳傘者展開了巨大的降落傘一樣,李逸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驟然減速,前後的巨大變化讓人看起來彷彿李逸飛起來了一般。
在這一瞬間,李逸之前所有的恐懼和擔心都一掃而空。
羽翼正面迎接着風的襲擊,翼邊緣漸漸出現了裂痕,片片雪花從翼的邊緣飛出,灑向天空。雪花組成的巨大羽翼在空中消散凌亂,彷彿在下一刻就要被冷厲的寒風拆成碎片一般。
不過。如果只是這點程度的話,怎麼能行?
幽藍的光芒從羽翼的裂口,不,應該是雪翼的裂口處透出,用極快的速度吸納着空氣中的水汽,凝結爲指甲大小的巨大雪花,修補着損傷的雪翼。
這樣超出常識的力量,不正是異能的定義嗎?
雪翼雖然不能讓李逸飛起來,但在此刻卻已經足夠了。
巨大的雪翼拖着長長的由雪花組成的流星狀尾翼,在空中上下扇動。李逸下墜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竟然懸停在了谷底湍急的河流之上。
雪翼扇動造成的風,吹拂着暗流涌動的河流,在水面上畫出一圈圈波紋。
李逸雙腳踩在空氣中,身體浮空而立,巨大的白色翅膀在身後緩緩扇動,最後慢慢降落在了河水中凸起的一塊巨石之上。
雙腳落地的一瞬間,雪之翼隨風散開,化爲片片雪花隨風而去。
李逸站在這風中,抓住一片雪花放在手心裡。六角形的指甲大小的雪花在手掌的溫度下漸漸化開,化爲一滴水珠從指間滑落,滴入了滔滔不絕的河流之中。
轉眼之間,剛纔救了李逸一命的雪之翼便完全消失不見,彷彿從沒有出現過一般。
不過,李逸很清楚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謝謝,老爸。”算上之前那次,這已經是李逸第二次被父親留下的這塊冰晶石所救了。
李逸輕輕觸摸着被風拉扯出領口的冰晶石,它已經微微發燙了。而且,顏色也淺了許多,更加接近透明瞭。
李逸將這些暗記在心裡,將冰晶石塞進了衣領裡,環顧四周,找上岸的方法。
不過,李逸無奈的發現,這該死的河還挺寬的,而且又深又急。跳下河的結果很可能是被沖走,而不能向在山谷之上的那個小河一樣淌過河。
李逸決定先坐在這塊河中的巨石上休息休息,恢復下體力再考慮過河的事情。不過,這河彷彿跟李逸過不去一般。
突然變急的河水排在石頭上,掀起的浪花將李逸全身上下澆了個透。
李逸默默的盤坐在石頭上,擡起右手,對着天空豎起了中指。
彷彿不滿李逸對上天的不敬,河水掀起了比之前大很多的浪花,把李逸從裡到外全部浸溼了。
“好了,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吧。”蒲嘉鵬回頭看了一下身後的樹林,雖然離山谷邊沒有多遠,但茂密的樹木已經完全擋住了視線,看不到山谷與山谷對面那羣咆哮的怪物了。在這裡的話,哪怕那些可惡的東西射出來的骨刺穿透力再強也不可能穿透這茂密的樹林傷害到衆人了吧。
聽到蒲嘉鵬說出休息的字眼,精神一直緊繃的高斯腳下一軟,直接坐在了雪地裡。末世還真不是什麼好東西,至少像今天這樣與死亡賽跑的事情,高斯不想在經歷第二次了。
“站起來,去找些柴過來。別溼身坐在雪地裡,除非你想得風溼。”蒲嘉鵬踹了高斯的屁股一腳,強迫高斯從地上站起來,去活動活動。
此刻的高斯已經精疲力竭裡,被蒲嘉鵬這一提醒纔想起了之前在河裡跑了一大段路,褲子和鞋子早就溼透了,現在都麻木得感覺不到腳的存在了。
把身上的兩個揹包放在地上,高斯拍了拍李逸留下的揹包,嘆了一口氣便去弄柴了。必須儘快弄乾身上的衣服,不然會凍傷的。
孟淑楠自從被拖進山谷之後雖然恢復的理智,但卻一直低着頭默默的走在隊伍最後。彷彿在等誰追上來一般,猶猶豫豫的前進着。
此刻孟淑楠也只是機械的放下揹包,跟着高斯去找柴火了。
孟淑楠耳邊彷彿還回響着李逸低聲的教導聲:“野外生火用的柴不用費力去砍樹,地上這些乾枯短小的樹枝就行了。”
天,又開始下雪了。
孟淑楠脫下手套,接住了一片晶瑩剔透的雪花,這片指甲大小的雪花在溫暖的手心漸漸化開,化爲了一滴小小的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