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說完這句話就走了，他走的時候將我給他倒的茶一飲而盡。
茶明明都涼了，還有什麼可喝的。
老人沒有帶走他帶來的棋，我看了看棋，嘆了一口氣，默默地收拾了起來，將黑子和白子分別分類好了，又裝進不一樣的棋盒裡。
這項工作我進行得很慢，我想，當我把棋子都收拾好了，如果五娘還在樓下的大街上的話，我便下去。
我收拾了很久，但是當我收拾完的時候，往樓下一望，就看見五孃的身影了。
她保持着摔倒時的姿勢，她的眼睛緊緊盯着東瀛女子離開的方向。
哦，對了，那老人說過，這個女子姓土方。
五孃的臉色蒼白得很，雨水不斷滴落着，在她的周身落下一朵又一朵的水花，她緊緊地咬着自己的嘴脣，目光如炬。
我扁了扁嘴。
“五娘，何苦呢。”我蹲下身，將傘打在五孃的頭上，輕輕地說。
五娘聽到有人的聲音，連忙轉過身，動作太大卻又用了小腹的力氣，咬着自己的脣越發的用力，我終於看到那星星點點的殷紅。
在看到來人是我的時候，五娘卻像終於送了一口氣一樣，深深呼出了一口氣。
我起身走到五娘前方，將土方插進地裡的細劍拔了出來，又緩緩走回到五娘身邊，將劍遞給了她。
五娘愣愣地看着我給她遞去劍的左手，身體忽然顫抖起來。
我嘆氣，將劍放到了五孃的身邊，再次蹲下，輕輕抹去她眼角泛出的溫熱的液體，“五娘，你終歸……也只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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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五娘狠狠地一巴掌甩在我的臉上，“女子怎麼了！”
“別太難爲自己……”我原本是打算這麼說的。
“那就認！”後來，我卻一字一句地說出了這句話。
五娘聽到之後似乎顫抖得更厲害了，她慢慢地舉高手，毫不留情地狠狠地打在我的臉上，“夠了！”
說完她就強忍着小腹的痛意拾起劍，翻身跳進了雨幕中。
番外，林文。
其實，有的時候，我挺心疼五孃的，但是我又清楚，我心疼的不是她，而是一個叫林璇雪的女子。
她是我的妹妹，同父同母的妹妹，她出生在冬日的一個清晨。
那日，我推開房門，擡頭便看見高處的瓦上凝上了一層薄薄的霜，陽光從屋檐後慢慢滲出，那片薄薄的霜便溶化成爲了一滴晶瑩的水珠掛在了屋檐上，陽光下散發着一道七彩的光芒。
然後我就看見了她，當我走進客廳時，娘她正坐在椅子上，奶孃抱着新生的我的妹妹在一旁哼着小兒歌。
“來！文兒！”爹爹大聲笑着叫我，“林璇！這個名字怎麼樣！”
我沉吟了一會兒，笑了笑，“璇雪吧。”
爹爹愣了一愣，旋即又大笑起來，“好！璇雪！我的小璇雪！”
說着，爹爹就去逗我那新生的妹妹，妹妹似乎也睡夠了，她半睜開了眼睛瞄了一眼，當她看到爹爹放大成無數倍的臉之後，她打了個哈欠別過臉準備接着睡。
但是當她別過臉的時候，雙眼觸碰到了我。她慢慢閉上雙眼的行徑停了下來，然後慢慢又睜大了。
她看着我，打量了這麼一小會兒之後，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一瞬間，好像心臟被些什麼東西猛烈地撞擊了一下，而且是在最柔軟的地方。
林……璇……雪……
我在心裡默默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嬰孩都是很愛睡覺的，但是我每次去看林璇雪的時候，我總能看見她睜大了烏黑亮麗的眼睛看着我的一舉一動，而站在一旁的丫鬟和奶孃都會用手帕捂住嘴哧哧地笑起來。
我問她們怎麼了？
她們說，三小姐很喜歡大少爺呢，老爺每次過來看三小姐的時候，三小姐總是在睡覺，連睜眼睛都懶得睜，每次都能把老爺氣得半死不活的，倒是大少爺您來的時候，三小姐纔會醒過來，而且三小姐似乎能夠聽懂腳步聲，每次三小姐忽然睜開眼睛緊緊盯着房門看的時候，我們便都知道是大少爺您來了。
我低頭笑了笑，伸手從奶孃手裡接過了林璇雪，不知道什麼原因，我竟覺得林璇雪好輕，輕得可憐，便問着奶孃三小姐食量如何。
奶孃倒是實話實說了，她說，“那得看那天大少爺您有沒有來，如果來了就吃得多，沒有來，三小姐就跟慪氣一樣，什麼都不吃。”
有次，我正在房內給林璇雪讀孫子兵法，孃親走了進來，她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笑着說，看看我們家璇雪，真是除了文兒誰都不親啊，文兒， 你可知道，小璇雪她呀，一天到晚就知道誰，除了文兒你在的時候，她都在睡，誰叫她都不醒，都不搭理呢。
我笑着說，怎麼會？連娘這樣一等一的美人，林璇雪她都不願意張開眼睛看看麼。
哎喲，三小姐她如今可就是認準了大少爺啊，除了大少爺一切閒雜人等那就真的進不得法眼啊。一旁的丫鬟插話。
孃親還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哎喲，這可不行，若是再這樣下去，你爹可就要氣着呢。
這時候，爹也進來了，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林璇雪，嘆了一口氣，說他如今在小璇雪心中地位全無。
我看了看自己懷裡的林璇雪，又看了看爹，奇怪了，怎麼覺得小璇雪長得是越來越像爹了。
誒？是麼？說着他就走了過來，我笑着將林璇雪遞給了爹，指了指爹的鼻子又指了指林璇雪的鼻子，像麼？
爹大笑起來，像！像！像！
林璇雪偷偷睜開了一隻眼睛，看到爹之後，忽地伸手抓住了爹的衣領，奶聲奶氣地說道，“爹爹~”
林璇雪那時候還很小，據我娘說，我小時說的第一句話是娘。而林璇雪則是爹。而且林璇雪說的比我還早。
因爲林璇雪的那一句爹爹，爹興奮了足足有半個月，之後的林璇雪學說話就很快了，不過三兩天內，她就說出了“林文，哥哥。”這樣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