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南謹說晚上還要去找喪屍, 讓木子先睡一會兒,她倒是很贊同這個建議,如果不好好休息, 到凌晨的時候身體機能最差, 自己可不能和他比。
但是木子準備睡覺的時候還是愣了神, 她應該睡在哪裡?難道還要像昨晚一樣?
可是見他似乎沒打算在桌子上鋪牀, 她心裡犯着嘀咕, 也沒敢輕舉妄動,恍惚間,南謹什麼也沒說, 坐在旁邊拿起他帶來的資料,專心致志的看。
木子明白了, 他這個樣子看來是不打算休息, 於是就心安理得的睡到牀上。
“那你晚上記得叫我。”她躺下之前囑咐了一句。
“嗯。”南謹沒擡頭, 低低迴了一聲。
燈光有些亮的刺眼,但考慮到南謹還在看資料, 就沒出聲,她翻了個身,讓自己背對着南謹,聽着細細的紙張摩擦聲,很難想象啊, 有一天會和另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共處一室。
明明怎麼看都是兩個世界的人來着, 現在卻莫名的很安心。
忍不住嘴角彎了彎, 帶着這樣奇怪的心情, 漸漸地入了夢。
夢裡, 她看到了一大羣喪屍,樣子和在美劇裡看到的相差無幾, 有的只是臉色蒼白,有的面目很可怕,有的身上有傷,整個潰爛,有的腸子掛在肚子外面,她只看了一眼,很困難才壓抑住想吐的感覺,他們向她走過來,她卻沒有想象中的害怕,彷彿自己只是個旁觀者,沒有參與其中,他們都發現不了她的存在,她放心的在他們之間穿行,忽然看到不遠處的一個人,是南謹,面色不善,對她舉着槍,她大驚失色,對着他大喊:“別開槍!是我!是我!我是木子啊!”
可是南謹不管不顧,眼睛依舊死死盯着她,一丁點兒溫度也沒有,看着他緩緩扣動扳機,木子絕望的閉上眼睛,雙手趕快捂住耳朵,大叫着蹲下,槍聲響起,胳膊上有冰涼的液體,自己卻沒有絲毫痛感,她看看自身,胳膊上確實有鮮紅的血液,但是沒有傷口,隨即不解的擡起頭向後望去,這才發現剛剛路過的喪屍羣全部朝着她快步走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站在原地腿發軟,動不了,衝過來一個人抓住她的手,大聲吼她:“你在等什麼?!快跑!”兩個人向前方跑去,她發覺抓着自己的手也是冰涼的,沒有絲毫溫度,她心裡發慌。
跑着跑着,南謹停下腳步,她也停下來,看着前方,發現對面也有一波喪屍羣正在靠近。
“我們該怎麼辦?”她焦急的看看後面,越來越近了。
南謹面無表情,她拽着他的手,“別淡定了!怎麼辦啊?!”她左看看右看看,心裡越來越絕望,可是面前的人一點兒表示都沒有。
眼看死期將至,她渾身發抖,南謹卻一丁點兒恐懼都沒有的樣子,淡然的看着她的眼睛,“何木子。”她怔怔的望着他,第一次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還是用這麼嚴肅的口吻。
——“你有沒有想過,全部人類變成喪屍的那一天?”
木子心一滯,感覺自己漸漸無法呼吸,她想掙開被南謹拉住的手,卻覺得自身很無力,掙脫不開,南謹繼續喃喃地說話。
——“也許,就是今天。”
木子心一沉,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在心裡蔓延開來,喪屍羣距離他們越來越近,她漸漸覺得,南謹似乎和這些喪屍是一夥的,目的是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她想哭,卻哭不出來,想大喊,卻無法發出一點兒聲音。
她猛地睜開眼睛,看着一片黑暗,一陣心悸。
原來只是一場夢。
她穩了穩心神,一直看着無邊的黑暗,因爲眼睛沒習慣黑暗,所以什麼也看不見,但她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南謹……”
不是說好了叫她的嗎?她睡着之前南謹明明在看資料,燈光大亮,看他那樣子,應該是不準備睡的節奏啊,長久的寂靜裡,沒有人迴應她。
他就算睡了也不可能睡的那麼熟,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她默默告訴自己,坐起身來,感覺到有些冷。
“南謹……”
又叫了一聲,不敢大聲喊叫,但聽到自己的聲音還是劃破了夜的平靜,她心裡愈加緊張,媽的,這人莫不是覺得無聊特意逗逗她,太不靠譜了吧?!
她覺得越來越冷,睜大眼睛在黑夜中巡視着,卻沒敢再出聲,人在黑暗裡是最脆弱的,因爲會胡思亂想,甚至會出現幻覺,她感覺那個女喪屍或許就在她身邊,她甚至還感覺到脖子後面涼颼颼的,好像有人對着她脖子吹氣,不能亂想!她儘量剋制住自己,但也不敢亂動,於是只能在黑夜裡深呼吸。
約摸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她已經可以漸漸適應黑暗,南謹並不在氈房內,他會去哪兒?還關了燈,她站起身跑過去用手輕輕觸碰燈泡,還有些燙,證明他走了不是很久,應該也不是很急。
在什麼情況下,他不匆忙的出去,還幫她關了燈?
她已經基本上有想法,看了看四周,南謹的揹包放在牀邊,看來不是丟下她跑了,鬆了口氣,隨即發現不對,自己難道不應該是希望他跑的嗎?這樣自己就可以聯繫爸爸媽媽回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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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着微弱的光,她看到自己手腕上依舊戴着南謹的手錶,依稀看到已經凌晨三點多了,他應該是一個人去找拉辛消滅喪屍了。
有些怪怪的感覺縈繞在她心裡,說好了的事情還變卦……騙子!帶上我也不一定是拖油瓶啊!
不是說好了要讓她習慣這樣的生活嗎?現在卻丟下她一個人,自己完成任務去了,沒組織觀念的人!現在他不是一個人了啊,怎麼還總做這些單槍匹馬的事兒呢?能不能有點兒團體精神啊?!
她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有些不甘心,於是拿了個手電決定去找他們。
出了氈房感覺更冷了,她暗罵了一句,順着記憶裡的路尋找卓蘭的家,據她猜測,現在拉辛應該已經和南謹到了那個什麼康甲的家,她只能憑運氣找找看,還不如找卓蘭問問。
“救命!”誰知道還沒走到卓蘭家門口就聽到一聲微乎其微的呼救聲,是卓蘭!
木子拿着手電照了照,看不清楚,來不及多想,馬上就循着聲音的來處跑過去,邊跑邊叫着“卓蘭”卻再也沒有人迴應她,直到跑到一片空地上,她才發現自己跑得有些遠,氣喘吁吁的,她用手電照了照四周,在旁邊的草叢中彷彿看到了人影,於是有大步跑起來。
她看到了一幕場景,使她終身難忘,一個女人,皮膚已經基本潰爛,頭髮脫掉了一大半,眼珠突出而渾濁,骨瘦如柴,此刻正在用裸露在皮膚外面的牙齒撕扯着卓蘭的脖子,卓蘭美麗的大眼睛不甘心的睜着,像是在質問着什麼,鮮血順着她美麗的脖子流下來。
木子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捂着嘴抑制着嘔吐的感覺,她知道卓蘭已經沒救了,想轉身離開,卻邁不開步子,整個人癡癡呆呆的看着,連閉上眼睛都做不到。
自己在等待什麼呢?等着她吃完卓蘭之後再來吃自己嗎?
她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如果就這樣死去有什麼遺憾嗎?可惜了,沒跟爸爸媽媽好好說再見,還有,南謹,還沒跟他成爲真正的好朋友呢,就要被喪屍吃掉了,歷史上不會有她的名字,她在這個世界上是個路人甲,僅僅只是活過而已,什麼都沒來得及做。
“別看。”
一個溫柔的聲音忽然在她耳邊響起,隨即忽然出現一隻好看的手,輕輕捂住了她的眼睛,把她攬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她聞到那人身上淡淡的清香,不刺鼻,卻讓她覺得剛纔自己只是看了一個恐怖電影的片段,太不真實。
但她在這個溫暖的懷抱裡真切的聽到了拉辛的尖叫,哭喊,還有劉赫開槍的聲音,兩聲,她知道那意味着什麼,她明白的,也不會再傻了,她感覺到周圍有越來越多的人,卻還是沒有勇氣掙脫這個懷抱,面對眼前的現實。
周圍熙熙攘攘的,有女人看到這場景開始尖叫,她不知道南謹是什麼表情,之後,她聽見劉赫的聲音響起,似乎是對着南謹說“怎麼辦?”
“燒了。”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答,也沒有再說其他的話,亂糟糟的氛圍,大家跑來跑去,有大人訓斥小孩子,有人大哭,有人抽泣……世間百態,她卻只想待在這個懷抱裡,永遠別醒過來。
感覺到身後的空氣中有滾滾的熱浪向他們撲來,南謹依舊沒動,環抱着她,她忽然想起不久前的那個夢,南謹在夢裡說的那兩句話。
——“你有沒有想過,全部人類變成喪屍的那一天?”
——“也許,就是今天。”
她遲疑了一會兒,擡起雙臂,也緊緊環抱住了南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