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行宮陷入詭異的沉寂,而建康各大街道卻亂糟糟的。
叛軍攻城,官兵守在城牆上,城裡的百姓被抓壯丁,青壯年徵調集結,往城牆運送石頭、木頭、火油等物資。
這是住在建康城內的百姓,這輩子第一次聽到廝殺聲,大禹國祚三百多年,住在江南的他們從未見識過真正的戰爭,下意識的他們就是不敢出門,惶惶不安,這種感覺太煎熬。
直至晚霞滿天,城外的廝殺聲、鼓聲才慢慢消失。
城牆上,城外野地裡,血色瀰漫,火光未滅,濃煙依舊,依稀在空氣中還能聞到肉焦味。
守城官兵麻木的打掃着戰場,將城牆上的屍體搬下來,受傷的兵士擡下來救治。
直到一騎快馬踏過街道,馬蹄聲就像踏在衆人心尖上,這時大家纔回過神,城暫時守住了,敵人暫時敗退了。
行宮內,新皇和朝臣等了一日,終於等來敵人敗退的消息。
新皇激動的擊掌:“好好好,果然不愧我大禹好兒男,只要團結一心,衆志成城,那朕的兵馬便是無堅不摧的鋼鐵長城!”
羣臣聽了他的話,都低垂着頭,敵人暫時的敗退又不是已經撤兵,他們不知道這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新皇高興半晌,低頭一瞧,底下的羣臣都是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怎麼,敵人敗退你們不高興?”
羣臣跪地,左僕射說道:“皇上,臣等是在爲接下來的兩軍對峙憂心。”
新皇皺眉:“既然愛卿爲此憂心,可想出對敵之策?”
左僕射一臉羞愧的說道:“臣愚鈍,暫時沒有其他好法子。”
“呵呵!”
新皇聽了他的話,笑了,“愛卿說到愚鈍,那麼朕想問問你,你既然愚鈍,那又是如何爬上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的?還是說朕有眼無珠,將你這個草包捧上了高位?”
幾個月下來,難得遇上讓心裡鬆快點的喜事,既然你們不想朕好過,那大家都別想好過,一起下地獄吧!
羣臣驚呆了!
左僕射一句自謙的話,竟然還可以這樣理解?
左僕射一張老臉漲成了醬紫色,異常憤怒:“皇上,臣直言利弊,忠言逆耳,皇上接受不了忠言,請別踐踏臣的一片赤誠之心!”
新皇大笑:“哈哈.咱們君臣相處也有幾個月了,朕居然不知道你對朝廷對朕忠心耿耿!朕愧對你啊!”
左僕射氣得渾身顫抖,“皇上休要在這兒羞辱微臣!”
新皇笑夠了,擺擺手道:“莫要生氣,朕跟你只是開了個玩笑而已,別當真!”
左僕射嘆息一聲,似乎失望透頂,開口說道:“微臣恐怕要辜負皇上了,微臣請辭,準備告老還鄉!”
“呵呵!”新皇輕笑,能爬上首輔的位置,基本是個官迷。
一人之上,萬人之下,多大的誘惑,誰人放得下手中的權力,去過鄉野村夫的閒人生活?
“還真捨得撇下唾手已得的榮華富貴,朕佩服,準!”
一個‘準’字,落在左僕射耳中,心肝都抖動了一下,接着心肝就疼了起來。
他的榮華富貴啊!
伏在地上的左僕射眼裡閃過懊惱,沒想到新皇竟然不按常理出牌,可惡!
“皇上,不可啊!”
吏部侍郎,也就是左僕射的親女婿站了出來,“皇上,左僕射乃國之棟樑,怎可輕易放他去歸隱?”
“崔大人言之有理,左僕射因一時之氣,話有欠妥當,皇上,國難之際,正是用人之時,萬萬不能讓左僕射請辭啊!”
“皇上,若失了賢臣,如何政通人達,中興大禹!”
“皇上,摒棄賢臣,非明君所爲,望皇上三思啊!”
聽着他們的話,新皇怒極反笑。
朝中一大幫朝臣爲其說情,說着說着,倒成了他的錯了,變成了他容不下賢臣!
若不留下左僕射,在他們的口中最終他倒成了昏君。
新皇看着下面左僕射這一派系唱戲,也不出聲打擾,等他們說的差不多,便問道:“還有誰想請辭的?”
羣臣面面相覷,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如果還有人想請辭,他一併批准嗎?
“皇上.”吏部侍郎崔大人擡起頭。
只是新皇不等他話說完,便打斷了,“崔大人也想跟着你泰山大人一起請辭?”
“我”
“好,朕準了!”
崔大人瞠目結舌,皇帝這是什麼意思,國難當頭還在這兒玩權力平衡術?想削弱文官的影響力,還是單純只想對付岳父?
羣臣又一次傻眼!
新皇這是搞連坐?
這個時候,羣臣算是看出來了,坐在龍椅上那瘋批皇帝越來越瘋魔了!
殺千刀的!
都是叛軍逼出來的,把他們的傀儡皇帝逼瘋了!
賠他們一個聽話的傀儡皇帝出來!
一個不受掌控的皇帝,讓他們如何安心的發展自家家族產業。
“怎麼?崔愛卿口是心非,我同意了你的請辭,你不高興?”新皇疑惑的看向他,一副乖乖寶寶求教學的模樣。
“相處多年,微臣有點捨不得皇上。”崔大人變着法的哄着新皇開心,只希望他忘了剛纔的不愉快。
新皇聽了樂不可支,“哈哈,聽崔愛卿如此說,朕也有點捨不得你們,不如你們還是留下來?”
崔大人心中大喜,以爲是他說動了皇帝改變主意,一時激動的正想說點什麼,便聽到新皇又開口了。
“來人!”
“奴才在!”
新皇看向代義,指着跪在地上的翁婿兩人,“既然他們捨不得離京,你去安排下他們的住處,將他們帶下去!”
在場之人,只有代義聽懂了皇帝的意思,揮手讓人扶起兩人便押着往外走。
這對翁婿一看情況不對,急了!
“皇上,您這是什麼意思?”
新皇微微勾起脣角,露出一抹壞笑,“既然你們不想離開建安,便留下來和朕做伴吧。”
“皇上.”
“拉下去!”
左僕射和崔大人絕望了。
新皇目光森然,他掃過羣臣,“還有誰想請辭的?”
羣臣:“.”
新皇對羣臣的反應稍滿意,“你們別想着敷衍了事,萬一哪一天城破,朕若是亡國之君,那麼你們就是亡國之臣,別想着當三姓家奴,朕不會給你們機會!”
說着,他滿意的看到了羣臣臉上的驚恐之色。
尤不夠,他又道:“左僕射這對翁婿想當逃奴,朕怎麼會允許,亡國之日,便是他們殉國之時,一日爲大禹之臣,那便終生爲大禹之臣,想侍二主,朕絕不答應!”
羣臣聽到這狠絕的話,眼裡都有了忌憚,新皇看似好糊弄,真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爆發的能量有點駭人!
招惹不得!
這就是個瘋魔了的皇帝!
昨晚做夢,夢到被什麼東西壓身。
夢境中,人是清醒的,想動,動不了,想喊,喊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