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那些有些年紀的人,依然會帶着孩子遠離我,眼中有一份畏懼,因爲他們的生活經驗更加豐富,他們對外來的人會更加戒備。
但這些少年們,他們漸漸不把我放在了眼中。
人總是這樣,老虎懶洋洋地曬曬太陽,伸個懶腰,就認爲老虎是家貓,可以隨意觸摸挑釁,結果最終的結果,總是被老虎拖走,狠狠咬死!
海格島這些年輕的繼承者們,對我,對外面世界的能力者,便是如此。無畏沒有錯,可自負的無畏,便是輕敵。
所以,我要釋放我的殺氣,要警告他們,我並不好惹,以免他們在面對外面的能力者時也是如此,那時就不是輕敵那麼簡單,而是直接會被殲滅。
夕陽的餘光長長拖在平靜的海面上,又如少女的長髮從月光的銀色染成了金紅色。
溫暖的海格島四季如春,讓人容易忽略時間。
溫暖的海格島人,讓人容易被這裡的安逸同化。
在我最初掉落這座島時,我整天渾渾噩噩,從悲傷中走出時,渾然不覺已經是大半年。
而現在,又快是半年,我竟是在這裡呆了快一年了。
等北面的暴風雪過去,又將迎來新的一年。
一晃三年過去,我卻感覺像是在這個世界活了三十年,我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十六歲的小女孩。
十六歲的那年,我帶着一身的傲嬌,厭煩哈瑞叫我老婆,自以爲百戰不殆,卻在面對真正的血腥時膽顫。
十七歲那年,我活得自傲,因爲我是北極星,我是一名強者。
然而,在第一次面對蝕鬼族,踏着滿是鮮血的地面出來時,我還是無法接受背後血腥的現實。自以爲自己是一個戰士,卻在真正的死亡面前畏懼。
還記得那次任務回來,哈瑞生氣了,哈瑞幾乎是命令星川不準再讓我去戰鬥,要守護我心底那份善良,可是那份哈瑞要守護的善良,在現在的我看來,卻是軟弱。正是那一絲軟弱,才讓銀月和若夢有了機會。
我是戰士,我是軍人,我殺敵不代表我就是個屠夫!不代表我無情冷酷,麻木不仁!不代表我忘記了人性的善與美!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這個道理!
我真是太愚蠢,太幼稚了!
人,或許就是這樣成長起來了。
十七歲的我看十六歲的我是幼稚的。
十八歲的我看十七歲的我,還是幼稚的。
而現在的我,再去回顧過去的我,依然幼稚。
或許二十歲的我,看今年的我,還是一個幼稚的女孩兒。
清澈的水順着層層疊疊的水池而下,形成了一層又一層小小的瀑布,一個個水池裡因爲生長着不同顏色的藻類,而形成了各種各樣五彩的顏色,如同一塊又一塊巨大的寶石鑲嵌在這片山脊上。
我靜靜坐在碧藍的池邊,放開了自己的長髮,凝望遠方的落日。雙腳放入清冽的池水中,流動的池水沖刷着我的雙腳,如同按摩。
海格島,這座世外天堂,如同一個溫柔的女人,用她純淨溫柔的微笑淨滌我心中的黑暗,用她的純善的聖光再次照亮我的心底,將我拯救出仇恨的深淵。
“你在這兒?”顫動的池水上映出了星川的身影,他靜靜看我一會兒,開始挽起褲腿,然後脫掉鞋襪坐在了我的對面,“上面還有溫泉……”他像是沒話找話。
我依然靜靜看着水面:“你們這裡……很美……”清幽的海風輕輕揚起我的長髮,絲絲掠過我的面前。
他坐在對面靜靜看我一會兒,轉臉環視島上的建築:“曾經,我以爲這就是我的整個世界……”他看了一會兒轉回臉溫柔地注視我,“後來,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更大,我們產生了強烈的好奇,我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外面的人又是怎樣的?我們看厭了自己的世界,也看厭了身邊認識的人……”
“呵,你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忽然感覺自己說話也變得老氣,這明明是外婆奶奶她們的語氣。
“然後,你出現了,你突然闖進了我們的世界,我還記得……那個夜晚,你像一顆藍色的流星,劃過天際,落在了我們身邊……”他的話音變得輕柔,溫柔的神情如同一陣溫暖的春風拂入你的心底,融化冰川。
他的話聽起來帶着一分熟悉,我想起來了,阿絲娜說起那次末日時,也是說藍色的流星劃過天際。
那時是我情況最糟的時候,受到月夢和若拉的影響,我被自我厭惡的情緒深深糾纏,甚至失去了對自身藍晶能源的控制,結果落了下來,毀了他們一座小島。
“對不起,我毀了你們一座島。”我看向那座被我毀滅了一半的小島,幸好那裡不住人。
“幸好那裡不住人……”他也微笑慶幸,“但你落下來的那天,景象確實很美……”他卻是輕輕地感嘆,“吸引了我們所有人的目光……”
“哼……”我自嘲而笑,“我從天上掉下來,不是一次兩次了。下次我會更加小心。”從我第一次落到這個世界,到星川把我從天上扔下來,這已經算是我第三次掉下來了。
“我還記得,那天你穿着一條紅裙,戴着一朵白花……”他倒是記得清楚,“每個人都在好奇你的身份,你爲什麼會掉落在我們的小島上,你又是從什麼地方掉下來的。其實,我們的護壁很堅固,一般情況,飛機墜落會撞上我們的護壁,但不會撞毀,所以,奶奶懷疑你是從地球外層墜落,只有這樣的加速度,纔有可能衝破我的護壁。”
“結果害你們暴露了。”我指向上面那個大洞。
“沒關係。”他微笑溫柔地看着我,“會修好的。”他也仰起臉看那個已經小很多的洞。
我看向他,他微微仰着臉,短短的黑髮在風中輕揚,他露出的小腿依然白皙,他臉上的神情讓我不由想起阿絲娜,他們同樣對未來充滿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