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到來，本是一個喜氣洋洋的日子，可是，悲傷和絕望逐漸在這片土地上蔓延。
青山大隊因爲沒有盲目跟風報產量，雖然公社開會的時候大隊的幹部都被通報批評了。但是也就是因爲這樣，所以取消食堂大家分糧的時候才能分到一些可觀的糧食。可是有的大隊虛報產量，甚至虛報的數目實在是太大，就導致分糧的時候除了幾把野菜和糠麩是什麼都沒有剩下的。
隨着天氣逐漸寒冷，地裡山上的野菜慢慢絕跡，草根也挖完了，樹皮樹葉也被扒完了，人餓得不行就喝口水混個水飽。但水終究不是食物，很多人被餓得浮腫，有人餓得吃土，最終因爲拉不出來活活憋死，也有人餓得睡過去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這不個例，而是周圍幾個大隊目前普遍的情況，甚至是吃鐵飯碗的城鎮居民也因爲不斷縮減的糧食配額，還有拿着糧票都無法購買到糧食的窘境餓得手腳無力，形銷骨立。
城裡人開始到處找尋可以購買到的食物，供銷社、農村、黑市，糧食從用票購買的一到兩毛變成了一塊兩塊又發展成五元都有價無市。
農村沒糧的開始想法設法的減少吃飯的人口，家裡有適齡閨女的用少少的幾斤糧食就嫁出去甚至是不要糧食只要給孩子一口飽飯，就是爲了給孩子找一條活路。有些喪良心的惡婆婆則會趕看不過眼的兒媳婦出門，反正現在也賺不了多少公分，換不來糧食，省下的口糧可以給自家孩子孫子吃。偷盜、搶劫時有發生，都快餓死了，在生命的對照下，道德感就沒有那麼強烈了。
此時依舊繁茂的深山老林變成了衆人眼中的救命稻草。不像青山大隊的人因爲有姜柔的經驗，早就結伴在深山裡走過幾個來回，也有了不少的收穫，這時候多幾口糧幾塊肉，那都是命啊。而其他大隊的人對危險重重的深山還是保持在原來敬畏的態度，覺得隨時隨地的就會有野獸怪物來把自己吃掉。除非是餓的快死掉了也沒有其他活路了纔會到深山裡拼一把，但是這時候不說山裡的動物因爲乾旱都到更深的山裡去了，就說衆人那餓的都快走不動道兒的樣子，遇到野獸也沒有一拼之力，跟青山大隊原來去的就不是一個境況。什麼乾果野果野菜也都沒有剩下，也只能扒扒樹皮樹葉的，有些不懂的，吃了不能吃的樹葉樹皮，中毒沒救回來的也有。總之，慘況時有發生，這還是第一年，還不到最嚴重的時刻，老百姓的心理還是有希望的。期望政府的救濟糧，期望下雨來年豐收，期望來年公糧任務不會這麼重，期望春天快點到來，那時候就有野菜可以飽肚了。可惜，等來年，後年，期望都成了絕望，日子沒有最難，只有更難。
姜柔換回鐵鍋的消息沒有瞞着，她回來的時候就拿了三個鐵鍋在手裡，對外只說這次出去把家裡的野雞野兔和臘肉還有精細糧食都換成了鐵鍋。因爲沒有鍋實在是太不方便了，本來自己就打算換一口鍋的，其他的肉和精細糧食是想換成粗糧可以多吃一些時候。不過平時沒有工業券根本換不到鐵鍋，這次還是有個認識的顧客剛好是鑄造廠的，用身上所有的吃食和錢就換了這三口鍋，想着隊里人家裡的鍋也都拿去支援大鍊鋼了也都沒有鍋，既然有機會就都換成了大鐵鍋了。這時候的鐵鍋可不便宜，要十張工業券和二十塊錢，供銷社還不一定有貨。
聽說姜柔多出了兩口鍋，整個大隊的人都來看熱鬧了。青山大隊食物還是勉強夠的，一大家子人都緊緊褲腰帶一口鍋的糧食還是能省出來的。因爲姜柔的鍋都是拿食物換的，所以要換鍋的話姜柔不收都是錢的。要二十塊錢和十五斤細糧，或者二十塊加五十斤粗糧。
村裡有鍋的除了大隊長家和大隊書記家還有兩家有門路的，其他的平時都用的瓦罐。姜柔把多餘的兩口鍋換給了最先說要換的兩家人。期間老薑家人又來鬧了一次，非得要姜柔給他們一口鍋，還不給錢糧。這次都不用大隊長髮火，直接被村裡人給鎮壓了。開玩笑，姜柔現在這麼有門路，自家還指望她能再給換些鍋來呢，瓦罐又不方便又慢，還容易破損，實在沒有一口大鍋來的舒適得用。要是讓他們這麼一攪和，姜柔不去換了可咋整，自傢什麼時候能吃上除了燉煮以外的吃食！？
收來的六十元錢，姜柔直接還給了大隊長他們，這樣家裡就沒有欠款了，糧食也是讓鄰居幫忙運回了家。幫忙運糧食鄰居還是很樂意的，姜柔就說下次再有鍋，優先換給他們，把鄰居給高興的。
大隊裡換鍋都沒有聲張，因爲大隊長髮話了，其他大隊的人都吃不飽，自家大隊的還用糧食來換鍋，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也叮囑大家跟其他大隊有姻親關係的，千萬不要說漏了嘴，免得遭人惦記。知道你有糧，別人都來借糧，都是親戚，你借了自己就要餓肚子，不借，都是親戚，看着別人餓死又良心過不去。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是腦子清醒的，老薑家人就不是。姜老婆子和下面兩個兒媳婦回孃家一抱怨姜柔的“小人得志”，一傳十十傳百的，別的大隊的人就都知道青山大隊的人有糧食了，都來借糧。其中就有姜老婆子和大伯母孃家上河大隊和三嬸的清河大隊的大隊長，還有他們各自的孃家人。夾雜着其他大隊的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青山大隊，跟土匪進村一樣，場面有點嚇人。
大隊長縱使被這羣蠢貨氣的半死，也不好當面發作，但是後續算賬是少不了的。
“大石啊！我們都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你說你們大隊富裕了，你看我們大隊個個餓得都快沒有人樣兒了。你看都是東家娶了西家閨女，西家嫁了東家小子的。大家都是親戚，你不能不幫我們啊！”這人是清河大隊的大隊長，跟姜家三嬸一個路數。
“大石啊！我們日子苦啊，隊里社員有的連樹皮都啃不上了。我們不用多好的糧食，能填肚子就可以了。”這是上河大隊的大隊長。
“是啊是啊，都餓死了，多少借我們一點，等有了會盡快還你們。”
這些人也不說要借多少，由大隊長出面，那總不能一個大隊的都借吧，有多少糧食都不夠借的。
“我們大隊自己口糧都不夠，還要吃野菜糊糊飽肚，哪有糧食可以借給你們。”姜大石不想開了借糧的口子，有些拎不清的就想着幫扶親戚，可是這饑荒是一天兩天的事嗎！？這是拿婆家的血去喂孃家啊！
“胡說，你們村都有糧食去換鐵鍋了，五十斤糧食啊，都夠一家子吃一個月了。”
“是啊！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大家都是嫡親的親戚，你不能看着我們死啊！”
“人都快餓死了，快點把糧食拿出來，不然我們只能不客氣了！”
哦，軟的不行要來硬的，土匪啊不是。
“大隊長，要不就借給他們吧，不然看樣子他們不借到糧食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借的不多，十斤八斤的口糧省省還是有的。”一個村民也有親戚是今天過來了的，一看情形不對，就開始勸自家大隊長。
“你個蠢貨，要借你自己私下裡借，以後要餓死了別找隊裡幫忙。你家就一個親戚啊！還十斤八斤，都來十斤八斤，你連土都吃不上，吃屎去吧！”
大隊長實在是被這些個蠢貨噁心壞了，甚至連音量都控制不住。可是他這句話就跟響亮的巴掌似的打醒了犯蠢的衆人，是啊，誰家沒有十個八個親戚，親戚又連着親戚的。在場的青山大隊衆人，望着前來借糧的一大批人，臉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