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城位於城中央的廢墟。此處原先是黑雲城的中樞控制大樓。黑雲城的所有機械的終端都集成在這裡,由超級電腦操控。
原來直插雲霄的中央大樓已經在五百年前徹底毀滅,變成了如今滿是苔蘚的廢墟。
在這廢墟的正下方,是一個巨大空間。
空間中原來的光幕已經熄滅了九成,光亮的空間也變的昏暗。
刑刃臉色蒼白的躺在一個破舊的褥子上,嘴角不斷流出鮮血。****的上身,左肋下有這個三個好像被熊爪子抓過的抓痕。
三個抓痕已經停止流血,但漆黑的傷口表明這些的組織已經完全壞死了。
肋下的傷口並沒有引起刑刃的注意。他全部的精神都聚集在自己的左臂上。
此時刑刃的整個左臂都呈現一種赤紅色。皮下的組織好像都被東西撞擊過一樣,留有淡淡的淤血。
左臂不斷的顫抖,就算刑刃那鋼鐵的意志,都無法控制。
夏在一旁擔心的看着刑刃,顫聲問道“是誰把你打成這個樣子?”
刑刃淡淡的說道“被烏鴉咬了一口。”
夏爾拖着長長的電纜走過來,隨後拿着刀說“開始了。”
刑刃點點頭,平靜的看着夏說“他們發現你們的所在地。一會你最好帶着夏爾離開這裡。”
滴答··滴答···
鋒利的小刀切入刑刃的皮膚,將被高溫燒焦的組織割下,鮮血順着鮮紅的傷口低落到地面。
夏急忙別過臉。這種情況他看着都感覺疼。
刑刃很淡定,好像沒有直覺,眉頭都沒皺一下。
夏看着別處落寞的說“走不了的。夏爾必須與這個中樞電腦連在一起才能生存。如果脫離連接的話,她就會失去自我。”
“失去自我?”刑刃聽到表示不理解。
夏爾一邊爲刑刃縫合傷口,一邊說“我存在感情,不僅僅是這個晶體的能力,還有數據庫中海量信息的存儲與分析。兩者結合才造就瞭如今的我。我一旦脫離了數據庫的連接,就會失去所有記憶,變成了一個沒有意識的機器人。”
傷口縫合好,刑刃隨意的起身將肋下的血跡擦拭乾淨。沒有波瀾的眼睛看着這相依爲命的人與機器,沉默許久後突然問“你們認識多久了?怎麼認識的?”
“多久?快四十年了。”夏一臉溫馨的說。
夏爾一旁糾正道“三十八年零二百七十七天。”
夏一臉追憶的說道“那還是我六歲那年。我從小就是生活在荒野中的野孩子,後來被礦產公司抓住去挖礦。”
“礦產公司!”刑刃眼中閃過一陣血腥。
夏並沒有注意刑刃的樣子,自顧的說“再一次事故中,我被燒傷了臉。那羣人嫌我樣子太嚇人和太能吃飯,在路過黑雲城的時候把我扔在了這裡。”
“我當時很餓,很害怕,甚至有些絕望。我知道荒野有多麼的恐怖,更知道瘋人有多麼的強大。餓了一天我的在黑雲城找吃的時候,迷路了。之後的幾天我一直小心翼翼的遊蕩在黑暗城。喝了喝點雨水,餓了吃點雜草和蟲子。”
“就在我感覺自己活不下去的時候,我突然看到了一個身影也在城市中游蕩,當時我喜出望外,以爲我找到了同類,急急忙忙的跑過去。”
夏說到這,一臉的興奮。
“當我跑過去的時候,看到的不是一個人。是一個破爛的機器人。它全身破破爛爛的,覆蓋金屬的人造皮膚已經所剩無幾。全身的關節也都升滿了鐵鏽。光禿禿的腦袋上只有一團象徵頭髮的蓬草。我小心翼翼的走過去,發現這個機器人的身體雖然破爛,卻有一雙很漂亮的碧綠眼睛。”
“那就是夏爾。”夏說着,笑眯眯的握住夏爾的手。
夏爾接着說“我當時還沒有意識,看着這個瘦小,虛弱的孩子。我當時看不到什麼,但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夏雙眼中充滿了欣喜和高興,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高興。”
·····
破敗黑雲城的廢墟中。全身破爛的機器人低頭看着那個瘦小的孩子問“人類,你不害怕我麼?”
那孩子興奮的搖頭說“不怕!不怕!”
“爲什麼不害怕?”
“因爲你很乾淨,很親切。我以爲只有我被整個世界遺棄了。沒想到你也是。”孩子稚嫩的聲音傳來。
那個機器人看着孩子,發出機械的聲音“你不是想搶走我的水晶的吧?”
孩子聽了急忙搖頭說“不,我們是朋友,我不會搶走你的東西。”
“朋友?那是什麼?”機器人問。
孩子想了一下,說“是一種很好的關係,具體的我也不懂。”
機器人並沒有感覺到孩子的惡意,於是點頭說“那走吧,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到能移動的東西了。”
“很久?就多久?”
“四百六十三年。”
於是,一個破敗的機器人,一個瘦小丑陋的孩子一起在黑雲城中游蕩。
破敗的機器人有一個隱秘的地方,可保護孩子的安全。
而孩子每天用着自己的小手清理着機器人身上的鐵鏽和泥土。之後再一次的無意間,孩子將主程序的連接線,插到了機器人的身體上。
從此之後,命運的相遇就開始了。
“夏爾!夏爾!你看我找到了什麼?我在城外找到了一個人類丟棄的裙子。你穿上它一定很好看!”孩子拿着一個滿是污漬的長裙跑回來興奮的大叫。
機器人恐怖的機械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美麗碧綠眼睛卻滿是欣喜。
“夏爾!夏爾!你看我找到了什麼?我在一堆垃圾中找到了一小塊人造的皮膚。放在你的臉上一定很合適。”孩子全身髒兮兮的,雖然一臉的疲憊,但雙目興奮。
機器人慈祥的抱起孩子,而孩子將那塊黃色的膠狀東西小心翼翼的貼在了機器人的臉上。
時間一點點過去。
機器人的樣子越來越像人,越來越漂亮,而那個瘦小的孩子也越長越大。
機器人此時真的好慶幸。在無窮無盡的孤獨中,上天賜予她最美好的恩賜——家人。
而孩子也感覺非常的慶幸。被人類遺棄,被無盡寂寞與孤獨包圍的他,居然還能有如此溫暖慈祥的家人。
時間過去十年。昔日的孩子已經成爲一個小夥子了。而那個滿是鐵鏽破敗的機器人,也變成了一個美麗的女人。除了拿光禿禿的機械頭頂。
“夏爾,我昨天出去找東西的時候,在一個地方看到了一大團金色的頭髮。雖然很髒,但洗一洗會很適合你。昨天有幾個瘋人在守着,我今天去看看。”孩子笑着說。
機器人聽了擔心的握住孩子的手說“這個不重要,你可千萬別出什麼事情啊!”
孩子摸着機器人的臉,柔情的說“夏爾,我絕對不會在讓你回到那永恆的孤獨中了,你放心。”
孩子這次出去,足足出去了十天。
機器人這十天無比的焦躁,她無數次想要拔下這些線頭,出去去找那個孩子。但她又怕將這些線頭拔下後,會失去這些無比珍貴的記憶和意識。
哪怕是機器人,也熬不過孤獨的深淵。
就在機器人感覺到絕望的時候,孩子回來了。
但此時的孩子沒有了一條腿,左手已經滿是鮮血,磨破了皮。看樣子是用手爬着回來的。
但他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疼,反而一臉高興的舉着手中已被他的鮮血沾染的金髮說“夏爾!夏爾!你看這是什麼?這金色的頭髮一定很適合你。”
瞬間,機器人感覺到心中一種從來沒有感覺到感情迸發出來,隨後。一雙碧綠的眼睛居然留下了兩滴晶瑩的淚水。
失去一條腿的孩子有了諸多的不便,但他依舊把那一大團金色的頭髮清晰乾淨,放在了機器人的腦袋上。
每天早上,機器人坐在臺階上,孩子坐在他身後,一臉幸福的爲機器人梳理着金色的頭髮。
“我好像走出黑雲城,看看外邊的世界。”機器人無意中說了一句。
但就這隨意的一句,卻讓孩子死死的記在心中。
“夏爾,總有一天,我會帶你走出黑雲城,去看看外邊人類的世界。”孩子心中默默的發誓。
之後的孩子,以自己殘缺的身體,拄着破舊的柺棍,花費一個多月的時間去附近的城市,一邊尋找了方法一邊爲機器人帶來人類的見聞與趣事。
每次出去回來,孩子都會帶來一些新奇的見聞與物件。但每次回來,孩子的身體都要虛弱上一兩個月。
機器人無數次的想要阻止孩子出去。但孩子卻反駁了機器人的意見。因爲他知道,他還沒有找到讓機器人離開黑雲城的方法。
······
刑刃聽着他們三十多年來的故事與經歷。有溫馨,有擔憂。但更多的是感動和悲涼。
一個是孤獨了四百多年的機器人,一個是被人類儀器的孩子。同是兩個被孤獨所環繞的存在,聚在一起。卻引發出如此感人的故事。
刑刃轉頭看着夏爾身後的連線。連線的另外一邊是巨大空間牆壁上的巨大黑色箱子。
這個箱子就是整個黑雲城的中央處理器。
“如果將這些數據導出到一個小型的磁盤中。夏爾應該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刑刃突然說。
夏聽了頓時喜出望外的問“真的?是真的?”
刑刃點點頭說“是真的。等這次狩獵結束,我幫你們。”
夏爾兩人聽完,頓時興奮的抱在一起,不斷對刑刃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