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斌的出現讓兩個人同時鬆了一口氣,不過心裡的感覺卻大相徑庭,卓安妮驚喜的看着他,甚至忘記從地上爬起來,樂濤則垂手站在一邊,死死盯着程斌,一句話也不肯說。
看到自己一箭中的,程斌也鬆了一口氣,他把弓背到身上,看了看卓安妮,邁步走了過去。狼牙箭頭的殺傷力極爲可怕,幾乎撕裂了小林子的半張臉,箭頭卡在顴骨的位置上,想拔出來需要非常大的力氣,所以程斌只是看了一眼,就放棄了收回箭頭的想法,他倒不是拔出不來,只是這支箭頭就算是拔出來,也肯定已經變形不能用了。
他微微彎下身子,向卓安妮伸出手去,卓安妮看了他一眼,伸手拉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來,想說點什麼,但是看到地上橫臥的屍體,胃裡一陣難受,差點嘔吐出來,張了張嘴連忙又重新閉上。
程斌並沒有注意到卓安妮的樣子,他用腳撥了一下小林子的屍體,彎下腰從他的背上拔出軍刀,湊到眼前看了一下,向卓安妮說道:“你忘記了我教給你的話?”
卓安妮蒼白着臉看着他,還是沒有說話,程斌搖了搖頭,把軍刀在小林子的衣服上蹭了蹭,擦乾淨了血跡,倒轉刀柄遞給她:“下次就會好一點。”
“你第一次也這樣嗎?”卓安妮好不容易忍住了嘔吐的感覺,低聲問道。程斌愣了一下,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撿起小林子的手槍提在手裡,然後轉頭看了看樂濤,搖頭說道:“你很讓我失望。”他看着樂濤:“機牀後面就有一型步槍,你爲什麼不用?”
“你爲什麼不讓他殺了我?”樂濤並不回答他的話,倒像是突然被激發出了過人的勇氣,大聲的叫道:“你殺了我爸爸,再讓他殺了我,就不用擔心我找你報仇了。”
程斌沉默的看着他,半晌才搖頭說道:“如果你一直這個樣子,那我沒什麼可擔心的。”他盯着樂濤,說道:“如果我要殺你,我自己會做,用不着假手於人。”
說完這些,他轉身向外走去,走到大門邊的時候,伸手撿起了揹包,這揹包讓他在地上扔了兩次,本來很乾淨的外表面上沾了大塊的雪和灰塵。他讓邢志新和侯佳回去等他後就轉回來找卓安妮,藥廠的範圍不小,但是平時他們真正活動地方並不多,一般情況下,卓安妮除了辦公樓外,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純水車間。
從辦公樓往純水車間去,有兩條路,一條是從卸料口的更衣室穿過去,那裡也是棱鏡計劃的所在地,佈滿了機關和陷阱,那個被程斌留下等死的人就是觸發了陷阱被捕獸夾夾中,另一個被邢志新開槍打死的人雖然進了更衣室,但是因爲出來得及時,沒有來得及深入,所以算是僥倖脫過一劫,可惜出來就撞到邢志新的槍口上,也就是晚死一會的事。現在唯一不清楚的就是那預警的第一槍是誰開的了,按程斌的猜測,應該是那個被捕獸夾夾中的人開的槍,從他身上的傷痕判斷,他後來又被神秘人襲擊了,估計就是那時開的槍。
程斌雖然熟悉棱鏡計劃裡的各種陷阱位置,但是想來卓安妮也不會自己跑到那裡去,所以他走了第二條路,從卸料口旁邊的水泥路穿過去,直接拐到出水口那邊,這樣走也要跑過卸料口,所以他順手就把自己的揹包撿回來了。
在出水口的門外,他就聽到了裡面的聲音,那個時候小林子剛剛被樂濤襲擊,又被野獸的眼睛分了神,所以並沒有注意到程斌的出現,卓安妮和樂濤也只顧盯着小林子,沒時間往門外看。程斌看到三個人離得太近,九二式手槍的侵徹力太大,很容易造成穿透誤傷到其他人,所以才改用弓箭,在十幾米的距離上讓他射不中比射中還要難,程斌沒進過男足,自然沒有臨門一腳的問題,所以小林子被他一箭貫腦,直接KO。
他拾起揹包後,剛剛走到大門前,就聽到卓安妮輕輕叫了他一聲,看到他停下腳步,卻又閉上了嘴巴,過一會才說道:“保重。”
程斌沒有回答,快步走了出去,樂濤看着他的背影,默默的握緊了拳頭,卓安妮回頭看了他一眼,也只是嘆了一口氣,慢慢向外走去。樂濤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屍體上,打了個轉,又擡頭去看工作臺,那裡的確有一把一型步槍,很奇怪的是,當時他卻並沒有想得起來用它。
就在這個時候,角落裡喵嗚的叫了一聲,一隻灰貓了出來,站在樂濤對面的地上看着他,兩隻眼睛反射出綠油油的光芒。樂濤愣愣的看了它一會,才遲疑的叫道:“毛毛?”
他一直以爲毛毛已經在那場爆炸中喪生了,從沒想到,它居然還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現在看起來,大貓這個冬天的日子過得不好,不但體型瘦了不少,而且身上本來柔順濃密的毛髮也東一絡西一絡的貼在身上,很多地方都顯得長短不齊,甚至還有露肉的地方,很可能是當初在那場大爆炸中留下的痕跡。
人和貓互相看了一會,樂濤慢慢伸出手去,試圖接近大貓,但是大貓很警覺的看了他一眼,不聲不響的又轉身跑開,就像它剛纔出現一樣突兀,很顯然它的日子過得雖然艱難,但是並沒有期望得到人類的庇護。
樂濤愣了一會,並沒有去追趕,只感覺這貓也像所有親人一樣,終歸是會離他而去的。
程斌揹着揹包慢慢走出純水車間,一直來到三號門前,猶豫了一下,轉身向門外走去,兩個人從背後的陰影中走出來,邢志新說道:“還是要走?”
程斌回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侯佳也站在他的身邊,估計是已經得到了邢志新的叮囑,所以並沒有說話,只是站在那裡看着他,程斌相信如果不是晚上光線不足,他一定能看到她臉上擔心的神情。
他搖了搖頭,就聽到侯佳問道:“你找到她們了?”
“是。”程斌說道,他看着邢志新:“幫我個忙。”
“你說。”邢志新毫不猶豫的說道。
“把屍體燒掉。”程斌說道:“水廠裡還有一個,我估計再沒有另外的人了。”
邢志新想了一下,看着他說道:“這不應該是你的活嗎?”
“我都要走了。”程斌說道:“你就不能留點好印像嗎?”說到這裡,他好像想起了什麼,伸手到揹包裡掏了一會,摸出一個袋子,揮手扔給邢志新:“這是那支槍的子彈。”
上次他從機修廠弄回不少子彈,雜牌彈藥都扔在純水車間裡,步槍子彈給了邢志新,只留下了五四式的子彈。他本來手裡就有兩隻五四式手槍,一支被樂濤偷走,另一支剛纔給了邢志新,現在正好把子彈也給他。
邢志新伸手接過,看了看,擺手說道:“留下吧,你救過樂濤,他不會忘恩負義的。”
程斌知道他指的是機修廠那次,心想自己剛纔又救了他一次,不過看他的樣子,好像不怎麼願意領情,所以搖了搖頭說道:“人總是善忘的。”他向兩個人揮了揮手,轉身向廠門外走去,大聲說道:“忘了我吧。”
看着他的背影,侯佳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身後傳來腳步聲,卓安妮出現在他們身後,她呆呆的看着程斌離開的方向,臉上流下兩行淚水。
程斌拿了自行車徑直騎出廠區,卻並沒有走遠,他的心裡並不像離開時那樣無牽無掛,而且他還有另外一件事需要處理。
今天遇到的三個人都拿着短槍,這個火力配置很奇怪,而且那三個人的裝束也不像是經過了長途跋涉,所以他猜他們一定有一輛車在附近,程斌對機動車輛沒什麼興趣,但是懷疑他們還有接應的人員,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那個接應的人也一起幹掉,這也許是他能爲邢志新幾個人所做的最後一件事,當然如果他的計劃沒有問題的話,那麼這就是最後能做的兩件事之一。
天氣已經轉暖,中午陽光猛烈的時候,路面上的積雪就會融化,走在上面留下的腳印如果沒能在陽光下消失,就會被凍結起來,那三個人估計就是靠着這個才找到他們的。相比之下,這三個人在夜間活動的時候,雪水已經重新凍結起來,要搜索他們來時痕跡就比較困難。
程斌並沒有費力去尋找幾個人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跡,這幾個人既然是跟着他們的活動蹤跡跟過來的,那麼他只要順着自己從前留下的痕跡反查出去就行,這世上有很多事情其實都很簡單,只是被人們自己把自己給繞糊塗了。
很快他就發現遠處的公路上居然有微弱的火光閃動,顯然那裡就是他要尋找的目標,只是沒想到,這個留守的人會這麼大意,居然在夜裡點起了篝火。
他把自行車留在公路邊上,只帶了軍刀手槍和弓箭,用右手提着手槍,左手做爲輔助力量支撐身體,彎腰向着公路快速跑去,這是步兵操典中的一個標準動作,據說是美國人發明的,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猴子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