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許時間後,也不知郭三丁在想些什麼,他就這樣躺在牀上偏着頭望着窗外的天空。
此時正是仲夏之際,天空偶爾還會有一兩隻麻雀飛過嬉戲打鬧。
“呵呵,真羨慕你們能自由高飛,無憂無慮。”
也不知道算是爲他自己而羨慕還是爲了什麼而羨慕。
“喂,想什麼呢?”小護士進來見郭三丁就這麼呆呆的盯着窗外,不由說道。
郭三丁瞬間清醒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面色平靜如常,依舊是不鹹不淡不冷不熱的語氣迴應道:“沒什麼,多少錢?”
“真是,憋着氣的時候這個臉色,現在還是這個臉色,要不是看了檢查報告,我都懷疑你是不是面部神經也受傷了。”小護士戴着口罩看不見表情,但嘴上卻稍稍埋怨了一下。
郭三丁不說話,就這麼淡淡的看着她。
“行了行了,我給你看了,後面不繼續住院的話一共4325元。”小護士一邊幫他換上新的針管一邊說道。
“這麼多?!我這頂多就是外傷重了些啊?”這下郭三丁再也不淡定了,面容焦急。
小護士轉頭衝他翻了個白眼,換好針管後,拉過陪護椅坐在一旁一邊給他固定一邊解釋,大有教育的架勢。
“就是外傷重了些?你看看你的手,再看看你的臉和背,嚴重的血肉模糊,輕一點的都是大口子的劃傷和割傷,這還不嚴重?知不知道爲了給你縫合傷口醫生用了多久時間?”
“我...”
“你,你什麼你,這錢除了檢查花費的,大部分都是花在技術跟藥物上了,幸好內傷不算嚴重,你這樣的外傷再晚點,失血而死也不是不可能。”
“錢...”
“錢什麼錢,你要命還是要錢?何況,我說句實在話,你這傷勢,4000多的錢真心不算高了。”
得嘞,他郭三丁就是來受教育的,說個字就被硬懟回去,關鍵人家也是關心,還不好說什麼,還是不說算了。
心疼啊,4000多啊,這是真心疼啊,他的錢幾乎都是省吃儉用下來給他妹妹準備的,能不心疼嗎。
於此,郭三丁也就不再說話,頭一偏望着窗外,活像一受氣的小媳婦兒。
小護士覺得好笑,你一小年輕,穿着雖然普通但也不像窮苦人家,怎麼感覺錢比你命還重要呢。
這也就是護士不瞭解他的事,如果瞭解就不會這麼說了。
“不說話了啊?你這是不是就是那什麼話,‘你想幹掉我卻幹不掉我啊?’。”小護士給他固定完後微笑着說道。
護士見郭三丁動都不動,也不理她,心思轉想稍許。
她猶豫地的說道:“你成年了嗎?把你身份證給我或者你報一下號碼,我好給你登記,你自己能付錢嗎?能付的話就不通知你家裡人了。”
郭三丁有些驚訝,轉頭認真的打量了她一眼,雖然有口罩,但還是大致能看出小護士長的清秀動人。
腦後梳着不長不短的單馬尾,口罩上方有着一雙明亮的眼眸,好似看一眼能讓人寧心清爽一般。
要是他能看到口罩下的微笑,想必就算是他心裡也會微微“咯噔”一下吧。
“看啥?”小護士眉角一彎疑惑道。
郭三丁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鞋子,淡淡道:“麻煩你幫我把鞋子拿過來一下。”
“嗯。”小護士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還是幫他拿過鞋子。
郭三丁接過鞋子,從一隻鞋裡掏出身份證,另一隻鞋裡掏出了一張銀行卡遞向她。
“你能幫我直接付了嗎?密碼060521,我趕時間,複查完我好直接走。”
他爲了安全,曾找過皮鞋匠幫他在鞋裡封了皮,之後自己再用小刀割了個小縫將兩張卡放在裡面,以保安全。
小護士看着他就這麼掏出兩樣東西,面色也逐漸平靜下來,在醫院,各種形形色色的人她都見過,卻從未見過像郭三丁這般的青年。
試想,在社會越來越安定和生活水平也越來越高的年代,一個青年這麼保護自己的身份證明與錢財之物,還能簡單了?
小護士平靜的接過兩張卡,她也不嫌棄,醫者還怕這些?
不過她看着卡猶豫了一會兒,卻還是忍不住說道:“可以的,不過你不報警嗎?”
郭三丁再次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隨後趕緊看了看四周。
卻見小護士直接道:“這個病房就你一個病人,門我也關了,你放心好了。”
郭三丁還是相信自己,裝作不在意,似乎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一般,暗裡卻認真的看遍了整個病房。
隨後看向她緩緩道:“我報警幹什麼?又沒什麼事。”
“不用裝了,我們主任本來是考慮着你要是再不醒來都要報警了,本來你醒了他也打算報警的,畢竟你這傷根本就不是尋常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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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說到這兒,郭三丁就算再冷靜也忍不住蹙了眉,死死的盯着她。
“你不用緊張,我們是無權干涉的,醫院雖然有一些特殊的規則,但現在看來你並沒有生命危險,所以並沒有報警。”
郭三丁聞言,這才臉色一緩道:“我真的不明白你什麼意思。好好的我報警幹什麼?”
小護士見他也不鬆口,也不再說這個了。
她起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現在社會越來越好,雖然還是有些瑕疵,但我想說你還是要相信警察,靠你自己很難的。”
說完便離開了,郭三丁望着她離去的背影,難得的微笑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變成了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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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好人,說的是實話,不過...你接觸的太少了...”
郭三丁望了自己的手一眼,躺在病牀上緩緩閉上眼,右手撫摸着自己脖子上戴的小物件,想起了很多事情。
自己的妹妹,是撿來的,起初是他小學畢業後,父母爲了獎勵他畢業前最後一場考試得了年級第6名,帶着他去東嶺雪山玩。
爲了他從小到大想玩雪的小夢想,處於一般家庭的父母,也是研究考慮了很久的,最後在省內不遠找到了東陵雪山這麼個景點。
而他這個妹妹就是在遊玩路途中遇到的。
剛見到的時候,起碼比他矮了一頭多的小姑娘瘦瘦弱弱、蓬頭垢面、一身髒兮兮的樣子正看着在麪店吃麪的他。
不,準確的說是來回盯着從碗裡吸溜進口的麪條。
也許是他的同情心,也許是好奇心;小三丁那時的想法可不會太多,就算有什麼想法也很直接。
“你想吃麪?小娃。”小三丁手裡挑着麪條向“他”問道。
看“他”還是一直盯着麪條,不動也不說話的樣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懂。
沒辦法,當下小三丁便看了一眼另一旁店裡正瞧着小物件的父母,轉手就挑起麪條往“他”嘴裡懟。
可憐小三丁沒餵過小孩兒,着急之下還不小心剮蹭到“他”的牙齒了。
小娃可不管這麼多,微微吃痛了一下,便抓起筷子上的麪條胡亂吞嚥了起來。
“誒,你慢點,我夾的速度都沒得你吃的快。”
就這樣幾分鐘,兩個人都是手忙腳亂,一碗麪就這麼沒了。
可小娃不停的在吧唧着嘴好似還在回味一般,還是眼巴巴的望着郭三丁,讓他有些茫然。
“你還要幹什麼?沒吃飽?”
小娃不迴應。
小三丁抓了抓頭,有些不解,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了自己爸媽一眼,最後摸着頭看着好似嗷嗷待哺的小娃。
最後,小三丁好似決定了什麼一樣,從凳子上下來,半蹲在小娃面前。
“你聽得懂我說話不?哎呀,你要是聽得懂的話,我一會兒帶你吃別的東西。”
小娃一聽有吃的,終於點了點頭。
“那就好,等會兒你就跟着我,但是不要跟的太近,今天一天我吃什麼你就吃什麼。”
小娃也不管能不能理解是什麼意思,在聽到有吃的後,就不停的點頭了。
見此,小三丁再次給他指了一下自己背後的地方再指了指自己。
“懂了嗎?跟着我。”
見小娃點了點頭後,小三丁走到爸媽面前,陪着爸媽挑挑撿撿。
“媽,老漢兒(爸),你們要買啥子?”
“來都來一趟了,還是買點小東西帶回去算了。”郭母拿着把木梳看了看,轉頭向兒子說道。
“老漢兒手裡拿得是菸嘴吧?你都不說他嗎?”小三丁看了眼郭父正偷偷摸摸的拿着個黃菸嘴,不時的往自己老媽這邊瞟上一眼。
可憐的郭父還不知道眼尖的小三丁已經在打小報告了。
“哪兒呢?”郭母找了一眼,見到郭父的小動作後放下木梳就是往郭父面前走。
“你幹什麼?偷偷摸摸的,讓你不要抽菸不要抽菸,你還弄個菸嘴!”
“哎呀,嘿嘿,不看了不看了,走走走。”郭父連忙告饒,一手挎着郭母的肩膀,擡着手示意道,眼睛卻不忘的瞟了一眼菸嘴。
“哎呀,媽,老漢兒要買就讓他買嘛,難得出來一回,等我上初中考個好成績,就當是給我老漢兒獎勵了,行不?平時在家裡,抽菸都要出去抽,好遭孽(可憐)哦。”
郭父趕忙瞪了他一眼,“你才造孽!我那兒有你說的那麼耙。”心裡反駁了一下。
但隨後卻還是感激了一下小三丁,‘兒子就是好,知道老子的辛酸啊。’
郭母望着自己兒子,眼中的慈愛之色濃濃而出。
但隨後轉過頭看着自己男人,又變了個臉色煩道:“真是煩,買買買,要你戒菸簡直是浪費時間。”
“是是是,謝謝老婆,嘿嘿。”郭父笑的合不攏嘴。
小三丁看他爸的神情變換,雖然心裡有些好笑,但也都見慣不慣了,自他記事以來家裡就是這樣的。
他趁着他媽不注意朝郭父眨了好幾眼,郭父也笑着不着痕跡的朝着他眨巴眨巴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