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斬·鬼神驚。
虎魄隔空斬出,鬼神驚或未驚,又有什麼重要的。
重要的是,陰月天在他出刀的一瞬間,心底的封印狂暴突兀的打開,第二種情緒涌動出來!
那是一種名爲恐懼的東西!
身體,已被冷汗浸溼,心魂,也在剎那間劇顫。
須彌感官,本是這世上一等一的『操』縱身體的強橫能力,但在一刀之威下,卻彷彿突兀消弭,陰月天彷彿連一塊肌肉都催動不了!
雨潤八方。
這是這一刀給予陰月天最直觀的感受。
春日細雨,潤物無聲,便如這成千上萬柄虎魄刀身的威力。?? 末世之死神降臨15
鋪天蓋地的刀刃之下,堅硬的山洞鍾『乳』,便如被烙鐵切過的黃油,無聲無息的被斬開。
岩石尚且如此,何況人的肉身?
煙塵升騰,再次覆蓋了半個山洞,放眼望去,在周遭明珠映『射』之下,白煙便如火葬人身後的煙霧,憑白的透着一股死氣。
天魔星慢慢轉身,饒有興趣的看着遠遠山壁處的陰月天。
後者將戴爾文的身體隨意的扔到一旁,終究忍受不住,一口血噴出。
同時噴出的,還有他全身各處突然爆開的傷口濺『射』出來的鮮血。
於身下,血匯聚成一條小溪,潺潺流向低處。
天魔星道:“旁人與我一戰,大都會被這一刀驚懼的只能僵立等死,你能躲開,真的不愧爲近年來最出『色』的超新星。”
陰月天眉眼已完全睜開,只是此刻,那對細長明亮的眸子變得黯淡的多,且原本的冰冷森戾,也消失了大半。
他剛想說什麼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下脣一下的臉上已被鮮血沾滿。
他平靜的道:“旁人與你一戰,大概也都和我一樣以爲這一刀最強大的傷害在於那無數凝聚出來的刀芒,卻不料最恐怖的,卻是在那成千上萬刀芒之後隱藏的狂暴殺意。”
若是真有這‘旁人’在此,一定會驚訝的大聲尖叫出來!
因爲將微笑死神重傷到這個地步的,竟然僅僅只是刀上殺機!?
天魔星和好教的解釋道:“那不是殺意,而是刀意。”
他似乎還很回味,道:“我雖不是華夏人,卻早在大災變初期便隻身進入華夏求學,襲擊求得華夏古武傍身。”?? 末世之死神降臨15
陰月天道:“看樣子你成功了。”
天魔星得意道:“當然,我求助的,是當時的華夏宋家。那時候宋家還不是殺手世家,而是一個很傳統的古武家族。師尊他老人家不嫌我骯髒醜陋,傾囊相授,終究被我超越。”
陰月天道:“我猜後面的情節一定是很狗血的你學有所成便將其幹掉了。”
“當然不。”天魔星眼中流『露』出難得的悲傷和崇敬:“我從小無父無母,親情對我來說哪怕一分一毫,也無比貴重。投師之後,雖然師兄師姐等所有人都很討厭我,但唯獨師傅,他看到我的堅韌和毅力,將相傳數代從不外傳的古武學‘天刀八法’全部教授給我。他待我如親子,我又怎可能對他老人家有一絲不敬!?”
他忽的嘴角『露』出恨意:“大災變後,師尊雖已去世,但我依舊兢兢業業的守護着宋家,卻不料師尊的嫡孫,卻將祖傳古物拋棄,希冀將堂堂天刀宋家變成一個陰暗的殺手世家。我百般勸阻不從,宋家人竟是設下詭計,表面將家主親妹下嫁給我,實際上卻在新婚當夜給我下毒,你可知我親眼看到自己被愛慕着的女子閹割,又被一直守護着的‘家人’追殺是什麼感覺!?我遭人背叛,但畢竟師恩大如天地,怎能對宋家下手?但這狂怒不出,我決計不出十年便會落寂而死,所以我選擇報復這世上除了宋家的所有人……若不是這世人功利,欺軟怕硬,宋家平穩家族又怎會向殺手家族的方向轉變?”
“所以,你犯下殺孽,被隱俠老頭兒追殺?”
“是啊,可笑你小子以爲自己在辛吉達犯下鮮血淋漓的重罪成名於世界,卻不知道,在十三年前的幾年間,死在我手中的生靈已不下百萬!”天魔星冷笑道:“否則你以爲爲什麼國際刑警出動隱俠劉聰聯合衆人追殺我?再反觀你自己,這幾年來,雖是在各大通緝令上掛單,又有幾個國際刑警找過你麻煩?”
“你錯了。”陰月天道:“國際刑警不找我麻煩,是因爲舉凡認識我的人都清楚,我雖不是什麼好人,卻也不是真的濫殺無辜之人,我殺的每個人,都有應該被殺的價值,而你不同,你的事我也聽說過,你殺人全憑喜好,甚至打個噴嚏都會覺得有人在算計你而殺死身邊的無辜者。”
天魔星狂笑不已,幾乎笑出眼淚:“你說的沒錯,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兇手,所以呢?現在兇殘狂暴的大殺人狂要殺一個變態小殺人狂,小殺人狂將何處之?”
陰月天道:“小殺人狂不是大殺人狂的對手,自然只能被動等死。”
“說得好!”
天魔星神『色』一凜,兩眼之中已有隱隱紫意:“那麼便接下我這第三刀吧!”
陰月天微笑,身體瞬間移至山洞正中。
“還知道將我的刀引離戴爾文,看起來你小子倒也沒有那麼無情。”
“我這樣的人,朋友死一個就少一個,還是珍惜一些好。”
天魔星手腕一抖,虎魄刀已倒拖於身後刀刃朝天,一字一句的道:“三斬……”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那看起來矮矬的身材明明瘦弱無比,那乾枯瘦弱的腿也明明看起來那麼無力。
但這一腳踏在地上,確實讓他身前數十米扇形面積內的所有岩石地面瞬間破碎,無數塊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的石塊從地面凸拱出來,彷彿地下有什麼推動一般!
然後,無形立場在他的身體上驚起,狂暴的力量,硬生生將周遭五十米直徑內所有大大小小的石塊全部托起至半空,然後這些石塊又紛紛彷彿被無形利刃切開,切口無比光滑的破碎開來!
即便陰月天對華夏古武並不太熟悉,但依舊看出那是驚天動地的刀意力場,以刀馭氣,以氣聚力,以力匯場,以場供刀,這便是傳說中的‘領域’!
隨着刀意力場的升起至完整,天魔星那看起來乾瘦無比的右臂猛地粗壯一圈,他的身體騰空而起,手中虎魄刀在地上筆直切過到腳下,然後一招上挑!
“……滅生靈!”
隨着天魔星最後這句話吼出,刀意力場竟是隨着這一刀上挑脫身而出,足足五十米直徑、充斥着無盡刀芒的強橫領域,便如《kof》中2000/2001boss的強大招數‘白羅’一般,只是白羅是聚而不動,這刀意力場卻是若萬千坦克形成的滾滾洪流,帶着披荊斬棘摧枯拉朽的破壞力極速向陰月天衝出!
(是生是死,就看這一招了……)
陰月天雙眸驟亮,一瞬間爆發出無窮戰意!
他的雙手同時呈掌狀探向身前,同時雙腳也弓步前搖,脊背完成一個十分平滑的姿勢。
那感覺,便如這世上最尖端跑車的流線造型一般,似是任何強風都無法給予一絲阻力。
他一字一句的道:“不動冥王·劫!”
劫!
這能力本身並非什麼強橫到無人能敵的攻擊手段,但在對戰遠強於自己並且精通絕強大範圍攻擊的敵人時,卻是無往不勝的最強利器!
當陰月天吼出這個字,天魔星的瞳孔瞬間收縮成鍼芒狀,他握刀的手居然也開始顫抖起來!
他驚悚的看着遠處的青年人,赫然發覺這人明明像是巨浪前的礁石,一動不動螳臂當車的的等死,但不知爲何,這人卻又彷彿和自己發出的無窮刀意力場融爲了一體!
並非融爲一體,而是兩者居然產生了同樣的波動!
那是……共振?
天魔星無法判斷,也無心去判斷。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陰月天所在的地方,連一絲一毫的瞬間都不願意遺漏。
然後,他便看到自己的驚天刀意力場,就這樣從對方的身上碾壓過去!
力場中縱橫的刀意、刀芒,明明每一片都具備開山碎石的能力,但偏偏只是在他的身體上切開一條淺淺的傷口!
即便如此,若是力場中那萬千刀芒依次在對方身體切過,也依舊可以輕易將對方殺死。但是,似乎所有刀芒都有了生命,非但有了生命,而且無比畏懼那青年人,大多都從他的身周盤旋一圈便游魚般滑過!
天魔星亨利簡直看的眼珠子都掉了出來!
他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十幾年來研究出的強大招數爲什麼對對方無用!
他很呆滯,一直呆滯到刀意力場在山洞中又開出了一條五十米直徑的大洞,並在洞中深入了足足兩百多米消散。
一直呆滯到所有原本被稱作山壁的巨巖被切成一塊塊碎石又由碎石被絞碎成白『色』的粉末堆積在那兩百多米的通道內。
一直呆滯到……全身被血染滿的陰月天突然消失不見!
天魔星身體一顫,手中虎魄已經下意識的向後斬出!
然而臂上一痛,非但虎魄刀橫飛了出去,連持刀的右臂,也整根飛了出去!
天魔星臉『色』發白的轉身,陰月天就站在離他不到一米的身後。
天魔星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陰月天道:“須彌感官與不動冥王的結合……這些joker沒有告訴你?”
天魔星道:“這能力我知道,但我不明白爲什麼你能躲避開我的‘滅生靈力場’。”
他咬着牙道:“滅生靈力場本就是全部由我的技巧結合虎魄的刀意構成,裡面全部都是虎魄刀芒,爲什麼?爲什麼你那一招明明只是很普通的藉助‘共振’和‘同化’將自己變成即將到來的‘災厄’,這樣的一招卻能夠成功接下我的滅生靈力場?”
陰月天此刻的狀態很慘,他非但全部衣服都已破碎,而且全身肌膚沒有一處完好,幾乎每一毫米的地方都有一處斬傷。
而且,他身體上所有凸出的部分,都已被切掉,包括鼻子、耳朵、十指、下體。
但這人居然還在笑,還能笑得出來!
他淡淡的道:“請稍等。”
他在說‘請’字的時候,一柄手術刀已經切下了天魔星的左臂,說到‘稍’字的時候,天魔星已被腰斬,說到‘等’的時候,數十柄一尺多長的長柄手術刀已經將變成了人棍的天魔星釘在地上,奄奄一息。
做完這一切,陰月天這才衰弱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微笑着道:“其實你的問題很簡單……我的不動冥王·劫的確通常只能用來抵擋實體物質,比如海嘯、泥石流甚至火山都絕無問題,可一旦面對進化者的能量便相形見絀了。但問題是我之前已經捱了你兩刀,這一點千萬不要忘記。”
明明人之將死,明明被砍成人棍,但天魔星卻一點也不關心自己的身體,反而追問道:“那又如何?”
陰月天道:“無論是你的刀意,還是虎魄刀的刀意,對我來說本質上還是一種能量,我相信對你來說也是一樣。之前在接下你的二斬·鬼神驚的時候,不要忘記了,你的刀意已經衝入我的身體,將我的內臟和血肉骨骼全部絞碎。”
天魔星道:“我這次失敗,最大的問題在於沒有想到你的肉體恢復力居然已經達到了這種程度,幾乎可以媲美約翰·卡夫曼……joker的情報有誤,像你這樣的人,已經近乎不死了。”
陰月天道:“可你一樣對我出了第三刀。”
天魔星道:“正因爲發現你在內臟全部被破壞的情況下還能逃開,發現你具備如此強的肉體恢復力,所以我才決心用出這第三刀。我早已說過,我是個喜歡不斷前進的人,十三年前假死之時,我雖已經將所有刀法總結出了兩刀,卻發現自己依舊不夠強,所以‘死’了的這十三年,我開發出了這第三招,而且我相信,舉世間,能夠躲開這一刀的人不知凡幾,但能夠當下這一刀的,不足五人。”
陰月天道:“所以當你發現這用了十三年纔開發出來的招數對我無用,纔會喪失了生的念頭?”
天魔星道:“這樣,難道你不更該告訴我爲什麼嗎?”
陰月天嘆道:“我說過了,因爲你的刀意已入我體內。你的第三刀刀意力場,我固然無法擬化出同等頻率和振幅的能量,卻能夠將你留在我體內依舊不斷絞碎着我身體的能量強行驅逐到身體表面,刀意和刀意,本就是同根同源,再加上這世間只有我懂的的特殊技巧,以不動冥王·劫接下你的第三刀,並不困難。”
天魔星道:“原來是這樣……”
他的兩眼發直的看着山洞穹頂,那對十分難看的眼中,『露』出一絲茫然:“我終究……還是不成氣候啊!天刀……天刀……”
陰月天此刻身上的傷口都已止血,消失的零件也紛紛長了回來,道:“看起來我的做法是多餘的。”
天魔星道:“我本就不是多言之人,信奉的從來都是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陰月天道:“所以在我接完第二刀後,便對你的長篇大論感到奇怪,像你這樣的人,本該繼續追殺,不給我留一絲喘息餘地。”
天魔星道:“那本是一方面觀察你,一方面爲我這最強的一招蓄氣。”
陰月天道:“以你的實力,出招前尚需蓄氣,出招後自然會有氣虧。”
天魔星道:“你以爲自己最大的機會就是我出招後,氣血虧弱極大、能量流失嚴重,實力十不存二,所以想要殺我只有這一個機會。你同樣也不是自傲之人,所以爲了不讓我拖延時間,將我四肢斬斷人也釘在地上,這才與我談話。”
他苦笑道:“現在發現做了這一切是多餘的,也是因爲你已看出,我心已死。”
陰月天道:“這實在是我沒有想過的事情,也是我最想不明白的事情。天魔星亨利,傳說中刀法如神,又得神兵虎魄,即便不用這些強橫招數,僅僅只憑戰鬥技巧我也不是你的對手,可你現在卻已放棄。”
天魔星道:“我對自己將所有刀法融會貫通後開發出的這三招有着極大的自信,但這自信,也是我敗亡的原因。”
陰月天道:“假死十三年,難得出手,自然要將苦苦研究出的招數用出,且幸好對手也不是什麼弱者,正好拿來試刀。”
天魔星道:“可是眼見自己充滿期望的刀法居然連一個新人都對付不了……這種痛苦,你不會明白。”
他眼角,忽的有淚滑落:“師尊離去時,希望我能夠憑藉自己的能力將真正的天刀八法從歷史的塵封中探索出來,而我的一生,也在爲着這個目標努力。爲了這個目標,我已挑戰天下所有用刀名家,又將萬家只特長融合。現今敗了,豈非我一世努力盡皆空費?”
陰月天道:“這些都只是執念而已,‘執’可取生,‘執’能贈死,太執着,不好。”
天魔星桀桀的哭着笑着:“你不會懂的!你這個只有血肉沒有靈魂的冰冷動物,又怎麼會懂得人類的情感,懂得有血有肉的人活下去的動力和願望!?”
“我不明白。”
陰月天暗嘆一聲起身,指間,一柄手術刀刺破血肉探出。
“不明白的人能夠活下去,明白的人卻會死亡,這豈非是最血淋淋的現實?”
刀鋒似電,更猶如劃破夜空的一顆流星。
只是這顆攜裹着焰狀黑霧的流星,從不會聆聽別人的願望,恰恰相反,它便如真的掃把星一般,只能帶來人們最不願接受的……
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