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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禾在做過手術的第二天傍晚醒了一次, 林以墨正垂頭閉目養神,感覺到手心傅清禾的手指動了動,他立刻睜開雙眼, 正看到傅清禾憔悴的笑容。
“早上好, 以墨。”
“已經晚上了。”林以墨苦笑。
“啊, 我睡糊塗了。”
傅清禾不好意思地笑笑, 掙扎着想從牀上起來, 林以墨連忙去扶她。去上廁所的舒緣回來正看到傅清禾坐起來,她激動地跑到牀前,眼底有些溼潤。
“渴不渴?餓不餓?想吃什麼?”
傅清禾被舒緣疑問三連搞得忍俊不禁, 反握她的雙手,撒了個嬌。
“我想吃包子。”
舒緣扭頭朝林以墨遞眼神, 林以墨會意起身出去買。舒緣這也是想讓他活動活動, 一直守在牀邊精神也受不了。林以墨走了之後, 舒緣在牀邊坐下。
“有哪裡不舒服嗎?”
傅清禾搖頭。
舒緣其實很想數落她,爲什麼一直隱瞞病情, 但看到傅清禾蒼白的臉色和毫無血色的嘴脣,她把話忍了回去。如果傅清禾沒昏倒被送進醫院,恐怕舒緣和林以墨永遠不知道她病情的嚴重性。傅清禾之前一直跟舒緣說自己在國外的醫院得到了很好的治療,身體比以前好很多,雖然還不能劇烈運動, 但完全不影響日常生活。
現在看來, 哪裡是不影響日常生活, 她根本受不了一點刺激, 只要情緒稍微激動些就可能發病。
想起林以墨拜託的事, 舒緣欲言又止,傅清禾看出來她有話要說。
“怎麼了?”
“清禾, 答應以墨的求婚吧。”
傅清禾表情一僵,沒想到舒緣會主動開口談起這件事,雖然她以前也經常開她和林以墨的玩笑,但如此正式地談還是第一次。
良久,傅清禾纔回答。
“我不能那樣做,緣緣。”傅清禾握住舒緣的手。“我活不久,不能耽誤以墨的人生。”
舒緣悲痛地看着她。
“清禾,你一直拒絕,就不會耽誤他的人生了嗎?”
傅清禾又何嘗不明白林以墨的執着,但她也有自己的執着。
“我並不愛他,我不能嫁給他。”
“我知道愛得是樑漠堯,但你能嫁給他嗎?他能娶你嗎?”
傅清禾攥緊手心,眼神中有着無法掩飾的悲哀。
“不能。”舒緣道出殘忍的事實,她也非常難過,如果可以她也非常希望傅清禾人生最後的一段時光能跟最愛的人在一起,然而樑漠堯絕對辦不到。“他是萬衆矚目的明星,大學時你們一直偷偷摸摸地談戀愛,他根本不敢讓別人知道你的存在,這樣的人給不了你幸福。”
從認識樑漠堯開始,舒緣就堅信這個男人無法給傅清禾幸福,這麼多年過去,她依舊這麼認爲。
“但我喜歡他啊,緣緣……”傅清禾用雙手捂住臉頰,淚水從指縫間滑下。“喜歡到只要看到他幸福我就滿足了。”
“你怎麼這麼傻。”舒緣苦笑。“那麼好的林以墨就在眼前看不到,非在一棵樹上吊死。”
“以墨會遇到更好的女人。”傅清禾擦掉眼淚,扯出一絲笑。“至於堯堯,他其實很溫柔,只是緣緣你不瞭解而已……”
樑漠堯在人前一直都表現得很不好相處,但傅清禾知道他隱藏的溫柔,知道他的堅強,知道他的隱忍,怪只怪他們緣分不夠,所處身不由己的環境讓他們很難相守。
“停,打住,在你心裡樑漠堯恐怕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我明白。”
認識傅清禾這麼多年,舒緣從她那裡可沒少聽到對樑漠堯的讚美。
“所以,緣緣幫我離開吧,到一個他們都不知道的地方,讓我一個人度過最後的時光。”
舒緣錯愕地看着她,明明自己是被林以墨拜託讓她留下來,現在又反被傅清禾拜託幫她離開。
“你不準備再見他們了嗎……”
“嗯。”
已經夠了。
她已經見過堯堯最後一面,他過得很好,雖然他可能還在恨她,但這樣就好,這樣他也許就會遇到別的喜歡的人了。
“好吧。”
舒緣這輩子最不能拒絕的就是傅清禾,嘴上毒舌,但她從來沒拒絕過傅清禾的要求。
林以墨帶着包子和粥回來,完全沒察覺到兩人之間的異樣,三人吃過晚飯,舒緣讓林以墨回家收拾收拾自己,守了傅清禾幾天,他連鬍子都沒刮,看起來十分狼狽,林以墨沒想太多,有舒緣陪着他並不擔心,回趟家洗個澡第二天再來。
然而,等他再來到醫院,傅清禾已經不見了。
聯繫不上舒緣的林以墨瘋了一樣找到史景修,史景修無奈,他也不清楚舒緣在哪兒。舒緣知道林以墨肯定會到處找傅清禾,索性跟傅清禾一起消失。而樑漠堯自從上次在劇組見到傅清禾後,便從導演等工作人員那裡多方打探傅清禾的消息,他想通過出版社弄到傅清禾的聯繫方式卻被何弋陽從中作梗。始終沒能聯繫到傅清禾,而那之後傅清禾再也沒有出現在劇組,樑漠堯有些焦慮,實在忍不下去的他某天拍完戲跑到了導演的休息室,問起舒緣的聯繫方式。
樑漠堯一直旁敲側聽地打聽這部電視劇原作者的事,導演也看出來他最近連拍戲都有些心不在焉,雖然他剛被何弋陽交代過不許透露任何跟傅清禾有關的事情,但舒緣的沒說不可以。
史景修這邊白天在公司剛讓林以墨相信自己真的不清楚傅清禾和舒緣的位置,沒想到晚上回家的時候卻又見到了樑漠堯。
“舒緣在嗎?”
樑漠堯帶着帽子站在史景修家門口,見到他微微揚起帽檐露出自己的臉,史景修驚訝地看着他,忍不住調侃。
“她不在家,請問大明星找我妻子有什麼事?”
“我要找的不是她。”樑漠堯皺眉,很不耐煩。“你知道傅清禾住在哪裡嗎?”
聽到那三個字,史景修仰天長嘆。
“又是爲了清禾啊,你們這架勢,讓我都開始懷疑我妻子是不是跟清禾私奔去了。”
樑漠堯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瞪着他。
“好好的不拍戲,從劇組特意跑出來不會就是爲了見清禾吧?”史景修打量着全副武裝的樑漠堯,估計爲了不被認出來他也是一路偷偷摸摸來到這裡的。“身爲男人,雖然很想幫助你,但真的很抱歉,我也不知道傅清禾在哪裡,辦了出院手續後,她就跟舒緣一起消失了。”
出院手續?樑漠堯眉頭一皺。
“什麼出院手續?她怎麼了?”
史景修也很驚訝。
“你不知道?”
“傅清禾怎麼了!?”樑漠堯激動地拽住史景修的衣領。
“她心臟病發作昏倒在路邊,送進醫院後做了手術。”史景修絲毫不慌,鎮定地敘述。“舒緣和林以墨陪護好幾天,出院後就不知道去哪兒了,今天林以墨還來質問我舒緣的去向。”
“你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兒?”樑漠堯瞪着他。
史景修無辜地攤開雙手。
“我妻子的行事作風你們也清楚,如果她們不想被你們找到,絕對一點消息都不透露給我。”
雖然跟舒緣瞭解不多,但樑漠堯瞭解傅清禾,如果她不想被自己找到,那就真的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五年前一樣,自己爲了找到她,足足花了五年時間。
樑漠堯放開史景修,什麼都沒說直接離開,他知道繼續浪費時間也沒用,想找到傅清禾恐怕只能通過別的辦法。
當樑漠堯找上門的時候,何弋陽甚至有些驚訝,過去五年樑漠堯答應接受何弋陽安排的所有工作,條件就是不跟他見面,如今居然主動前來,實在難得。
“這可真的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何弋陽坐在辦公桌後面,饒有興趣地看這樑漠堯。“最不想見到我的人居然主動來找我,怎麼,難道你找到拜託何家的辦法了?”
何弋陽知道,只要樑漠堯的那個“瘋子”母親還活一天,他就不敢跟何家斷絕關係。
樑漠堯冷冷地瞥了那個男人一眼,許久沒見,這個男人還是老樣子。
“媽媽還好嗎?”
“好得很,除了偶爾發病。”何弋陽微笑,卻給人感覺十分陰鷙。“既然掛念何不回家看看?”
他這話是故意的,明知道那位母親看到樑漠堯就會發病卻還這麼問。
“我找你不是爲了這件事。”樑漠堯就站在門前,不進也不退。“我想找個人。”
“什麼人?”
何弋陽微微一挑眉,他自然知道樑漠堯想找誰,那個人就是在他的警告下離開的。
“傅黎的女兒,傅清禾。”
“哦。”何弋陽拖了個長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傅家那個常年在外的大小姐啊。”
對於外人來說,傅清禾是個不愛回家的自由大小姐,傅家有意營造的形象,何弋陽自然也知道。
“你能找到她嗎?”
以何家的背景和何弋陽的能力,應該不難,只看何弋陽願不願意幫忙了。
“你爲什麼要找她?傅家跟我們何家是競爭關係,你不是不知道吧?”何弋陽從座位上站起來朝樑漠堯走去。“給我個理由,我滿意的話說不動就幫你了。”
樑漠堯攥緊雙拳,他遮遮掩掩這麼多年,就是不想被何弋陽知道自己多重視傅清禾,如果被知道,他絕對會對傅清禾不利。
但此時已經顧不上這些,樑漠堯有預感,如果這次再找不到傅清禾,他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她了。
“因爲我喜歡她,你不可能放過我最重視的人的吧?”
樑漠堯迎上何弋陽的視線,目光堅定。
何弋陽一臉欣喜,沒想到樑漠堯隱忍迴避了這麼多年,爲了傅清禾,居然不惜正面跟自己對峙。
“樑漠堯,你可不要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