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陸,江中與納昆草原‘交’界處,鷹堡。
一名殤人商業協會的信使剛進入鷹堡,就翻身從馬匹上跳下,此時一名殤人護衛從不遠處奔跑。兩個身材矮小的人在其他納昆人羣之中顯得那麼可笑,有那麼顯眼,在場所有人幾乎都將目光注視在了他們的身上。
“小矮子,不知道吃什麼東西才能長成這樣。”一名納昆軍士低聲嘲笑道,雖是低聲,但卻不掩飾說完之後自己爆發出的那陣笑聲。
“何事這麼焦急?”那名身負長劍的護衛問道,他身上那長劍對於身材高大魁梧的納昆人來說,只是一柄匕首而已,就連納昆人中未成年的孩子都不屑與用這樣短小的兵器,可在殤人手中卻十分應手。
信使看了看周圍正在注視着自己的納昆人,隨後說:“斯古魯少爺在什麼地方?我要見面他,有密信呈上,十萬火急”
護衛點點頭,轉身就往鷹堡內走,信使緊跟其後,但卻依然不喜歡納昆人鄙視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乾脆將身上的斗篷罩在了頭頂,視而不見。
兩人穿過鷹堡內長長的走廊,又經過走廊盡頭旋轉的木梯後,終於來到斯古魯所住的居所前,那只是一個比較隱秘的房間,在房間外部有納昆虎賁騎軍士把守,說是爲了安全起見,實際上只是爲了監視這些來此地做談生意的殤人。斯古魯也並不相信這些看不起他們的“巨人”,在自己的據所外又讓護衛建立起了一道防線,所謂的防線也只是起個警戒的作用,他心中太清楚,只需要三個虎賁騎就可以輕鬆地將防線給瓦解掉。
來到斯古魯居所‘門’前後,護衛讓到一邊說:“斯古魯少爺應該在屋中讀書,你直接進去便可。”
信使點點頭,隨後推開了‘門’,推開‘門’的剎那便看到站在‘門’口的斯古魯。信使忙要跪下行禮,卻被斯古魯一把扶住道:“進來。”
信使進‘門’之後,斯古魯又將‘門’口關嚴實,隨後問:“我已經從窗口看見你進來,這麼焦急是不是千機城內出了大事?”
信使先是搖頭,隨後又使勁點點頭,從自己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隨後又將自己隨身所帶的那個應該用來存放信紙的鐵盒拿出來。那是一個有機關的盒子,要打開必須正確觸動盒子上面的機關,如果用蠻力,鐵盒中就會有腐蝕液體流出,將其中的信紙燒化。
信使打開鐵盒之後,從裡面取出一個小冊子,又對應冊子將那封看似平常的信重新譯了一遍,隨後將譯好的文字寫在一張特製的紙上,隨後‘交’給斯古魯,然後轉過身去,面朝牆壁跪下,等待斯古魯閱讀。
斯古魯接過那信紙,從腰間掏出一瓶特製的‘藥’水,遞在那信紙之上,看着那些字漸漸起了變化,這種殤人商業協會中最高等的密文之術並不是人人都會,必須是掌握和能夠接觸殤人商業協會之中核心機密的人才能夠學會。
用以掩飾真信的普通信紙,其實只是隱藏着第一層密碼的文字;鐵盒之中的信紙中的數字,是用來揭開第一層密碼文字的必要之物,這兩者對應譯出文字之後,也並不是信的真正內容,必須要用特製的‘藥’水配合上那張特製的信紙,才能看到真正的原文。就算拿到‘藥’水,沒有實行先前的兩道程序,也是無法看清楚信紙之中的真實內容。
斯古魯等待那信紙上的文字慢慢變化,終於出現了一行字,只是短短的一行字,就寧他臉上的表情起了巨大的變化,信紙上寫着:冰海貴客已到入千機城,擇日趕回,共商大事。
斯古魯看完後,深吸一口氣,臉上有了笑容,他知道即使這一趟來納昆所談的買賣失敗,回去也不會受到父親大人的責罰,貴客一到千機城,那麼商業協會接下來的策略就會完全改變,而他們的生意也會接下去越做越大。
“你轉過來吧,沒你什麼事了,下去好好休息吧,我讓護衛備了些飯菜,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羊‘肉’……“斯古魯將信紙點燃後燒盡,對信使微微一笑。
信使點頭,跪地向斯古魯行禮後,轉身打開‘門’離開,此時剛纔一直守在‘門’口的護衛進來道:“少爺,大祭司阿克蘇有請。”
信使剛來?那個阿克蘇就請我去?難道他察覺出什麼了?不,不可能,就算阿克蘇再聰明,而僅僅是會‘洞’察在這塊大陸之上發生的事情,而關於那件事,恐怕除了我們商業協會,沒有人知道,而知道那件事的人,如今在這東陸土地之上也不會超過十人。
“我馬上就去。”斯古魯將信紙燃燒後的灰燼,小心翼翼地掃進盛滿水的盆裡,一直到灰燼在水盆中化盡,這才放心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轉身離開房間向天焚殿走去。
斯古魯離開房間之後,意外地發現那些監視他的虎賁騎衛士不知道在何時已經全數撤走,只剩下空‘蕩’‘蕩’的走廊和大廳。他的靴子踩踏地面發生的聲音在大廳之中回‘蕩’,斯古魯突然停下腳步,環視了一眼四周,皺起眉頭,有一種強烈的不安感向自己襲來。
也許是自己多心了。斯古魯輕嘆一口氣,繼續向天焚殿方向走去。
斯古魯的身影越來越遠,當他整個人徹底消失在大廳盡頭之後,一個身材並不如納昆人高大的身影從大廳一根石柱後走出,隨後轉身向斯古魯的方向快步走去,他的腳步輕巧而快,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鷹堡,天焚殿。
阿克蘇喝着酒壺中的烈酒,不時還將酒壺中的酒灑進面前的巨大的火盆之中,與旁邊的那盞十二星燈中的火焰想比起來,燃得更旺。
阿克蘇注視着火盆中的炭火,又擡頭看着十二星燈,用手在眼前比劃了一下,隨後笑着自言自語道:“就算是神明之燈,要想燃燒得更旺,也必須要有相應的材料,火盆需要木炭,星燈也需要火油。”
自從斯古魯來到鷹堡之後,阿克蘇便以焚皇並不在鷹堡,還得寫信與其商議爲由,暫時穩住了他,實則只是因爲自己根本不知道殤人商業協會到底想做些什麼。同時,阿克蘇也派出了自己收買的一批江中探子,在東陸土地上四下打探關於殤人商業協會的消息,回報的消息讓阿克蘇非常吃驚,殤人商業協會竟在短時間內,在各地收集了大批黃金,好不誇張的說,現在的千機城幾乎成爲了黃金的代名詞,可以稱得上黃金之城,但同時還有一件事讓阿克蘇感到非常意外,那就是他派出的探子中有一部分根本沒有回報任何消息,就如同人間蒸發一般徹底消失了。
沒有人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知道這批探子被派往了江中的幾大主要城池,還有部分江河水道,隨之阿克蘇又召集了第二批探子,加派了人手,此次並不爲查探殤人商業協會的消息,僅僅是爲了尋找上一批失蹤的人手,這次帶回來的消息是比上次更爲駭人,那批人是在調查江中主要城池中大戶行商時所失蹤。
殤人商業協會,江中的大戶行商,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如果沒有關聯,爲何這批探子會離奇失蹤,如果沒有關聯,探子們有爲何要去查探他們?阿克蘇腦子中出現了一連串的問題,得不到解答,這批探子是‘花’了多年的時間培養訓練而成,都不是納昆人,而是江中人,不容易惹人懷疑,如果再繼續查探下去,不知道還會失蹤多少人,就此罷手,靜觀其變,也許現在根本不到時機。
黃金,那可是每一方勢力的立足之本,上到達官顯貴,下到普通百姓庶民,沒有人不喜歡着東西的,也沒有人不知道這東西的重要‘性’。如果黃金大批量流失,最終只落入在殤人商業協會的手中,那麼他們就必定能控制整個東陸,這並不是危言聳聽,殤人商業協會在沒有軍隊,沒有武裝的情況下,不敢輕易做出這樣的事,其後被必定隱藏着一股勢力。是哪一股呢?蜀南軍?天啓軍?龍途京城中的攝政會?
阿克蘇靠在石臺邊上,看着外面狂風捲起的雪‘花’,搖晃着手中的酒壺。如今納昆剩下的黃金也不多,往往不能落在殤人商業協會的手中,那是最後的本錢,糧食是需要,但度過這個冬天是絕對足夠了,建州城方向源源不斷運送回來的糧食,證明了這一點,但也同時告訴了阿克蘇當地百姓必定怨聲載道。
佳通關內如今是什麼樣的情形呢?誰知道?總是阿克蘇相當清楚,自己的探子就算能通天,都不可能進入得了水泄不通的佳通關內,那裡連一隻建州城的蒼蠅都飛不進去。
見好就收吧。阿克蘇這樣想到,隨之從石臺旁的木櫃之中取出紙筆來,準備書寫一封密函立刻送往建州城的納昆軍大營之中,面呈給焚皇。如果斯古魯沒有在這個時候出現,阿克蘇可能根本不會擔憂在建州城周邊的納昆軍,如今殤人商業協會這種大動作,讓他覺得非常不安,這支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精’銳軍隊,經歷了百年歲月的洗禮,如果在因爲一個小小的疏忽而導致了覆滅,那自己所揹負的就不僅僅是罪孽。
“大祭司斯古魯來了”阿克蘇的‘侍’從站在殿口大聲喊道,從他直接稱呼斯古魯的名字聽來,必定是斯古魯離這裡還有一段距離。
阿克蘇揮揮手,立即將紙筆等物重新收好,在心裡尋思了一會兒,然後重新拿起酒壺,笑‘淫’‘淫’地坐在了石臺邊上,恢復了平時的常態。
殤人商業協會的信使到底帶來的是什麼消息?當然不能明問,可也不能放任不管,自己派出去搜查斯古魯方向的探子,大概也是什麼都查不出來吧。
“大祭司……”斯古魯出現在了天焚殿的‘門’口,恭敬地說。
阿克蘇轉過頭去,看着他,向他輕輕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