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涼月見蔣國公老夫人眉眼之中的擔憂散去了幾分,便笑着說道:“古人都說了,這兒孫自有兒孫福,不管是我,還是三表哥,以後成什麼樣子都不好說,您啊,就別操心了,若是熬壞了自己的身子,那我都成了罪人呢!”
蔣國公老夫人道出自己心中擔憂,只覺得渾身上下輕鬆了不少,就連晚上睡得都比之前踏實了不少。
她是個灑脫的性子,如今孫子和孫女都好好的,有什麼事兒,等着睡覺起來了再說也不遲。
只是洪氏卻是徹夜難眠,她已經好幾夜都沒睡好了,好不容易喝了安神藥,這眼睛剛一閉上,腦海中就浮現蔣友暉出家剃度,成爲僧人的模樣,那蔣家的一個個老祖宗更是從棺材裡蹦出來,指着她的鼻子罵她不孝,沒有將兒子教導好。
夜夜,洪氏都是尖叫着從噩夢中醒過來,偏生丈夫還在宮裡頭當差,滿肚子的話也不知道與誰說纔是。
這件事,她壓根就不敢告訴丈夫,只能將苦水往肚子裡咽。
可宋涼月卻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壞事,在大周朝,男子遠比女子活的灑脫多了,既然三表哥喜歡佛道,那就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了,而她對於這門親事談不上滿意,也說不上不滿意,如此一來,就覺得沒什麼損失了。
而她,也打算與二舅母洪氏談一談的,也好叫二舅母放下心結。
如今二舅母的身子好得很,這性子也開朗,可在她的印象中,上一世的二舅母卻是患有頭疼病,曾經她就偷偷問過外祖母,這二舅母可以說要什麼有什麼,從小到大幾乎就是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後來更是丈夫疼愛,孩子孝順,何曾有點不順心的事兒?
彼時的她正煩心着,太后娘娘又朝着安平侯府中送了兩個侍妾,因此,她很是羨慕二舅母。
可外祖母卻是搖搖頭,只說就算是神仙都有煩心事,更莫說凡人了……
重生到底是有重生的好處的,很多上一世想不通看不透的事情,這一世卻明白了不少!
只是,許慕原卻仍舊叫他看不透……
想及此,宋涼月卻是長長嘆了口氣,也許是這一世的親事被提上了日程,所以連帶着上一世那些不開心的事也被想起來了。
她是這般想的,可卻沒有想過,上一世是上一世,這一世是這一世,很多事情早已不同了。
到底是想起了那些不開心的事,就連宋涼月眉宇間也多了幾分愁鬱。
可如今正是關鍵時期,宋涼月臉上那三分的愁鬱落在蔣國公老夫人和洪氏眼裡,也就變成了七分。
特別是洪氏,這些日子本就沒有歇息好,眼瞼下一片青紫,就連尋常走路只覺得腳底打飄,有好幾次都差點摔倒了,若不是身邊有丫頭扶着,指不定有什麼事情呢!
這闔府上下,誰都看出了洪氏的不對勁來了,忍不住偷偷議論起來。
還是宋涼月見着事情不能這樣發展下去,親自去找了洪氏一趟,兩人關在屋子裡說了一下午的話,出來的時候,宋涼月的眼眶都是紅的,更別說洪氏的眼睛更是腫的像個桃子似的。
至於兩人到底在裡頭說了什麼,誰都不曉得了。
三日之後,宋家退了蔣國公府親事的消息就傳開了,乃是寧王妃娘娘親自出面,退了蔣國公府的親事。
因爲這件事,京城裡頭可是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
有人說,因爲蔣氏的死,蔣國公府和宋家已經不對付很多年了,如今寧王妃娘娘出面,蔣國公老夫人難得對寧王妃娘娘好臉色,這其中定是有什麼隱情的,衆人可是都瞧見了,平日裡寧王妃娘娘碰見了蔣國公老夫人,打招呼的時候,蔣國公老夫人也不過是淡淡點點頭。
誰人都曉得,寧王妃娘娘出身雖不算尊貴,但如今卻貴爲王妃,更是一直被寧王捧在手心裡。
寧王雖不是太后娘娘所生,但卻深受先皇疼惜,就連太后娘娘都對他頗爲疼愛,當年他娶寧王妃娘娘爲妻的時候,那可叫一個風光,比皇上娶皇后娘娘的排場差不了多少。
就這樣的身份,蔣國公老夫人都敢甩臉子,可想而知,蔣國公老夫人是有多恨宋家的人!
可那一日,蔣國公老夫人卻准許寧王妃娘娘登了蔣國公府的大門,還是說退親的事,這就有些匪夷所思呢!
衆人的議論更是熱烈了,有人說是宋涼月傾慕於安平侯府世子,哪怕就要定親了,這心依舊不肯收回來,就連洪氏那樣好的人都鬧着要退親,可蔣國公老夫人惦記着死去的女兒,不肯答應,可洪氏怎麼會眼睜睜看着這媳婦還沒進門,自家兒子頭上就戴了一頂綠油油的綠帽子?
婆媳二人爭了許久,蔣國公老夫人總算是鬆口了,不過這宋涼月到底是姑娘家的,蔣國公老夫人答應由宋家出面來退了這門親事……
本來誰都不曉得這件事的真相,如此一傳十十傳百,後來事情更是傳的不像樣子了,大家甚至都認定了這件事,更有人甚至信誓旦旦說這傳言一定是真的,要不然蔣國公府怎麼會這麼急着退了這件親事?
要知道,宋元嘉年底的時候就要回京了,如今距離現在也不過是數月的時間,可洪氏卻是等不得了,還是由寧王妃娘娘與宋涼月的大伯母郭氏出的面……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還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的,這消息甚至都傳到蔣國公府來了。
是胭芳就先聽說這消息的,卻怕宋涼月傷心,並未將這個消息告訴宋涼月。
她自然不相信這件事是真的,可這些日子蔣國公老夫人和二夫人的確是怪異得很,這其中定是有些她們不知道的隱情。
她是曉得自己分寸的,這丫鬟該說的就說,不該說的,自然是一個字都不會說了。
可沒想到第二日一禾就聽說了這消息,頓時像是屁股被點了火似的,衝到宋涼月跟前,也顧不上臉上還帶着淚,就一股腦的將這些話全說出來。
胭芳在一旁拼命使眼色,可她卻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宋涼月神色倒是淡淡的,打從寧王妃娘娘和郭氏上門退親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到了會有今日,只是這消息卻來的太早了些,“……好了,你也別哭了,如今你就算是哭傷了眼睛,旁人該說的話一樣還是繼續說的,何必爲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傷心呢?而且換做我是那些人,也一定會想不明白的。”
她是曉得自己身份的,若拋開自己是蔣國公府外孫女,自己這身份,怕是不夠格嫁給三表哥的。
更何況,三表哥生的儒雅俊朗,好學上進,家世了得,配她是綽綽有餘的,除非是宋家的人都傻了,纔會退了這門親事的!
一禾哭的更加傷心了,“可姑娘,難道就任由着他們這樣說下去?若是這般,那,那您到底該如何說親啊……”
“好了,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動不動就說說親定親的,羞不羞啊!”宋涼月佯裝起不高興來,說道:“這天兒冷了,你要是一直這般哭下去,當心哭傷了自己的臉,明兒變成花貓了,到時候可別來找我呢!”
就連胭芳都忍不住朝她使了個眼色,“哪裡還等着明日變成花貓兒呢?今兒這樣子就像是花貓了,好了,一禾,走,咱們先出去,不打擾姑娘習字了,我先叫人打盆水給你洗洗臉!”
話畢,她也不理會一禾,恨不得將一禾都給拽出去了。
等着她們倆兒都出去了,宋涼月卻是忍不住沉思起來,這件事傳的也太快了些,若說沒有人在後頭散播謠言,她是如何都不敢相信的。
只是,那人會是誰呢?
她來京城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沒與人結仇結怨的,誰會這樣害她?
莫說是她了,就連蔣國公老夫人曉得這個消息之後都極爲生氣,好不容易好了些的病又嚴重了些。
洪氏卻是愧疚滿滿,拉着宋涼月的手又抹起眼淚來了,“……是我們對不起你,當初若不是我鬧着想要你當我的兒媳婦,事情哪裡會變成這個局面?涼月,若是你真的要恨要怪,就怪二舅母罷……”
宋涼月道:“二舅母,先前咱們不是說好了以後再也不說這樣的話了嗎?怎麼好端端的又說起來呢?放心,我堅強得很,什麼事情都沒有,倒是二舅舅那,可是有什麼事兒嗎?”當初退親的事情,她二舅舅絕不可能說是不知道的,只是到底是什麼反應,那就不知道了。
是啊,說句實在話,若她以後的兒子想要出家爲僧,她這心裡也會不舒服的。
天底下當父母的,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生幸福美滿,膝下兒女成羣的?
洪氏用帕子胡亂擦了把眼淚,才說道:“你二舅舅曉得了這件事後,有些生氣,直說要好好問一問你三表哥,當時我將你與我說的那些話都告訴了你二舅舅,說畢竟我們不是隻有你三表哥這一個兒子,難道非得鬧着他與家裡頭反目才能安心?還不如叫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許等着哪一日他想明白了也說不準,我好說歹說,你二舅舅這纔沒說什麼,可我卻瞧得出來,他這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