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大的囊胚中人影胎動,很快囊泡壁開始蠕動,赤條條的人被擠出來,等候多時的機械章魚吹鼓熱風,人身上油狀的培養液很快蒸發乾淨。
櫻滿集咳嗽着從地上爬起來,吐乾淨氣管裡最後一點培養液。面對機械章魚驚悚的外表,他平靜地接過對方遞過來的衣服穿上。
在培育身體的時候,必要的知識就已經植入,他很清楚現在的情況,以及即將要面對的責任。
亞當……
櫻滿集自嘲地笑笑,他本以爲封閉記憶就可以避開一切,可命運終究是沒有放過他。
身份驗證通過,枝蔓構築的門滑行打開,陌生又熟悉的人靠在牆上,認真翻看一疊報告書。
等他看得差不多了,櫻滿集纔開口:“好久不見,特里同。”
“還是叫我恙神涯吧,那個名字,不習慣了。”
“好。”
安靜降臨在兩人間,他們彼此沉默,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十年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尤其是需要經營的感情。
“集!”
歡快的女聲打斷沉默,粉發的少女一頭撞進櫻滿集的懷裡,不是楪祈,是櫻滿真名,櫻滿集尷尬扶住比自己矮兩個頭的老姐,扭頭卻發現恙神涯雙手插褲袋,晃晃悠悠得走遠了。
趁弟弟錯愕的一瞬間,櫻滿真名一用力,鑽進櫻滿集的懷裡猛吸氣,發出奇怪的聲音。
“集!呼嘿嘿!”
恙神涯晃過轉角,衛宮士郎雙手抱胸等着他。
“這樣就好了嗎?”
“你指什麼?”
看到恙神涯沒有起伏的面孔,衛宮士郎無聲的笑了,近乎嘲諷。
“沒什麼,你開心就好。”
恙神涯不爽地挑眉,但沒再多說什麼,他右手朝剛走過來的通道比劃,“儀式結束後他們會怎麼樣?”
“去我的世界,那邊很多怪力亂神,會變結晶的小姑娘不值得奇怪,當然,她體內肯定會安裝抑制器,我可不想再處理一次生-化危機。”
恙神涯點點頭,這個條件很合理,“那楪祈?”
“怎麼?你們葬儀社連個會唱歌的小姑娘都安排不了?”
對上衛宮士郎似笑非笑的眉眼,恙神涯愣了一下,整整衣領,精神變得抖擻起來。
“是我突兀了,那麼我先離開了,告辭!”
“不送,出口左轉。”
衛宮士郎擺擺手,轉身向恙神涯來的地方走去,那裡是手足無措的櫻滿集和餓狼般的櫻滿真名。
按照櫻滿集、恙神涯和櫻滿春夏的決定,翠螢對櫻滿真名的記憶進行了輕微的修改,把她的記憶壓回到很早以前。
只是封印,不是刪除,衛宮士郎勉強答應了。
但不知道什麼原因,櫻滿真名對弟弟櫻滿集的好感依然是max,屬於不告白也會自己爬上-牀的那種,這對於櫻滿集的殺傷力很大。
特別現在的櫻滿集不是十年前的小屁孩,而是飽受網絡文化薰陶的青年,身體各項指標都很正常,只要有(可)愛……咳咳,總之衛宮士郎來了他就跟看到救星一樣,半張臉窘迫半張臉期待。
衛宮士郎也沒辜負他的期待,只見衛宮士郎眉眼一吊,神情頓時兇惡起來,活似個準備行兇的暴徒。
“那邊的男女嘉賓注意一下,本實驗室單身gou很多,想要gou請回到房間!gou和gou之間應該相互愛惜,不然老子讓你們去gou培養倉!”
櫻滿真名瑟瑟發抖,縮到櫻滿集身後不說話了,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衛宮士郎,對方溢散出的氣息總能讓她想到獵食者,而她就是在爪牙下等待開膛破肚的獵物。
“很好,跟我來吧,儀式要開始了。”
櫻滿集嚥了口唾沫,在他獲得的知識裡,唯獨沒有關於儀式的內容,這讓他多少有些不安。
“請問我們要做什麼?”
衛宮士郎頭也不回,“站着就好。”
跟着衛宮士郎,他們來到水晶巨樹的頂端,這裡不是圓錐狀的樹頂,而是一個平臺,八重圓已經在這裡等候多時,靠着一大堆零食。
衛宮士郎抱起八重圓,順手關掉這裡的攝像頭,待會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水晶的基板上刻畫着難以理解的圖案——由天使構成的異形陰陽魚,陰陽魚組成的圓被恣意蔓延的觸手交織成卡巴拉生命樹,樹枝丫間還有很多古奧抽象的圖案,最引人注目的是擺在卡巴拉生命樹頂端的泥偶,DAATH正像一個綴生的器官掛在上面。
王冠·睿智之光-2.0-氣死阿維斯布隆-改!
簡稱王冠·2.0~
這只是地上的部分,在櫻滿集看不到的太空中,分身1號已經把收集到的賢者之石分散到合適的位置。
至於這些東西是怎麼湊到一起的……
不好意思,衛宮士郎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按照起源【重組】賦予他的直覺東拼西湊,當時腦子裡的思維方式就是:“俺尋思着這可以!”“敲敲應該就能用了!”“這個個頭有點大,不過連起來就好!”“waagh!”
等做完了,衛宮士郎定睛一看,心裡頓時就剩下一句話:“握艹!我是怎麼把這玩意做出來的?”
當然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用就行!
“你們站在基層圓的點上,男的站男頭,女的站女頭。啥?看不出來哪個是男的?沒見到有一個兩腿間多了個東西嗎?”
櫻滿集廢了好大勁纔沒吐槽那個多出來的東西真的不是筆誤嗎?
在衛宮士郎簡單粗暴但易懂的指揮下,櫻滿集和櫻滿真名很快站好,地上的陣圖散發出微弱的光,櫻滿集感覺他和什麼東西連接上了,一大波知識一股腦灌進他的腦子裡。
【生殖】、【進化】、【昇華】、【溝通】……
隨着知識植入固定完成,一條穩定的通道建立起來,櫻滿集感覺身體裡什麼東西被抽走,然後他被彈出去,在他之前站立的位置上,一條水晶右臂懸浮着;同樣被彈出去的還有櫻滿真名,代表她的是看起來像劍的肋骨。
兩人摸摸頭,一名除了胸部殘念,其他都無可挑剔的粉發兔耳少女笑眯眯看着他們,身後還有九條狐狸尾巴,看起來格外妖嬈,就連櫻滿真名都有種相形見絀的自卑,要是對方手上不握着塊合金板磚就更好了。
嗯?板磚!
“咿!你是誰?!”“等等!你想要幹什麼?!”
“放心,只是一開始會有點疼,很快就好的!”
Duang!Duang!
把物理失憶手術後的櫻滿姐弟扔回培養倉,與八重圓合體再次女裝換取力量的衛宮士郎高舉起源之石,粉色的圓從他身體上盪開,一如當年他向抑制力祈願。
只不過,這次輪到他喚醒此世長眠之阿賴耶。
“開啓吧,開啓吧!通往天國的小路……”
像是被點着了,又像是成爲巨大機械的零件,難以想象的壓力凌駕於衛宮士郎之上,那是此世人類的重量,經失落聖誕節後,倖存65億人具現盡付於此!
承受大陸板塊的壓力,衛宮士郎把腰板一點點挺直了,然後大笑。
“那便祈願吧!此乃第三法靈魂物質化!爾等的祈願,吾必將實現!”
此刻,上達天聽!
於是便有人聲響起,似老人小孩男人女人罪犯聖人……一切人類可能性凝聚的聲音於此處響起。
“救救我們!”
“如爾等所願!”
心臟爆發轟鳴,圓環拉開,粉色的雙螺旋向上延伸勾連天穹,沿賢者之石的節點瘋狂蔓延,一顆變形的球狀卡巴拉生命樹在藍色的星球上肆意生長,最後將整顆星球籠罩。
它的底部,正是王冠·2.0!
但對於和睿智之光駁接的Daath來說,這顆卡巴拉生命樹是倒着的。
正卡巴拉樹代表奉獻,它的頂端代表的是萬有全無的神,而倒卡巴拉樹則是聚集,其的頂端是一切原罪的魔王。
最後的象徵也對上了,推動天啓病毒傳播,誘^惑人類不惜相殘也要攫取未知力量的Daath,完全可以說是墮落的魔王。
在古蛇(撒旦)的誘惑下,亞當夏娃將吃下禁果交合,他們生下來的第一個人類,在誕生的那一刻,就是全人類的意識!
起源之石沸騰溶解,細密如拔絲的雙螺旋源源不斷注入手臂和肋骨中,當起源之石消失後,手臂和肋骨也變成了兩枚戒指,戒指“咣噹”落地,沿着陰陽魚的方向滾動,最後在中心相撞。
Dang!
兩戒相撞卻如古鐘長吟,歌聲乍響!非絲竹管絃之樂,而是以人心爲鍵,文明做弦。歌聲絲絲縷縷盪開,上窮碧落下至黃泉,窮響於人心間!
這一刻所有人類同時擡頭看天,不管多少,細碎的結晶從他們身體中浮現出,像是沒有質量的幻影飄上天,醫石無藥的重度結晶患者驚訝看着自己恢復如初,順着結晶的方向,此刻,天穹如爐火通明!
全世界的天啓病毒被吸納至此,在練成陣中煅燒,化作最純粹的靈子填滿倒生樹的層層枝丫,頃刻間,太陽從天上消失了,只餘下澹澹水光,那歌聲便愈發洪亮。
雖然聽不清楚歌聲,但人們突然知道有什麼要誕生,便由衷獻上祝福。
戒指扭開再接合到一起,化作分裂的游魚沿着三支柱,十個原質,四個世界,二十二路徑直達生命樹的頂端,在和魔偶接觸的一剎那,華光自天穹而降!
肆虐人類文明十載的天啓病毒被泥偶盡數吸收,魔偶的泥土散發出肌膚的潤澤,DAATH被蠕動的泥土吞入腹中,化作質樸的泥蛹,溢散的赤光如在火焰中煅燒,待開爐的那一刻,便是阿賴耶誕生之時。
接下來便只剩下等待,只要主持儀式的衛宮士郎擋住朔風就一片坦途!
這裡的朔風自然不是尋常意義上的冬天寒風或是西北風,而是來自陣法的反噬,因其如冬日之風刻骨蝕肉得名。
蘊含在天啓病毒中的可不只是靈子,還有被感染者的詛咒!
正常的流程都是靠着龐大的儀式化解咒怨,也就只有衛宮士郎這莽的尋思着沒問題,靠自己的靈魂去硬抗。
在亂世中,人心未必善於妖魔幾分!
此時衛宮士郎的意識海中羣魔亂舞,不只是祈願被第三法具現,誕生於人心的妖魔同樣獲得實體,它們磨牙允血,隨時準備大幹一場!將世間化作它們的樂園!
但這不能掩蓋它們的困惑:這裡是星海嗎?它們是不是來錯了地方?
“嗯……這個,能吃?”
帶着兩分琢磨三分好奇還有五分食慾的聲音迴盪在星空中,羣蟲浮現,不懷好意地盯着一票魑魅魍魎,它們還是第一次見到把自己洗乾淨做好放進餐盤裡的蠢貨!
“嗯嗯,來者是客,吃點作料就別走了。”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油鹽醬醋撒了漫天,八角槐香注入靈魂。蟲羣海潮般涌上去,不消片刻,最難熬的朔風也就沒了。
衛宮士郎點點頭,他的理論果然是正確的,人生三分靠打拼,七分靠運氣,剩下的九十分還不都得莽過去?
之後不需要衛宮士郎在儀式裡蹲着,解除和八重圓的合體,給監控室的人報了聲平安,衛宮士郎和八重圓坐在小馬紮上等待結果。
“圓,你覺得會出來個什麼?”
八重圓嚥下一口麪包,瞟了泥蛹一眼,“很古樸。”
衛宮士郎當時就蒙了,八重圓可是靈魂之書欽定能連上阿賴耶的萌人,所以他多問了一句,但沒想到得到這麼個結果。
一般來說,作爲人類意識集合體的阿賴耶沒有形態,若有型態便會和人類接近,就像他遇到的那隻阿賴耶小蘿莉。
作爲人工誘導出的阿賴耶很有可能……不!看這情況是一定有一個形態,最有可能是和作爲基底的DAATH相似,所以八重圓說帥氣或漂亮乃至醜陋他都能理解,但古樸是個什麼鬼?
恕他才疏學淺,實在想不出古樸的人長什麼樣,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有氣質?
伴隨細密的脆響,泥蛹上多了許多細小的裂縫,衛宮士郎滿懷期待,他很想知道什麼人能長成古樸的樣子。
沒有辜負他的期待,誕生的阿賴耶的確很古樸。
知道清代宮廷裡給小中醫練手的銅人嗎?就高中歷史書上那個,把材質換成水晶就和這個阿賴耶差不多。
這是真的古樸,沾點泥腥沫子就和從墳堆裡刨出來的古物一樣,上交給國家能直接放進博物館裡。
尤其是兩騎從者,作爲抑制力曾經的打手,他們受到的觸動尤其強烈。
迦爾納:“這……”
喀戎點點頭,滿是讚歎:“行千裡路讀萬卷書,跟着小士郎果然長見識,道理我都懂,可剛剛爲什麼黑屏了?”
迦爾納:“……”
他突然覺得還是不要接話比較好,貧者的見識是這麼告訴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