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登山杖交到右手,做爲身體右側的支撐,右腳輕點地面保持平衡,周秦川就這麼一瘸一拐地繼續前行。
不過這一趟,他小心謹慎了許多。
每次站定之後,都要用登山杖在下一步落腳之地用力戳、敲,待確定無疑,沒有陷坑之後,方纔邁步。
從小獨特的經歷,讓周秦川堅毅忍耐的同時,還能心細如髮。
他這般小心,不是不知道時日已晚,這麼做實在耽誤工夫。
而是他察覺到,剛纔害他受傷的那個坑有些蹊蹺。
坑底有人工痕跡,坑面又做了僞裝,顯然是有人故意挖了做陷阱的。
果然,沒走兩步路,又一個陷坑現形,周秦川的這番謹慎不是沒有道理。
小心翼翼地避開之後,接二連三的陷坑依次出現。
“誰?是誰!”周秦川氣得破口大罵,“小心生孩子沒**,真是缺德冒煙兒了!”
此地明明已踩出了一條小道,偏偏被人隔三五步就挖一個坑,連上那個害他骨折的,已經有五個坑了。
這些坑有深有淺,說起來周秦川還算幸運,他踩下去的那個坑不深,要是遇到深一些的,就不知傷到什麼部位了,後果難以想象。
最後這個坑倒是不用周秦川再探了,一根削尖的木棍倒插在坑底,一隻也不知是野生還是家養的雞掛在其上一動不動,紫黑的血漿將坑底染得變了色,已然死去多時。
始作俑者看來是把山野小徑當成狩獵之地,挖這麼多坑,就是爲了捉些野物,而那隻雞,顯然是唯一收穫。
周秦川暗自慶幸,還好第一個坑沒有埋下尖棍,否則自己鐵定中招兒,要是傷到腿部大動脈,又不能及時施救的話,下場比這隻雞好不到哪兒去。
“嗬...嗬...嗬...”
周秦川尚在替死雞默哀之時,一陣急促的喘息聲從身後傳來。
扭頭一看,一隻黑白相間的二哈,正不停地伸出長舌舔自己的鼻尖,粗重的呼吸在口鼻間流淌,從遠處不緊不慢地走過來。
周秦川高懸的心放了下來,二哈呀,這種寵物,塊頭不小,牙尖嘴利,不明底細之人往往會被其外表嚇到。
但只要一接觸,你就會發現,這傢伙的本性與外表反差極大,愛玩愛鬧,但攻擊性不強,只要不故意挑釁,不激怒它,沒什麼好擔心的。
農村本來就有養狗的傳統,但這些年,土狗漸少,倒是各種洋狗越來越多,有二哈在鄉野之間走動,一點都不奇怪。
就比如說眼前這隻,鐵定是附近村子裡豢養的,身上極髒,白色的皮毛被泥土掩蓋,已經看不出本色了。
露出的牙尖上,有幾道血漬忽隱忽現,嘴邊的皮毛也有暗紅色的血肉印跡。
對此,周秦川起初有些疑慮,這二哈怎麼會有鮮肉吃?
農村養狗,可沒有城裡講究,昂貴的狗糧是不可能有的,一般就是給它們吃自家剩飯,再金貴的狗也是如此。
鮮肉多是主人自家享用,狗子能有吃剩的骨頭啃啃就不錯了。
不過很快釋然,多半是附近村子有人家殺豬,現如今人不太想吃的下水,就賞給它開葷了。
周秦川老家的農村就是如此,沒什麼稀奇的。
嘿!這隻二哈的眼神倒是與之前見過的不同,有點銳利,有點野性哦!
咦?它怎麼朝這裡跑過來,目光越發兇狠,嗓子裡不時有低聲的咆哮,頸部的毛也立了起來,這是要發動攻擊的表現。
周秦川有些疑惑,自己可沒有挑釁它,難道......
想到身後的坑裡有隻掛了的雞,嗯,定是雞血的氣味將它吸引過來了。
周秦川果斷坐倒在地,橫着打了幾個滾,離那坑遠遠的,將道讓了出來。
讓道最快捷的手段,此刻莫過於打滾了。
他從小到大,憑着這身病,從未上過體育課。
上大學後,爲此還惹來了幾個懶貨的羨慕,恨不得自己也得上這種富貴病。
周秦川臉上笑嘻嘻,心裡卻在罵人,這幫傢伙,完全不知道一個好身體有多重要,也不理解自己對他們這些正常人的羨慕嫉妒恨。
除了自行走路鍛鍊之外,周秦川平素沒有機會,身體也不允許參加其他運動,是以身手肯定談不上矯健。
此刻面對威脅,這幾個滾倒是翻得又快又穩。
想必這兩日它吃過豬下水,對生鮮正感興趣,自己擋了它的路,難怪被其視之爲敵。
只要把道讓開就好,沒事兒。
安慰完自己,周秦川剛翻身坐好,卻見那二哈拐了個彎,居然還是衝着自己而來。
搞錯了啊喂!那裡有隻生猛山鮮供你享用,連血都放好了,難道還要替你拔毛烹飪不成?
周秦川很想衝這二哈大吼,讓它認清形勢,但也知道同畜牲毫無道理可講,只得又打了幾個滾。
盼望它不過是護食心切,想把人趕走,只要自己離得遠些,就能無事。
但二哈並未掉頭去吃雞,反而速度越來越快,身影越來越近,周秦川終於察覺出了不對勁兒之處。
從它眼裡不時閃過的殘忍嗜血的光芒能看出,這不是它第一次主動攻擊活物甚至人類了,這貨不是普通二哈,而是一隻能威脅自己性命的野狗,甚至是...野狼。
終於明白過來的周秦川瞬間如墜冰窟,冷汗“唰”的一下冒了出來。
二哈和狼的區別,周秦川哪裡分辨得出,只是此刻看到這畜牲眼裡的野性,方纔後知後覺地醒悟過來。
他已然顧不上細思朗朗晴日之下,肉眼可見炊煙的地方,哪裡來的狼。
也顧不上深究這隻狼是被坑裡的雞血味兒吸引過來,見到自己之後才改的主意,還是本來就被自己那小鮮肉的氣息給誘惑來的。
更顧不上埋怨野狼,明明現成的雞肉大餐就在旁邊,爲何要緊盯自己不放。
眼下最緊要的,是如何在狼吻下逃生。
只是不論怎麼看,周秦川似乎都逃無可逃。
即便雙腿完好,他也決計跑不過這隻狼,更何況如今瘸了一隻腿,跌坐在地,就是站起來,也要花費一番工夫。
周秦川這會兒有些後悔,怎麼早早地就把狗腿刀裝進揹包了,要是這會兒有刀在手,怎麼也能拼上一拼。
此刻再去卸包拿刀,顯然來不及了。
那畜牲已經到了他的身前,兩條前腿微微一伏,脖頸間的毛根根直立,眼見下一步就是縱躍而起,直撲自己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