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鋮進入書房，馬士英對着跟隨進來的管家揮揮手。
“管家，不管是誰來拜訪，都說我身體有些不適，已經歇息了。。。”
管家點點頭，給阮大鋮泡茶之後，退出了書房，輕輕關上了書房的門。
阮大鋮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他從來沒有見到馬士英如此的嚴肅，雖然在馬士英府邸來的次數有些多了，但進入書房如此的說事情，還是第一次。
“今日黃道周大人和張煌言大人在朝堂上面慷慨激昂的話語，不知道阮大人怎麼看。”
阮大鋮楞了一下，馬上集中了思緒，大堂上面的一幕很快浮現在他的腦海裡面。
登萊新軍進擊湖廣且斬殺了流寇張獻忠的情報已經傳到朝廷，引發了巨大的反響，鄭成功與鄭芝豹率領的大軍倒是順利撤回到浙江，且在紹興府駐紮，高傑派遣的大軍，同樣抵禦了流寇的進攻，還在韶關一帶駐紮，打敗和斬殺了張獻忠的登萊新軍正在四川和湖廣繼續征伐，可以肯定的是，湖廣和四川已經歸於大吳朝廷掌控了。
對於隆武朝廷來說，局勢有些不妙，造成的影響更是不利。
朝中有人提出來了，既然登萊新軍進擊了湖廣和四川，接下來肯定會進擊浙江和廣東等地，福建的局勢變得危險，當下朝廷必須要主動出擊，鄭成功率領的數萬大軍不能夠回到福建，務必要固守浙江，駐守浙江的劉澤清和劉良佐也要主動出擊，還有駐紮在廣州府城的高傑，這四路大軍同時出擊，一方面固守浙江，一方面試探性的對着湖廣和四川等地發起進攻。
朝廷專門商議此事的時候，態度異常堅決的是兵部左侍郎張煌言。
數日前，內閣首輔黃道周已經向皇上和朝廷舉薦張煌言，讓張煌言進入內閣，皇上對此是贊同的，只是還沒有徵詢平虜侯鄭芝龍的意見，所以沒有馬上宣佈。
對於張煌言的建議，內閣首輔黃道周也是支持和贊同，且認爲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黃道周認爲，登萊新軍進擊湖廣，與流寇張獻忠廝殺，損失一定很大，趁着這個時機，鄭成功、劉澤清、劉良佐和高傑四路大軍，合兵一處，共同發起對湖廣和四川的進攻，一鼓作氣，爭取打敗進擊湖廣的登萊新軍，這樣朝廷就能夠徹底穩定南方的局勢了。
如果戰鬥順利，隆武朝廷甚至能夠佔據湖廣和四川等地。
黃道周與張煌言說的慷慨激昂，鼓動了朝中不少的文武大臣。
不過皇上朱聿鍵沒有馬上表態。
且不說登萊新軍如何，就說鄭成功、劉澤清、劉良佐和高傑，任何的一路大軍，都不一定聽從皇上和朝廷的調遣，特別是其中力量作爲強悍的鄭成功，完全聽命於鄭芝龍，想要讓四路大軍合兵一處，難於上青天。
所以說皇上朱聿鍵還是清醒的。
儘管朝廷商議的時候，黃道周等人說的慷慨激昂，幾乎就是逼着皇上下旨了，但最終皇上沒有表態，只是要求內閣再一次的詳細商議。
自始至終，馬士英都沒有開口表態，哪怕皇上直接詢問，都說沒有思考清楚。
揉了揉額頭，阮大鋮看着馬士英開口了。
“馬大人，下官以爲，黃大人和張大人的建議不可行。”
馬士英微微一笑，看着阮大鋮繼續開口了。
“哦，阮大人爲什麼有這樣的看法啊，按照黃大人和張大人的說法，當下的局勢對於朝廷來說很有利啊，可以發起對登萊新軍的進攻。。。”
眼看着阮大鋮有些猶豫，不準備繼續開口，馬士英收斂了笑容，面容肅穆。
“阮大人，我可是將你視作知己，所以才和你私下裡議論大事，軟大人若是不願意坦誠相見，就當我剛剛什麼都沒有說過，酒宴馬上就備好了，你我一同前去如何。。。”
阮大鋮連連擺手。
“大人誤會了，下官不是那個意思，下官只是覺得，黃大人和張大人也太自信了，平虜侯鄭芝龍大人不表態，他們的建議沒有任何的作用，還有劉澤清總兵和劉良佐總兵，如果聽從朝廷的調遣，也不是如今的態度，何況劉澤清總兵和劉良佐總兵損失慘重，派遣五萬軍士跟隨鄭成功進入湖廣作戰，回到浙江的軍士不足一萬人，他們對於鄭成功和鄭芝豹恨得咬牙切齒，怎麼還有可能聽從鄭成功的調遣。。。”
馬士英搖搖頭。
“阮大人，既然劉澤清總兵和劉良佐總兵願意調遣大軍跟隨鄭成功作戰，就必須承受損失，兩人若是不聽從皇上和朝廷的調遣，又豈會派遣五萬軍士跟隨鄭成功進入湖廣作戰，他們的巨大損失，也只能夠從作戰之中挽回。”
阮大鋮搖搖頭。
“大人，不瞞您說，這一點下官也覺得奇怪，劉澤清總兵和劉良佐總兵憑什麼派遣五萬軍士跟隨鄭成功前往湖廣作戰，難不成是想着從湖廣得到什麼好處嗎，再說了，他們損失如此的慘重，還繼續讓撤出湖廣的鄭成功駐紮在紹興，這不符合常理，還有一點下官感覺到奇怪，登萊新軍既然斬殺了張獻忠，則是掌控了湖廣和四川的局勢，他們憑什麼不乘勝前進，派遣大軍進入浙江啊。。。”
看着阮大鋮臉上疑惑的神情，馬士英臉上浮現一絲的笑容。
“阮大人的分析讓我醍醐灌頂，你還有什麼疑惑的，一併說來聽聽。”
阮大鋮嘆了一口氣。
“大人，下官剛剛的疑惑，都不算什麼，最爲關鍵的一點，就是登萊新軍進擊湖廣和四川的時機，把握的太好了，您看，鄭成功和高傑率領大軍，兩路進擊湖廣，張獻忠察覺到了危險，親自前往黃州指揮作戰，面對張獻忠的時候，鄭成功和高傑都處於不利的狀況，鄭成功已經率領大軍，拼命朝着江西方向撤離了。。。”
“這個時候，張獻忠一門心思想着徹底打敗鄭成功和高傑，那樣他就可以率領大軍，直撲浙江和福建等地了，偏偏在這個最爲關鍵的時刻，登萊新軍出擊了，而且找到了要害，直接進攻黃州府城，讓黃州府城內指揮作戰的張獻忠，身陷囹圄，最終喪命。。。”
“下官仔細看過鄭成功和高傑等人寫來的文書，也認真思索過了，登萊新軍的出擊絕不是偶然的，鄭成功率領大軍剛開始與流寇作戰的時候，節節勝利，眼看着就要逼近和拿下黃州府城，高傑率領的大軍，也在韶關一帶牽制了流寇的大隊人馬，這個時候，登萊新軍按兵不動，難不成他們知曉鄭成功難以抵禦流寇的全面進攻嗎。。。”
“拋開這一點，登萊新軍憑什麼直接進攻黃州府城，要知道那個時候，流寇的主力正在追擊鄭成功，距離黃州府城有一定的距離，如果不是張獻忠在黃州府城指揮戰鬥，登萊新軍佔據一座空城有什麼意義。。。”
“下官想來想去，只能說一切都在登萊新軍的掌控之中。。。”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阮大鋮擡手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滴。
馬士英已經站起身來，走到了阮大鋮的面前，阮大鋮準備起身的時候，馬士英伸手按住了阮大鋮。
“阮大人，你的分析很是精準啊，那我接下來就要詢問了，既然登萊新軍能夠預料到一切，難不成就放棄浙江不管不顧嗎。。。”
阮大鋮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擡頭看着馬士英開口了。
“大人，您的意思是說，登萊新軍很有可能已經進入浙江，圍剿鄭成功等人了。。。”
馬士英笑了笑，看着阮大鋮，一字一頓的開口了。
“阮大人，你都分析到這一步了，不妨大膽一些，想一想此次的湖廣和四川之戰，誰得到了最大的好處，誰會在背後操控一切。。。”
阮大鋮終於忍不住了，對着馬士英抱拳行禮。
“大人，這最壞的局面下官想過，或許這一切，都在登萊新軍的掌控之中，不，都在大吳朝廷皇帝和朝廷的掌控之中，可若是這等的局面，那就太讓人吃驚了，大吳的皇帝是什麼人啊，難不成是神仙嗎。。。”
馬士英看着阮大鋮，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阮大人，看看大吳朝廷，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崛起，統一了北方，掌控了南直隸，讓北方的後金韃子不敢有任何的動作，登萊新軍剿滅李自成和大順軍，可謂是經典的戰鬥，誰有那樣的算計和氣魄啊，所以啊，你的有些疑惑，現在看來，怕就是整個計謀之中的一部分。”
“首先說劉澤清和劉良佐願意出兵的事宜，我在浙江擔任巡撫的時候，與劉澤清的接觸很多，瞭解其人，如果不是生死攸關，劉澤清絕不會讓鄭成功指揮自己麾下的軍士，可鄭成功壓根不能夠威脅到劉澤清，其次，劉澤清和劉良佐的損失如此的慘重，他們恨不得剝了鄭成功的皮，還會笑呵呵的讓鄭成功進入浙江，且駐紮在紹興，最後，就要說到這背後的可能性了，我想啊，劉澤清和劉良佐或許是得到了什麼承諾，所以纔會如此做的。。。”
說到這裡，馬士英看了看臉色蒼白、身體微微顫抖的阮大鋮。
“阮大人，是時候想一想今後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