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茶樓,一樓的人不是很多。
儘管如此,吳宗睿還是頗爲謹慎,餘光掃過,沒有誰關注進來的他。
至此,吳宗睿內心基本篤定,看樣子這次他與張至發的見面,至少不是刻意安排的。
換位思考,吳宗睿也考慮過,其實張至發的心思,沒有那麼單純,與他吳宗睿見面,抱着若干種的目的,退一萬步說,就算是被皇上知曉,張至發也能夠從容應對,從目前的情形來說,只要張至發隱瞞,此事就不大可能泄露出去。
張至發就好比是待價而沽的商賈,如果能夠從吳宗睿這裡得到足夠的好處,那麼雙方就能夠和平相處,將這種不錯的關係維持下去,如果得不到任何的好處,那麼張至發馬上可以給皇上稟報,主動說及雙方見面的事宜,且將見面商談的內容如實的稟報皇上。
所以說,在見到張至發之前,吳宗睿還是需要格外的小心。
當然,吳宗睿也有優勢,那就是皇上的猜忌和多變。
張至發進入內閣數年,清楚朝廷的局勢,更是清楚皇上的性格,作爲內閣首輔,能夠持續多長的時間,還說不定,如果有任何的事情引發皇上的不滿,張至發就很有可能捲鋪蓋滾蛋,甚至可能被皇上投入到大牢之中去。
在內閣裡面,皇上最爲信任的並非是內閣首輔張至發,而是以內閣大臣兼任兵部尚書的楊嗣昌,這同樣是張至發如鯁在喉的事情。
處於這樣的氛圍之中,張至發肯定格外的小心,避免引發皇上的任何猜忌。
至於說張至發主動與吳宗睿見面,倒是暴露出來內閣之中的某些問題,譬如說張至發已經感覺到內閣首輔的位置坐不穩了,於是往外擴充找尋力量,藉以穩固自身的地位。
這就是吳宗睿可以把握的地方。
一名親衛留在一樓,找到一個座位坐下,親衛隊長則是跟隨吳宗睿上樓去。
跟在一邊的夥計倒也聰明,沒有大聲的嚷嚷,只管走在前面帶路。
三人很快來到三樓。
雅間的門前,已經站着一名漢子,此人遠遠見到了親衛隊長,臉上露出了笑容。
“大人,這個人就是張大人府邸的門房。。。”
門房見到吳宗睿,連忙行禮,倒也不敢怠慢。
夥計已經轉身離開,應該是門房早就打過招呼了。
雅間的門打開了,開門的是張至發的管家。
管家看見了吳宗睿,微微的點頭,同樣是行禮。
吳宗睿進入到雅間,門被關上,親衛隊長、管家和門房悉數留在了外面,沒有跟隨進入。
“吳大人如此快就到了,本官沒有想到啊。。。”
張至發的聲音從雅間的裡間傳來,人也跟着走出來。
吳宗睿連忙抱拳行禮。
“大人想着與下官見面,如此的盛情,下官自然是要赴約的,否則下官豈不是不懂規矩。”
“吳大人客氣了,吳大人乃是朝中的中流砥柱,一力維護北方和登萊之地的安定,皇上和朝廷才能夠略微的輕鬆一些,否則外有後金韃子騷擾,內有流寇作亂,皇上和朝廷還不知道該如何的應對。”
“豈敢豈敢,下官身爲薊遼督師,自然是要抵禦後金韃子,維護遼東與登萊之地的安寧,若是讓後金韃子威脅到京畿乃至於京城,那就是下官的失職,如何面對皇上與朝廷。”
張至發的臉上帶着笑容,不過如果仔細看,張至發眼睛裡面的笑容不多,更多的審視。
吳宗睿倒是不亢不卑,氣色從容,展現出來了不一般的氣度。
張至發已經是六十四歲的年級,比吳宗睿父親的年級都要大,兩人從年齡上面來說,典型的老者與晚輩的關係,不過兩人同朝爲官,從品階上面來說,張至發敕封太子太傅,爲從一品,吳宗睿敕封太子少保,同樣爲從一品,但張至發貴爲內閣首輔,相當於宰相,爲百官之首,吳宗睿就要差一些了,內閣大臣都不是。
吳宗睿是穿越之人,展現出來的成熟氣度,是他這個年級所不具備的,雖然只有二十六歲的年級,但一手創建了登萊新軍,打造出來富庶的登萊之地,如果以個人的功勞來品論,他是遠遠強於張至發的。
“吳大人,你我之間以前沒有多少的交往,不過我早就聽說你了,前任內閣首輔溫大人,對你是讚譽備至,數次在內閣提及你,朝中的諸位大人,對你也是蠻佩服的,年紀輕輕,數次打敗後金韃子,斬殺無數流寇首領,這一次更是在遼東打敗後金韃子,收復了廣寧和西平堡等重要的城池,鞏固了關寧錦防線,讓我大明北方基本安寧下來,你的這份功勞,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張至發還沒有說完,吳宗睿的臉色變色嚴肅,連連擺手。
“大人萬萬不要這樣說,什麼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下官是絕不敢當,此次在遼東打敗後金韃子,絕非下官一個人的功勞,朝廷和皇上給予了支持,大人同樣給予了下官支持,若是沒有方方面面的支持,下官根本無法堅持下去,更無法打敗後金韃子。。。”
吳宗睿還沒有說完,張至發的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了,同樣是連連擺手。
“吳大人謙遜,我很佩服,要說這遼東之戰獲勝,其中有朝廷和皇上的支持,倒是實事求是,無可辯駁,要說我有什麼功勞,那就是笑話了,朝中所有徵伐的事宜,都是內閣楊嗣昌大人做出決定的,皇上也是聽從楊大人至安排佈置,吳大人就算是認爲內閣有功,那也是楊大人的功勞,與我沒有關係。。。”
吳宗睿微微皺眉,很快笑着開口了。
“張大人乃是內閣首輔,百官之首,輔佐皇上處理朝中一切事物,這楊嗣昌大人以內閣大臣兼任兵部尚書,只不過是負責兵部的諸多事宜,重大的事宜還是需要內閣商議,若是沒有大人的支持,想必楊大人也不能夠做出任何的決斷,至於說楊大人對遼東的支持,我心裡有數,有些時候,前方戰事正酣,後方不知曉前方戰事的具體情況,能夠做到不插手,就算是最大的支持了,豈不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張至發啞然了好一會,臉上終於再次露出笑容,這一次眼睛裡面也是笑容了。
“有理有理,難怪難怪,吳大人,實不相瞞,溫大人致仕的時候,在我的面前專門提及了你,那個時候我剛剛出任內閣首輔,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還沒有特別的在意,今日與吳大人一番交談,我總算是明白溫大人的用意了。。。”
“大人對下官的支持很多,下官雖然遠在遼東,朝中的事宜也是略知一二的,此番回到京城,時間太急太緊,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沒有時間專門拜訪大人,還請大人見諒,下官也是感覺到慶幸,若不是今夜見到大人,還要錯過太多的時機。。。”
相比較來說,吳宗睿說話直接很多,與張至發比較起來,他需要更加的主動,如果依舊是遮遮掩掩,人家張至發是老江湖,察覺到你的態度,內心馬上就是滿滿的戒備了。
吳宗睿的直接,張至發沒有想到,一時半會還不知道如何開口回答。
吳宗睿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啜了一口。
終於,張至發再次開口了。
“吳大人遠在遼東,對於朝中的事宜,也是需要關心,現如今遼東是最爲關鍵的地方,關乎到京畿之地和京城的穩定,也關乎到北方的穩定,若是繼續讓後金韃子在遼東和京畿之地猖獗,朝廷是無法做好任何事情的,吳大人身爲薊遼督師,能夠徹底穩定遼東和邊關,將爲大明朝廷立下了不世之功勞,任何人都無話可說。”
“吳大人在遼東抗擊後金韃子,必定要掌控軍隊,這可能導致朝中某些人的猜忌,其實這也很正常,若是吳大人不知道朝中的任何事宜,皇上不是很清楚遼東的事宜,導致君臣之間出現猜忌,遼東無法穩定,那纔是朝廷最大的悲哀。”
。。。
張至發的這些話,吳宗睿聽得非常仔細。
“大人的期盼,下官明白了,這朝中的事宜,大人比下官清楚,所謂三人成虎,下官身在遼東,若是每做出一個決定,都要啓奏皇上和朝廷,都要等到皇上的准許,那恐怕不需要做任何的事情了,可若是下官不稟報,朝中肯定有人說話,嚴重者甚至認爲下官想着謀反,這樣的罪名,下官實在無法承擔。”
“今日得見大人,下官斗膽了,日後朝中若是有什麼不利於下官的言論,還請大人幫忙轉圜,在皇上的面前轉圜,在朝會中幫助轉圜,下官一定會記住大人的恩德。”
“大人對下官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下官一定會遵照大人的吩咐做好。”
“下官今日在這裡起誓,不管是朝中的事宜,還是大人的私事,下官都會竭盡全力做好,就請大人完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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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茶樓的時候,已經是戌時二刻,吳宗睿與張至發交談的時間並不長,但決定下來了很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