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殺啓事
拉爾夫說話了
拉爾夫對於到處躲躲閃閃、藏在手套和靴子裡、偷吃四年級的鑲嵌畫上帶有肢水味兒的種子還有吃糖,都已經厭煩了。有一次他聽到孩子們說吃糖多了會爛牙的。斯尼德小學就要開始的滅鼠運動使他感到緊張,這都是因爲他天真地離開了小客店,以爲這樣就能挽留一個老人。拉爾夫覺得這一切都錯在自己身上,這樣做好事真不值。
拉爾夫不想被讓發現,就離開了麥麗絲的靴子,他悄悄溜到窗下的書櫃裡,坐在一排衛生課本後面,考慮着種種大問題:像不公平的生活啦,對善良的老鼠沒有自由和正義可言啦,什麼的。
拉爾夫真渴望回到小客店,但他知道即使有辦法回去,也沒辦法對付那些小同胞們的冷嘲熱諷。他們一上來就要求知道摩托車怎麼了,緊接着他們還會說,摩托車壞了活該,因爲他太自私。
“我要去別的地方。”拉爾關決定。也許他會搬到奎卡理查鎮的哪家飯店。現在正在化雪,再沒有被埋沒的危險了。可是,他的腳可能會凍壞,甚至他自己都可能淹死在哪個泥水坑裡。因爲正與讓生着氣,所以不求他幫忙。
和腳相比,拉爾夫當然更需要別的交通工具。
拉爾夫用心琢磨着。如果他能拿到摩托車的碎片,如果他設法咬下一根卡小姐那結實的頭髮,那麼他或許能把摩托車重新綁好的。
當拉爾夫坐在課本後面思索的時候,它並沒有被五班的人忘記,他們發現老鼠的問題要比用生詞造句有意思得多。
孩子們舉起手來,又提問了:“可是卡小姐,難道你不認爲我們應該找找拉爾夫嗎?恐怕會有人踩着他的。”“卡小姐,他們要怎樣調查學校裡的老鼠?”“卡小姐,他們要毒死拉爾夫嗎?”
卡小姐放下手裡粉筆,放棄了講課的打算。
“卡小姐,”讓說,“我肯定咱們這兒只有拉爾夫一隻老鼠,那些亨都是他乾的。”
讓的話給了全班找到拉爾夫的希望。“我知道我們該怎麼辦了,”麥麗絲說。“我們可以設法讓他從印臺上走,這樣他就能留下紫色的腳印,我們也能看出他是不是去過咖啡室和圖書館或者其他地方了。”
拉爾夫嘆了口氣,紫色的腳印!這就是麥麗絲和她的好主意呀。
同學們立刻指出,爪上的顏色很快就沒了,這樣拉爾夫就得不斷地回到印臺上,哪裡有這樣的老鼠呢。不管怎麼樣,先要找到拉爾失。
“好了,同學們,”卡小姐說,“在學校主管人的調查結果出來之前,我們什麼也不能幹。如果你們保證安安靜靜地做拼寫練習,我就去問問店納先生,他打算怎麼處理這事。”
學生們下了保證。他們當然能安安靜靜地做了。老師不在教室的時候,他們每回不都安安靜靜地寫作業嗎?拉爾夫爬到一本書上看着。
卡小姐前腳剛離開教室,麥麗絲就採取預防措施,打開門,自己放哨。
老師的身影一消失,所有的人立刻都小聲說開了。紙條飛來飛去。讓從兜裡掏出破碎的摩托車,對布萊德說:“看你乾的事!”
拉爾夫後爪站在一本書的上面,能瞧見摩托車的殘骸。摩托車毀壞的程度絕不是卡小姐的頭髮所能修好的。他的摩托車斷成兩半,消音器搖搖擺擺,彈簧叉彎了,車把擰了麻花。拉爾夫見了心裡很不舒服,難過而且憤怒。
布萊德皺着眉頭髮問:“你爲什麼不給他再買一個?你可是個富裕的孩子呀。”
“爲什麼該他買呢?”拉爾夫想,“是布萊德弄壞的。”
“我沒有錢。”讓的回答使布萊德吃了一驚。
“那你怎麼整天住旅館呢?”布萊德問。
“因爲我媽媽在那兒工作,”讓說,“我和服務員們一起在廚房吃飯。”
“哦。”顯然,布萊德對此一無所知。“你爸爸在哪兒?”
“我不知道。”讓對這個話題很敏感。“我想在什麼地方吧。”
“噓!”麥麗絲髮出了警報,她跑回了座位。
“所有人的頭都俯在拼寫的字上,跟老鼠一樣安靜。”拉爾夫想。
卡小姐笑眯眯地走到教室前。學生們都仰起腦袋,等着她的回話。“羅斯曼先生,也就是主管人,今天早晨給唐納先生打電話問過斯尼德小學的老鼠問題。”她告訴學生們。“唐納先生說,他認爲問題並不像記者渲染的那麼嚴重。羅斯曼先生說這太好了,因爲自從投票通過了第十三條計劃,而且稅收削減,學校所在行政區連一個滅鼠人員的費用也擔負不起。唐納先生勸他不要着急,他要讓考斯特先生夜裡放上鼠夾,看看會怎麼樣。羅斯曼先生說,預算內5個鼠夾的錢還是足夠的。”
“鼠夾?”拉爾夫想,真是開玩笑。
“這就是所謂‘調查’嗎,”有人問,“一個電話?”
卡小姐笑了:“這就是。”
同學們都關心拉爾夫的安全,一個個又感到失望。他們希望會有點振奮人心的消息,比如來了一隊穿白制服的人,學校再放幾天假。
“如果考斯特先生沒抓住老鼠,我們就給《奎卡理查之聲》齦寫信嗎?”
勞莉婭問。
“對。”卡小姐同意。
“可萬一考斯特先生抓到拉爾失了呢?”有人這樣問。其他人也隨聲附和。
拉爾夫被侮辱了。難道他沒有用找到一個跑迷宮的新辦法來證明自己的智力嗎?他對鼠夾了如指掌。當他剛剛長到能離開窩的時候,媽媽就帶他去看旅館廚房裡一個上了誘餌的鼠夾,向他說明了鼠夾的危害。
“我們只能碰運氣了,”卡小姐說,“這件事先這樣吧。把講寫練習做完。”
五班整個上午都做拼寫練習。午飯時候,有的女孩兒一邊喊:“拉爾飛①,你在哪兒?你在哪兒?拉爾飛。”一邊把飯盒都收集起來。
拉爾飛!拉爾夫絕不答應這麼一個傻名字。他注意到布萊德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似乎不熱心跟別人一同吃飯。
突然,拉爾夫的憤怒爆發了。他不管布萊德看起來是否孤獨,也不顧布萊德會發現他會說話,只是決定要親自解決這個問題,讓那個男孩知道點什麼。
拉爾失從書上輕輕跳下來,匆匆跑過地板,躥上布萊德的牛仔褲。布萊德走出教室,又慢慢地穿過大廳,拉爾夫用爪子指甲狠命地摳住他的褲子。
卡小姐鎖上教室門,一眼看見布萊德,就用手搭在他的肩上說:“有什①拉爾夫的愛稱。
麼要我幫忙的事嗎?”
“我挺好的。”布萊德說。
“如果有什麼事要我幫忙,請告訴我。”卡小姐放開布萊德,走出大廳。
他倆都沒注意到老鼠就摳着布萊德的牛仔褲呢。拉爾夫爬上布萊德的腿,爬到他的T恤衫上。
布萊德一定是感覺到了拉爾夫的腳指甲,因爲他低頭看了一眼。
“你——你這個惡棍!”拉爾夫說,“你把我摩托車弄壞了,那是我搬家的唯一工具。我太小了,蹚不過泥坑去,而且走着也沒有騎摩托車好玩,特別在過水坑的時候。”
布萊德盯着拉爾夫。“你能說話?”他說,似乎不敢相信。
“我當然能說話啦,”拉爾夫說,“儘管不是所有人能懂,但我能說。”
“可我怎麼就懂你的話呢?”布萊德問道。
“你屬於那種人:孤獨,對轎豐和摩托車感興趣。非得這樣的人才聽得懂我的話。”當拉爾夫接着往下說的時候,布萊德好像還沉浸在這個回答中。
“你怎麼這樣孤獨呀?又不像讓似地剛來這個學校。”“這不關你的事,”
布萊德說。可是,當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承認了這一點時,就反駁說,“我不孤獨!”
“噢,說出來吧,”拉爾夫哄着他,現在他確實渴望瞭解,“你告訴我吧。”
布萊德固執地一言不發。
“你知道,我只是一隻小老鼠。”拉爾夫提醒他。
“唉,我和我爸爸還有阿菲——我的狗生活在一塊兒。父母離婚了,媽媽再也不和我們住一塊兒了。沒有她真孤獨啊。”布萊德吐露了真情。
“唉,太糟了,”拉爾夫表示同情。他自己的媽媽整天嘮嘮叨叨地責備他,可他現在還很想念她。“讓也很孤獨,因爲他是轉學生,”拉爾夫告訴布萊德,“你們兩人應該團結。”
布萊德噗哧笑了,這是拉爾夫第一次聽到他笑。“我纔不信這一套呢,”
他說,“一隻老鼠來告訴我怎麼做。”
拉爾夫的感情受到了傷害。“不信就不信。”他說。這使他一下想起了自己的摩托車。
“哦,別生氣呀。”布萊德爲傷害了拉爾夫的感情而抱歉,“讓我們成爲好朋友吧。”
“我們會成爲好朋友?”拉爾夫用冷漠至極的聲音吱吱着,“你想把迷宮做得難上加難,你推倒了我的朋友,弄壞了我的摩托車。我們還會成爲好朋友嗎?”
“因爲一一”布萊德欲言又止。“你看,我不知道讓把摩托車還有你裝在兜裡。我想他是個富裕的孩子——哦,別介意我怎麼想。那真是你的摩托車嗎?”
“是。”拉爾夫帶着怒氣說,“一個男孩子給我的。”
“哇!”布萊德驚歎道。“一隻有摩托車的老鼠!你能騎嗎?”
“現在壞了就不能了。”拉爾夫說,“好了,把我放下來,你去吃午飯吧,我需要休息一會兒。你知道嗎,老鼠通常夜裡活動,我要在白天睡覺。”
“卡小姐把門鎖上了。”布萊德提醒他,“你千萬別在大廳亂跑,要不該被踩着了。”
“沒問題,我能從門下進去。”拉爾夫說。
“你會再和我說話嗎?”布萊德問,同時用那隻沒吊着的胳膊把拉爾大放到地上。
“也許會,也許不會,”拉爾夫答道,“看情況吧。”拉爾夫含含糊糊地回答了這麼一句,把自己變得扁扁地鑽到門下,溜進了空蕩蕩的教室。在教室裡,他鑽進麥麗絲的靴子。這幾倒成了他的家,而真正的家離這兒好遠呢。他覺得剛打瞌睡,讓的手就圍攏了過來。
‘可抓到你了!“讓說。
“放下我。”拉爾夫厲聲說,他需要休息了。
“布萊德說對了。”讓說。“我以爲你不回來了,可他說他發現了你,你還和他說話了。”
學生們都回來了,把讓團團圍住。“你找到他了!”他們說。“卡小姐,拉爾夫很安全!”“我們把他放哪兒?”“可不能讓他被夾子夾住。”
“夾子,”拉爾夫用尖利的聲調迅速地說,“你們認爲我很傻嗎?”這話只有讓和布萊德聽得懂。
“現在,我們把他放在魚缸裡吧。”卡小姐說。
“哦,不,”拉爾夫呻吟道,“別再放了。”
“我認爲拉爾夫更喜歡獨處而不喜歡受干擾。”讓說。
“那兒有一隻舊手套,”麥麗絲說,“他可以在裡面睡覺。”
儘管拉爾失死命掙扎,還是被放進了魚缸,這次還多了一隻舊手套。他對讓生氣了,因爲他沒能從這種侮辱中將他拯救出來。他爬進拇指裡,揣摸着五班的人們會有什麼壞念頭。
放學鈴響之前,讓把一個裝滿水的瓶子蓋連同卡小姐給的一牙兒燕麥餅放進魚缸裡。“算了,別生氣了,”他小聲說,“今天晚上呆在這兒安全,明天我就把你拿出來。我保證!”
拉爾夫拒絕從手套的大拇指裡出來答話。後來,考斯恃先生進來打掃時,他又聽到收音機裡唱着一首悲哀的歌兒,是關於一個被關進監獄的卡車司機渴望他的八輪馬豐與開闊的公路的。“我想要的就兩輪。”又悲傷、又孤獨的拉爾夫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