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初升,橙色的暖光一點一點撒向大地,整個山峰也彷彿突然活過來一般,開始有喧囂的人氣。
慕修恍惚睜眼,第二次,這是他第二次在陌生之地醒來,他對於昨晚的記憶仍停留在晚上吃完飯便躺牀上休息那一刻,實在不記得自己何時隻身來此。慕修想了好幾種可能,最後都因不合理否定了,罷,若因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誤了領早飯的時辰可不值當,畢竟他只是拜月教最低等的雜役,每日晨在飯堂領一天的食物,過時不候。
拜月教,是江湖上排名靠前的魔教,教中之人稱之爲‘拜月神教’,教中弟子等級分明,不同弟子待遇也不同,比如慕修,雖然入教時間早,但身份低下,只是外門雜役弟子,平日只能穿皁衣,不分配刀劍武器,住陋室,吃粗糧野菜,且每日只有完成任務後才被允許習武,他們手上只有最粗陋的功法,常常受高等級弟子欺壓不說,在和別的門派交戰的時候,他們這些雜役也往往被當成炮灰使用。
而一個雜役想要等級提升,只有參加拜月教每年一次的聖典,而傳言中聖典血腥恐怖,九死一生,但昨日慕修已經報名參加聖典,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慕修老老實實在領飯食的人羣中排起長隊,每年聖典都是八月十五,離現在有兩個月,慕修急着提升實力,而只有吃飽飯纔能有力氣,才能早些完成活計,多些時間練武;慕修領完今日的飯食,走到一邊還沒開始動筷,便見一個體格高大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小子,識相點,把飯給我,不然,就別怪我強搶了。”男人臉上有一道疤,說話的時候刀疤一抖一抖,看起來就像是一條醜陋的蟲子在男人臉上攀爬,十分可怖。
慕修看了看飯口排起來的長隊,如果他把飯讓給刀疤臉,再去排隊肯定吃不到飯,刀疤臉也是想到這一點,纔打算直接搶飯,而很不幸看起來瘦弱的他,就成爲了刀疤臉此次的目標。猶豫片刻,慕修還是乖乖把手裡的食物交出去,刀疤臉雖然也是穿着皁衣,也意味着刀疤男並不會高深武學,但從體格上看,慕修不是他的對手。
正在排隊的雜役也看到了這邊發生的鬧劇,但並沒有人認爲慕修做的不對,拜月教乃至整個江湖,均崇尚實力爲尊,實力強悍者有足夠的資本欺壓弱小,認栽就是了。
要是真的反抗,反而會被人認爲是不自量力。呵呵,被欺負了?大家都知道你沒有錯啊,你只是太弱而已。這個理由足夠。
捂着飢餓的胃部,慕修獨自去了後山,後山上有不少野雞兔子之類,只是慕修今天實在是時運不濟,什麼動物都沒有抓到,頂着抽痛的胃部幹了一天的活計,終於在月上中天時候拖着疲憊的身體爬到牀上,沒一會兒便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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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睜開眼睛。第一時間感覺到了身體不適,但目前最要緊的不是填飽肚子,修穿好皁衣出門,直接挑了一間氣息駁雜的屋子破門而入。
黑暗中看的不甚真切,模模糊糊一個人影推門而入,王方躺在牀上全身緊繃,在來人靠近到他身側時,一拳揮出。那人並沒有直接以拳相撞,反而用了一個巧勁,卸了他拳頭上的勁道,而後欺身壓近,掐住了他的脖子。
王方不敢再動,顫顫巍巍道,“前輩,前輩手下留情,讓小的做什麼都行,前輩儘管吩咐,只求前輩大人大量饒小的一命!”
“你倒是乖覺。”修鬆開手,好整以暇道,“去,把燈芯點燃,好看看我是誰。”
王方疑惑地點燃燈芯,破敗的屋子瞬間變得明亮幾分。
“怎麼是你?!”王方在看清楚修的臉的時候,驚叫道。
“很好,看樣子你認識我,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便饒你不死。”修。
王方感應到慕修的殺氣,嚥了咽口水,把自己知道的緩緩道來,內容詳細,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慕修突然變得這麼厲害,但王方有一點是沒有感應錯的,若半分違逆,他會死。他怕死,也不想如此憋屈的死去。
聽着王方的講述,修可疑地沉默了。
——他竟然直接穿越到主角慕修的身上,還是慕修沒有重生之前?那他什麼也不做,就能被主角光環籠罩了。而這個世界的世界線本就是慕修被虐死,然後重生各種金手指殺殺殺的故事,所以他可以隨便玩,放開了玩,反正主角會重生嘛。
修思緒飄的更遠,看來是因爲主角本身的靈魂還在,甚至佔據主導地位,所以他纔沒有吸收到主角記憶,才只有在主角失去身體操控權的時候清醒,才每次他醒來都是深夜。
修按着抽痛更加劇烈的胃部問,“你知道,現在哪裡有吃的東西嗎?”
見王方要開口,修惡劣的笑了笑,又道,“別試圖欺騙我,任何謊言在我面前都無所遁形。”
王方抖了抖,他此刻是真的懷念溫柔善良的原‘慕修’了,跟這個變態了的‘慕修’說話,隨時小命都要掛的節奏:“像我們這些身份低等的人,飯堂早就關了,現在還有食物的地方,除了山上內門弟子或者高等弟子那裡,他們有自己專門的小廚房,更有廚子12個時辰隨時待命。”
修眉頭一挑,“繼續說。”
“拜月教內門弟子數十人,最出色的當有三人,雪衣公子宿黎昧、惜花公子陸衍之、絕情公子莫凌風,這三人是內門首席弟子,一身內力據說已修煉到第七層,實力強勁無比。”王方說起來不由得熱血沸騰,大丈夫當如是啊,可惜此時他只是拜月教最卑微的雜役,現實和理想比起來總是如此骨感。
修強忍着快要餓暈的衝動,直接按照王方所說的內門行去,畢竟都在一座山上,內門和外門相隔距離並不遠,走了大概半個時辰,修遠遠看到一些明亮的燈光。
這些燈光並不是聚集在一處,而是散散落落分開。修走近了才注意到,內門和外門不同,外門居所雜居在一起,一排排低矮的房屋聚集;而內門則是院落,且院落之間距離甚遠,每個院落外面都掛着一盞燈,燈光明亮,燈體彷彿古代宮燈一般華麗,每個院落內都有樓宇,樓宇風格迥異,有的華貴,有的古樸,有的精緻,不一而足。
實力決定一切。只要你有實力,便可以爲所欲爲。這就是此世界的無上法則。修挑了一座看起來還算順眼的樓宇,閃身而入,身形在燈光下彷彿幽魅的影子。
感應到有外人闖入,鄭喻立刻結束了運功。敢闖進他的院落,以他可欺,不管來人是誰,他都不能輕饒。但嘴裡發狠,鄭喻心底則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敢闖他院落的人定然功力深厚,實力非凡,不可小覷。鄭喻提劍下樓,在他到一樓的時候,才和對手正面相逢。
這次對手的速度似乎有點慢?實力也貌似有點弱。鄭喻覺得以這人的武力值來看完全構不成威脅後,纔開始打量來人的面容,饒是出身不錯的他也不由暗喝一聲彩,對面的少年黑髮黑眸,這黑色極其濃郁,讓人第一眼就想到地獄深淵,勾人墮落,他吞了吞口水,早把‘絕不輕饒’扔到腦後了。
看這人穿着雜役才穿的皁衣,沒有接觸過高深武學,深夜冒着無數危險一路走到他這裡來,來意已經很明白了,無非是又一個仰慕他的人主動獻身、換取好處罷了,只不過以前來獻身的都是女人,這一次是男人而已。鄭喻不過十七八歲年紀,雖然也是內門弟子,但從小養尊處優,想到一些脖子以下不能寫的場景,當下臉色微紅。
正如鄭喻所想,外門和內門之間雖沒有人看守,但想要偷偷上來並不容易,修此刻確實又餓又累,雖然這個內門弟子看起來有些奇怪,但並不妨礙修道出此行目的,“打擾了,你這裡可有吃食?”
鄭喻臉上紅暈褪去了些,吩咐人給這個秀色可餐的少年送上食物,很快桌子便擺滿了珍饈。修一邊吃,一邊詫異這鄭喻的性格,他從不知道內門弟子竟如此好客。
“你知道,我就是鄭喻。”
呵呵,並不。
“少年人勇氣可嘉,像你這樣實力弱小的人,就算……心存仰慕,也不該貿然來內門。”
??
“對了,你怎麼確定我不會拒絕你?”鄭喻看着少年哪怕吃東西的速度極快,也顯得優雅的模樣,不由得好奇問道,“畢竟在我這裡,之前並沒有男孩……成功的先例。”
鄭喻把‘自薦枕蓆’四字模糊了下,心下已經決定,雖然這男孩確實長得不錯,但他還是忍痛拒絕了好,畢竟有惜花公子陸衍之的先例在那兒,他可不想日後失去對柔軟女人的興趣。
修放下筷子,拿起旁邊的白布擦了嘴,看在鄭喻如此好客的份上,決定實話實說,“很簡單,如果你同意,我會給你一些好處;如果你不同意,我也可以打到你同意。”
確實,這具身體的內力不行,但修可以把煞氣暫時化爲內勁使用,而鄭喻並不是他對手。修也不明白,不過是想要吃頓飯而已,怎麼如此困難。
這個大陸上的人實力爲尊,每個人在第一眼見到對方時候就評判彼此實力幾乎是本能。而弱者對強者發出挑釁,哪怕先前鄭喻滿足於少年對他的好感,也開始心下不快。他不介意給少年一些教訓,鄭喻目光微冷。
還未待鄭喻發作出來,修便去院子裡折了一截樹枝,暗地裡把煞氣暫時化爲內勁,得到內勁灌注的樹枝立刻繃直,繼而刺出一劍。這一劍看似漏洞百出,但因爲速度極快,反而無跡可尋。
“我從不欠人。”修裝完高人後,把手中碎裂的殘枝一扔,灑然轉身離開這燈火重重的院落。
鄭喻所有的傲氣都不見了,就連修離開他都不知道,只癡癡地看着地面上深度足三寸的劍痕,劍痕上遍佈寒氣,在他摸過去的時候,甚至直接戳傷他的手指。
世外高人!鄭喻激動地站起身來,房間內空空如也,哪還有高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