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癡擡起頭,看了星璃一眼,隨後就低下頭,抱着小麪包默然不語。星璃將店鋪內散亂的工具和碎步都整理好後,拿出鑰匙,笑着走到店鋪外,伸手,就去拉那捲簾門。
“你這個……自甘下賤的賤人!!!”
一塊石頭,夾着風,飛向星璃。石頭的速度並不算太快,星璃完全可以躲閃過去。但當她聽到那個喝罵的聲音之後,原本可以閃躲的身形卻是在剎那間停頓,她臉上的甜美笑容也隨之隱去,被驚恐與無助所取代……
碰——!
石塊,狠狠的砸中星璃的額角。一條紅色的血線沿着石塊飛離的軌道拉出。星璃捂着自己的額角,不知是由於吃驚還是受傷,撲通一聲坐倒在地。那雙金色的瞳孔望着石塊飛來的方向,雙肩……顫抖着。
白癡走出店鋪,順着星璃的視線望去。只見一個衣着略顯陳舊,但依舊顯得很華貴的斷腿老人正坐在輪椅上,在一名管家的推動中緩緩而來。
這個人白癡見過,似乎不管過了幾年,每次看到他時他都是如此這般憤怒的表情。而白癡也知道,面對這個老人,星璃是不會抵抗的。而他,則沒有必要在別人火頭上再澆一把油,所以早已經隱入黑暗之中。
“你說,你是來上禮儀課的。結果,你竟然跑到這裡來,下賤到做一個爲人賣笑的小販?!”
星璃連忙跪在那名老人面前,連額頭上的傷口也顧不得去捂。任由那條血水沿着面頰落下,混入她的衣領,溼了右肩的衣服。
“我應該已經說過,你是個貴族,是個伯爵!你以爲我這些年含辛茹苦的讓你體驗高檔的貴族生活是爲了什麼?就爲了你繼續在這種地方,做着這種生意嗎?!”
星璃低下頭,默默的咬着牙。原本就白皙的肌膚此刻卻由於流血而變的更爲蒼白,反襯着那殷紅的液體。那位正不斷訓斥的老人可能看不到,她的眼睛裡面已經漸漸佈滿淚水,卻是強忍着,不敢落下來。
“真是個下賤的人,虧你還身爲魯尼答家族的孩子!給我回去!我已經請了神聖恩寵最好的私人禮儀顧問來做你的家庭教師,你必須改一改身上這些粗鄙,無禮的毛病。死勉國的王子就快來了,這是我們家又一個重新飛黃騰達的機會。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在這種地方自甘墮落的和那些粗鄙的貧民爲伍,聽明白了嗎!!!”
暗中的白癡低下頭,很明顯,這位老人已經看到了自己。他再次將身子往陰影中藏了藏,等他看到那邊的星璃略微的點了點頭後,他才終於閉上眼睛,帶着小麪包,從這片黑暗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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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每個人也都不會允許他人任意的介入自己最不想他人介入的生活。
當三天後,白癡從星璃手裡接過自己所需要的一切證件資料時,星璃除了額頭上包着繃帶之外,臉上依舊露出溫和的微笑。
但白癡卻發現了一件事,她原本身上所穿的衣服並不會太過厚實,特別是袖子與領口的地方,爲了方便活動,所以總是預留出一些空隙。而這一次見面,她穿的衣服很明顯的大了一號,袖子一直延續到手掌,只露出她那五根纖細的手指。衣服的領口也包住了下巴,裹住了她的整個頸子。
“嗚…………嗚…………”
小麪包拉扯着星璃的袖子,對於她如此長的衣服顯然不太理解。星璃卻是用那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輕輕的微笑,搖了一下。她蹲下身,撫摸着小麪包的頭髮,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笑話之後,轉身,離開了小樹林。
“………………………………”
拿着手中的證件,白癡卻是看着星璃離去的方向。不知什麼時候,蜜梨從隱蔽處鑽出,雙手略微交錯的靠了過來,小聲的道:“陛下……她的身上……”
別人家的私事,最好少管。因爲,那不是你可以介入,也不是你可以去管的東西。
白癡制止了蜜梨的話,拉着小麪包回到樹屋。既然證件已經辦妥,他也要準備,做好前往南丘斯鎮的準備。大致所需要的東西他已經備妥,之後,只需要去魔導列車站買一張火車票,就可以動身啓程了。
“陛下……我……”
“你留着,看家。”
白癡沒有讓這個女人繼續跟着自己,應該說,他原本就不應該讓蜜梨在自己身邊走的太近。他的精力並非無限,在暑假的兩個月中爲了提防她就已經精疲力竭,如果可能,他當然希望可以不用過着這種每天都在擔心自己身邊的人會不會來害自己的日子。讓她留下看家,也可以算是讓自己稍稍輕鬆一下的最好方法了。
蜜梨沒有得到允許同行,顯得較爲沮喪。但當她知道自己終於獲得允許可以入住那座樹屋之後,眼神內立刻顯露出期盼的色彩。而當第三天白癡從外面回來後,就看到自己這座屋子的天花板下憑空又多出了一團樹枝與樹葉的結合物,密密麻麻,就像一個巢。而蜜梨則在自己身後紅着臉,十分不好意思的低着頭,玩着自己的手指。
準備一切之後,時間,也終於已經踏入12月。在這個所有人都在享受聖夜祭前的日子裡,在一個下着小雪的日子裡,白癡抱着麪包,帶着那9萬9千蘇拉的魔晶卡和各種身份證明,坐上了通往南丘斯小鎮的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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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將近,車上的旅客很多。就某種方面來講,也很“雜”。
但,白癡身上的衣服卻很好的將這些“雜”抵擋在外。他就像是一個沒有人會去注意的陰影,一直蜷縮在列車的角落之中。
雪……越下越大。
離開了沙漠,那些因爲熱量而不敢發揮威力的雪花就開始展現自己獨有的魅力與恐嚇。車窗開始被層層疊疊的冰雹所拍打,啪啪啪啪的聲音讓這輛在黑暗中行駛的列車看來如同步入死亡的最後列車。
小麪包捂着耳朵,鑽在白癡的懷裡呼呼沉睡,不去理睬那些聲音。而白癡則是輕輕解開她頭髮後的絲帶,拿出梳子,再次梳理起這頭粉色的頭髮。
頭髮…………又變長了。
之前還只到肩膀,但是現在,這頭軟軟的頭髮已經到了小丫頭的腰際。這樣真的可以嗎?不替她剪去這頭很可能會害的這丫頭在決鬥中被人揪住的頭髮?
………………她喜歡梳頭………………
一個聲音,緩緩在白癡的腦海中響起。耳畔再次迴盪着這個聲音之後,白癡終於還是嘆了口氣,將梳子放在小麪包的頭皮上,順暢的一梳而下。小麪包顯然很喜歡這種感覺,睡夢中的她“啊嗚~~~”的叫了一聲,全身舒展開來,趴在白癡的大腿上,讓白癡可以盡情的幫自己梳理頭髮。
“人類小子,我突然很想問一下,你拿到的身份證明到底是什麼?”
白癡瞥了一眼右臂上的血瞳,一邊梳着小丫頭的頭髮,一邊將自己的文件取了出來,攤開。
“嚯~~~!年輕有爲的小貴族!年僅14歲就獲得了神聖恩寵文藝系大學經濟部的入取通知!獨立經營投機買賣,資產過百萬!嗯嗯,註冊資金雄厚,隸屬於最大的凱斯特同業公會,在公會中的成交記錄和商業信譽全都爲a。哈哈哈,人類小子,這次你的來頭可不小啊!”
白癡合上證件,將其重新塞進自己的揹包。他也挺滿意星璃這次給自己創造的條件,有了這些證件做後臺,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壓制對方提出的價格,以一個更爲公平的價格來進行買賣。另一方面,有了凱斯特同業公會做後盾,則能夠避免對方以次充好,或者把其他藥材染上色冒充火龍舌來賣給自己。畢竟,誰也不願意得罪最大的同業公會,然後被其列入商業交易的黑名單。
有了這些證件,接下來所需要的就是自己這方面的問題了。要如何壓低價格,如何儘可能多的買入火龍舌。或者……可以更進一步,不如就此利用這條線索成立貿易線,用錢來生錢,倒賣火龍舌。不過,火龍舌的銷量不高,卻是這條線路比較難走的最大難題。
白癡思考着,不知不覺,已經快到南丘斯站了。白癡環顧四周,車上的旅客們依舊高談闊論,絲毫沒有要下車的意思。白癡想了想後,終於還是拿着自己的行李,抱着小麪包,走向列車的車門……
“南丘斯站到了,請下車的旅客帶好隨身的行李物品。南丘斯站到了……”
列車員的聲音傳遍整座車廂,隨着列車的緩緩停下,白癡下了車,可當他下了車之後,他才終於明白,爲什麼在這一站下車的乘客,只有他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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