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道士爲道聖門老祖,修爲通天,睥睨萬古。一抓之下,便令大地成淵,更是粉碎了數百個鬼徒。有如此強大的神通在手,驅逐陰皇獄與黑冥骨獄的希望,也就不再渺茫!
而是變得極爲現實!
更何況,還有那老和尚在此,未曾出手。如此一來,這陽冕山便若金湯,鬼宗之輩想要再次入侵,必定是要踏着老道士與老和尚兩人的屍身而過。
但這,可能麼?
單是老道士那一抓之下所展露出來的神通,已足以震懾骨郝與夢忤這兩位少獄主,更震住了那些鬼徒。若在這般情況下,兩獄再談入侵一事,除非他們是想找死!
否則,斷然是不可能了。
而這一場中原與鬼宗的鬥爭,或許也該以這般方式,結束其應有的意義。
便在蕭一默閉眼的剎那,一道威嚴的聲音驀然響徹在這一方天地,轟隆回旋而起“此淵人鬼兩分,若爾等鬼宗再侵,便以你們的屍體葬滿深淵!!”此刻,寒風呼嘯,老道士負手站立,吹起其衣衫獵獵作響。且那威嚴的聲音,如具有無上威勢,傳入衆人耳中,只覺體內熱血沸騰,感受到了一股霸道之意!
那是一股睥睨一切的霸道!
更是屬於老道士自身特有的霸道!!
“若再入侵,便以爾等屍體葬滿深淵!、,如此殺氣沖天的話語,大概也只有修爲到了老道士那等境界,纔有資格說出,也具有那等資格說出。
“滾!!”
隨老道士話音落下,一道更爲猖狂的怒吼聲,徒然傳出。
老和尚一身袈裟舞動,臉上的慈祥之色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怒意。且那怒意,在這時化爲了一吼,朝被禁錮住的骨郝與夢忤轟然咆哮而出。
當即,骨郝與夢忤在那一吼之下,身子恢復自由,但耳中卻是流出絲絲鮮血。極度驚駭之下,沒有二話,立即燃燒各自體內的鬼冥之氣,急速後退。
更在這一刻,在他們眼中那老和尚如化身魔魘,不見金光環繞,諸佛懸浮,倒是有一尊尊猙獰恐怖的魔物浮現。任何人物靠近,都會被那恐怖的魔魘吞噬,從此消失,顯得甚是陰森與怖寒。
至於躺在地面上的風梵魅在老和尚那一吼之下,立即驚醒過來,瞬間便恢復了行動能力。
然後睜開雙眼,一躍而起下意識地就是朝老和尚看去。
可這一看之下,只見其臉色豁然一變,變得毫無血色,一片蒼白,隨即倒抽一口冷氣,臉色驚愕間,發出巔抖的聲音“魔、魔聖”只是,在那第二個字落下時,老和尚神目如電,猛然射來,令風梵魅的身子頓時一個激靈連忙收住了聲。隨即在驚駭中轉過身子,化作一團黑色霧氣,便是朝遙遠的夜空急速掠去。
看鼻速度,比之逃亡,不遑多讓!
只因風梵魅此次的生,是在一番交易中得來。但那也只是關於入魔後的念虛至於他口中所指的“屍皇”是毫無牽連。而且,他之前雖猜測到那老和尚的身份但也僅是猜測。證據不足之下,無法確認。
可就在這一次在他那一眼看去時,他看到了後者周身浮現的異象,並撲捉到了那令人震撼的一幕時,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確認了老和尚的身份。
便是那“屍皇,無疑!
或者說,是……魔聖!!
因此,這纔會在驚駭之中,不敢再說一句話,轉身就走。蓋因他非常清楚,也有那個信心相信,若他再逗留片刻,或說出了一些不該說的話。那麼,等待他的將是真正的死亡,也絕不會有什麼交易可言!
“哼!”決滅恨意滔天,方纔與白沙一戰,他並沒有佔得多少上風,反而隱隱有被壓制的跡象。待見骨郝與夢忤兩人離去,立即悶哼一聲,收回暗天戰矛,怒目瞪視了白沙一眼,然後擡頭,望向山巔上站立着的兩道人影,目中兇光閃爍,但沒有說任何話語,便選擇離去。
四周的鬼徒,見決滅己走,紛紛朝衆人低吼,發泄着滔天怒意,最後也是在不甘中選擇了離去。
一場大戰,就此漸漸平息。
寂靜的虛空,慢慢地安靜下來在那般安靜中,仿似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
只是,那一條長達千丈的深淵,以及四周零散遍佈的鎧甲、肉碎、
青血卻在告訴衆人,此地曾發生過何等慘烈的血戰!
“都結束了嗎?”任逍遙喃喃,環視四周,神情忽然有了變化。說不出的苦澀、無奈、悲痛一一浮現。
輸贏,似乎變得不是那麼重要的事情。能活下去,纔是根本!!
只要存活,哪管用什麼手段。只因活着,就是一種美好,一種希望,一種寄託。
看到骨郝與夢忤及數百個鬼徒離去,衆人也如釋重負地舒出一口氣。
但,就在衆人嘆氣的剎那,一道幽幽的聲音驟然把衆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膽上,只覺一陣窒息感忽然鋪天蓋地涌來,竟在瞬間難以呼吸。
“不,還沒有結束”歐陽菁菁神色起了變化,隱隱中透出一絲憐憫。
那種憐憫,是對那些本可以不死,卻是無辜死去了的人而現!
且她的曰光,正放在了虛空之中。
在那裡,一片紫光朦朧間,依稀還能看見五百名弟子的身軀,在傲然挺立着,不曾倒下,似在訴說他們身爲修士的驕傲。
只是,在五百名弟子的眼瞳中,此刻已是灰色一片。一股濃烈的死氣縈繞,充斥在了四靈陣中,維持着那紫光不滅。
可就在衆人擡頭看去時“轟,地一聲,那股死氣頓時衝散開來,席捲四方,迷濛的紫光更在那一瞬間消失了。
塵歸塵,土歸土。
若早已註定一般,一切陌滅,不染塵埃。
五百弟子的身軀,隨紫光砰然消散時,亦是嘭嘭嘭地碎裂而開,但已沒有鮮血流出,只有肉碎、衣衫飛舞在一片天地間。似是在開啓四靈陣時,五百名弟子身上的血,便已是流入了陣法中,然後化作那漫天紫光,轟殺鬼徒。
“不!!”
任逍遙臉色猛地變作蒼白,看着那碎裂開來的一片片衣衫,看着那熟悉的面龐砰地碎裂時,不由全力吼出一聲,足以驚天動地的怒吼!
那一聲怒吼,穿透虛空,炸響天地,彷彿要逆轉時空,救活那一名名死去的同門師兄弟。
但,蒼天本無情,無力伐天,便只能沉淪,只能痛苦,只能黯然!
黯然中。
“唉……”
一聲輕嘆打破寂靜,訴盡其中痛楚與悲哀“逍遙,起來吧,這是我們身爲正統修士的使命,不得不如此。”
張望走前一步,臉龐苦楚苦澀之意,隨即伸出一手,輕輕拍在了任逍遙肩膀上。
但讓他愕然,任逍遙此時如陷入了瘋狂,猛地站起身,然後轉過身子,與其目光對視起來,其中猶帶些凜冽“使命?但爲何要以這般結果來結束?難不成,我等修士的命,天生就是爲了要葬進這一場場無休止的戰鬥嗎?”
任逍遙怒吼,聲音在方圓數百里傳遞着,寒風呼嘯,似在嗚咽,又似吶喊。
嗚咽那些弟子之死!
吶喊那一聲叩問!
使命如此,不得不葬送弟子,贏得戰爭!
若成爲修士,最終都是走上這一條路,那還要修行作甚?
何爲修行?
掌控自身命運,逆轉乾坤,活出真我,走出一條無上大道!
可此次與鬼宗的場場交戰,卻在告訴了任逍遙等人,修行,似乎並非他們想的如此!
而是,賣命!
等同於在爲中原的百姓賣命!
掌命,賣命!
一字之差,卻如天壤之別!
“別和我說不要忘本,也不要告訴我,要守護這中原之地,有戰鬥,就是屠戮,就是葬命!但張峰主,你可知道,這般的戰鬥,我等弟子承受不起!”任逍遙臉色蒼白,可從他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如一記鐘聲,狠狠地敲在了衆人心田上。
“葬命”蕭一默目中光芒一閃,沉吟起來。
歐陽菁菁與蘇柔兩人沉默,可雙眸內閃動的光彩,卻告訴了她們內心的震撼。
與鬼宗一戰,勢在必行!
這是最初降臨陽冕山,她們所奉承的一道命令。憑此口令,前來驅逐鬼宗。可一戰之後,尤其是看到了本宗那麼多弟子的死去,不由讓他們堅定的內心,有了動搖。
以命換命!
是否真的值得?最後換來的,除了命,是否還有安寧?在這般換來的安寧,又是否能長久?
這一切的一切,都值得嗎?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在場的張望、原野等率領人,聽到此話,目中一閃,看向了任逍遙,但出奇地沒有出聲斥責,也不曾回答,而是陷入沉默,深深地沉默!
這般沉默中,卻是過了許久,也不曾有個答案。
又或許,是永遠不會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