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着飯盒,不自在地站在電梯前扯了扯衣服的下襬。
江墨的公司雖然以前來過不少次,但是提着飯盒來倒是第一次。前段時間聽程薇說,江墨在公司的情況不太好,讓我多照顧照顧他。我不知道照顧一個人準確應該幹什麼,一直都是他在照顧我。不過我悄悄問了如花,她覺得讓我做一頓飯給江墨送去一定會把他感動到淚流滿面。我當然不會相信江墨會做出這樣的反應,我想着他頂多會看着我的飯盒皺個眉什麼的。不過我倒是覺得這個辦法不錯,這樣我就可以用家裡新買的飯盒了。
我一早就起來熬了個雞湯,雖然差點熬焦,不過我後來又加了不少水,應該喝不出焦味吧。我有些惴惴不安,這種賢妻良母的形象我還是第一次嘗試,不要出什麼問題就好。
跟着一大批人擠進電梯,我把飯盒抱在胸前,由於大家都是拿着手提包或者文件,我這樣的形象引起了不少人側目,我只好抽了抽嘴角,解釋:“這是外賣,送外賣的。”
好不容易來到江墨辦公室門口,卻被秘書告知江墨不在。我在原地愣了幾秒,我想過江墨也許會高興,也許會嫌棄我的雞湯,但我壓根沒考慮過他連人都不在。我在原地思考了一下,發現我其實可以把雞湯交給秘書的。我便問秘書小姐:“江墨他……什麼時候回來?”
秘書小姐耐心解釋:“部長這幾天都在外面公司開會,很少回來,不過今天好像在公司有個會議,應該一會兒就回來了。”
我將飯盒遞給她:“那我就不等他了,他回來之後你幫我把這個飯盒交給他就好。”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讓他趁熱吃。”
秘書小姐微笑着接過飯盒,隨口說:“蘇葉小姐親自熬的麼?這要花不少時間吧?看來你對我們部長真是用心啊。”我乾笑着擺擺手:“沒有沒有,我是看他最近好像挺忙挺累的,就想給他補補身子。”秘書小姐也贊同:“部長最近真的挺累的,一直在外面奔波,晚上也是加班到很晚才走。部長要是知道您這麼關心他,他一定會有勁工作的。”我謙虛地擺擺手。
我在等電梯的時候,無意中聽到旁邊兩個職員在嘮嗑。我絕對不是偷聽,只是聽力太好了,我也很苦惱。
其中一個人說:“這段時間我都沒回家,一直都是在會議室睡的。”另一個很驚訝:“你最近忙什麼呢?我們部門都沒這麼忙。”
前一個有些抱怨:“你當然不忙,跟了這個新的老闆,什麼事情都不用操心。我就慘了,跟着江墨部長,頭都忙暈了。這段時間一直在各個大股東公司跑。”
後一個打聽:“唉,我聽說,這公司裡已經有傳聞,下一任總裁人選已經定下來了,好像是江宇部長,是不是真的?”
前一個也偷偷咬耳朵:“其實我也聽說了。這不是明顯的麼?現在公司的幾個大董事都站在江宇部長那邊,就連現在的一些決策性大事都給江宇部長處理,儼然就是下一任總裁,沒差的。不過我們部長就可憐了,明明很有能力,卻沒個好爹,而且勢單力薄,怎麼可能比得過人家。”
聽到這裡我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江墨的處境已經這麼危險,看來江宇確實給他帶來不少壓力,我卻什麼也不能幫他,這點讓我有些泄氣。我沮喪地伸手到包裡掏手機,想給江墨打個電話,卻怎麼也找不到,半天后才一拍腦袋,剛纔遞飯盒的時候放在桌上忘記拿了。於是我又匆匆忙忙地跑回去拿。
等我再一次站在電梯前時,卻看到了意料不到的一幕。
我原本以爲我會看到一個鬍子拉碴,衣冠不整的江墨,所以當他神清氣爽地同甘靈從電梯裡出來時我着實愣住了。
我一根筋地以爲,既然他已經決定要和我在一起,就不應該允許別的女人這麼親密地挽着他,特別是一直就對他別有企圖的甘靈。我微微側過身子,他們連個人並沒有注意到就站在門口的我,而是言笑晏晏地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我覺得有些沮喪。
按着我的性子,我其實很想悄悄地跟上去,看他們要做什麼,或者是看江墨面對我送去的雞湯是什麼反應,會當着甘靈的面扔掉麼?可是我考慮到江墨現在的狀態,實在不適合在這種時候同他爭吵,我應該理解他,或許他只是在半路上遇到了江墨,於是兩個人就一起結伴來也說不定。
兩個人走過去後,剛纔說話的兩個職員又在咬耳朵。雖然這麼正大光明地偷聽八卦挺帶感,不過你們就這麼無視站在你們旁邊的我還這麼歡快地說這些真的好麼?
其中一個江墨部門的回頭瞄了他們一眼,說:“這女的最近倒是經常看見,天天來找部長,而且兩個人呆在辦公室裡一呆就是很久,也不知道在裡面幹嘛。”
另一個問:“是在交往麼?”
前一個一臉不屑:“我們部長才不喜歡這種類型,太花哨。”說着低下頭自言自語了幾句:“不喜歡人家爲什麼還願意她天天來煩自己,還不趕人家走?奇怪。”我在一旁聽得有些齣戲,這位少年,你這麼吃醋地說出這番話到底是幾個意思?我怎麼越聽越不對勁呢?
兩人沒有說多久電梯就來了,我和他們一同上了電梯。
我腦子裡一面想衝上樓同江墨理論,但另一面又在剋制我自己,不要在他艱難的時候給他增加壓力,這樣一來一往我覺得我已經無法正常思考了。當我回到公司時,如花急忙來打聽江墨的反應。
我一聽到江墨的名字先是愣了幾秒,然後才反應過來如花問的是什麼,等我再回答的時候如花已經發現我有些問題了。
“你怎麼了?老年癡呆?一個問題需要思考這麼久麼?”如花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一手拍掉:“謹言慎行,禍從口出,這些詞聽過沒?就是要我們在說話之前一定要思考一遍。我只是花了一點時間思考而已。”如花用看病人的眼神盯了我良久,決定不和我說話。
下班後江墨打了個電話給我,似乎心情不錯。
“你什麼時候來我公司的?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我低頭擺弄着手裡的筆:“哦,中飯的時候。我去的時候你不在,你秘書說你一會兒要開會,我就沒有打電話給你,怕打擾到你。”
江墨的聲音輕柔:“你打電話怎麼會是打擾。”似乎輕笑了一聲,連說話時都染了幾分笑意,“還有,你的雞湯我都喝光了。”
我這纔有了笑容,急忙問:“怎麼樣?是不是很好喝?”可是得到的卻是一陣沉默,我泄氣地垂下頭。江墨在那一頭安慰我:“下次會更好,你要多做幾次才行,下次我可以點餐麼?”我不好氣地回他:“你當我這是哪,還點餐?我這裡沒有別的,就只有雞湯!”江墨好聲好氣:“好,那我就喝雞湯。對了,下樓吧,我在門口等你。”
我提着包像做賊一樣貓着身子跑到江墨車邊,迅速地鑽進車裡,一轉頭就看到江墨頗無語地看着我。我
解釋:“我們還是低調點比較好。”
江墨啓動車子,默了默,說:“我覺得你這樣好像更容易被別人懷疑。”我瞪了他一眼。
因爲心裡一直藏着事,吃飯的時候一直心不在焉,江墨連着喊了我好幾次我纔回過神,對上江墨的眼睛,發現江墨正皺眉看着我。
“我剛纔說的話你聽到了麼?”
“啊?什、什麼話?”
江墨頓了頓,嘆了口氣,又耐心地重複了一遍:“你想什麼時候去看婚禮場地?我已經選了幾個地方,你最後敲定一下。”
我呆愣愣地點頭,低頭盯着自己的盤子沒有說話。江墨切了塊牛肉塞進嘴裡,慢悠悠地問我:“你從吃飯開始就一直在發呆,在想什麼呢?”
我拿叉子搗了搗盤子裡的肉,不知道應不應該說。江墨看出我的心思,說:“想問什麼就問。”
這樣被鼓勵後,我頓時有了勇氣,放下手裡的刀叉,直視江墨:“你……你有沒有話想要同我說?”
江墨詢問地望着我,不理解我的話。見他一點要反悔的意思都沒有我很氣憤:“我今天去你公司的時候看到你和甘靈手挽手從電梯裡出來。你告訴我甘靈爲什麼會在那個點和你以這種方式一起到你公司?你們一起吃飯了?”
江墨手裡的動作停在了那裡幾秒,他也放下刀叉,雙手交叉握在一起放在桌前,擡頭看着我:“我中午確實和她一起吃飯了,但是這有什麼不可以麼?你既然可以和林淵之一起喝咖啡,我爲什麼就不能和她一起吃中飯?”
我猛一擡頭看他:“你怎麼知道我和林淵之在一起喝咖啡?你跟蹤我?”
江墨拿起桌邊的餐巾擦了擦嘴角:“放心,我不會幹這麼無聊的事情,只是碰巧被一些我認識的人看見了而已。”他一臉語重心長:“我知道你看到我和甘靈走在一起會不開心,但是你放心,我和她什麼也沒有發生,她也不會成爲阻礙我們的人,我們眼前應該好好準備婚禮,你不要想太多。”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有些令人害怕。我來不及吃完盤子裡的食物,直接起身,拿起包就朝外走。江墨從後面追了上來。他在飯店門口一把扯住我,微彎腰直視着我,當他看到我氣呼呼的表情後笑了起來:“喂,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生氣起來這麼……”他想了想,用了“醜”這個詞。這個詞徹底激怒了我,我憤怒地踹了他一腳,覺得很委屈:“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說我醜!明明是你做錯了,爲什麼你都不道歉?”
江墨一把將我輕柔地攬進懷裡,拍了拍我的腦袋,將下頜抵在我的頭上:“好好好,我道歉,對不起,我不應該和別的女人走這麼近,我下次絕不再犯!行了麼?你在人家飯店門口哭不太好吧。”我從他懷裡擡起臉,指着自己的臉:“你胡說!你自己看我哪裡在哭?我纔不是這麼愛哭的人!”
江墨笑着把我頭又塞進他懷裡:“OK,你沒哭。走吧,送你回家吧。”
我還是不願走,擡臉質問他:“要是再被我發現你這樣怎麼辦?你自己說!”江墨想了想,說:“那……那就罰我,罰我……天天揹你上樓。”我直直地看着江墨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地說:“江墨,你不要負我,真的,我會受不了的。”江墨見我神情認真,柔柔地看着我點點頭。
我到最後也沒有說出今天聽到的那些話,不是我不當真,而是我還是選擇相信江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