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長, 你一定要過來看一看。”查理本來以爲他已經經歷過幾年之內最糟糕的事情了,但泰勒的表情打破了查理的這個幻想。
他們一起來到巴克停屍的地方,在白布的覆蓋下, 巴克顯得特別的安詳。但查理在泰勒的抽噎聲中慢慢的揭開了白布的一角, 巴克的臉漏了出來——或者說, 應該是巴克的臉的地方——這是一個碩大無比的腦袋, 特別是前面的臉頰部分腫脹的幾乎要流出膿水來, 豬肝色中透着青紫,嘴脣幾乎被拉成了一條直線,僵死的嘴脣下面牙關緊咬, 隱隱透着怒氣……
查理踉蹌了一下,幾乎要跌倒。
“上帝啊!”泰勒又狠狠的抽噎了一下, 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查理尚未從驚嚇中恢復過來, 他橫跨兩步, 來到泰勒身邊,笨拙的拍着她的背:“我們會查出來的, 泰勒,我們一定會查出來的。”看到自己兒子的屍體躺在自己面前還不夠嗎?還要把他弄得面目全非,人不人鬼不鬼的,這對泰勒太殘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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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認爲到底是什麼造成的?”查理問協助調查的醫師。
“死者體內確實含有某種毒素,但目前所知的攜帶毒素的生物中, 都沒有這種物質。特別是, 你們確定死者是被人類傷害的?”
“在現場的孩子們都這麼說。”查理點點頭:“他們非常確定。”
“那一定是兇手把這種毒素注射到死者體內的。”另一位警官尼克勞斯說。福克斯這個太平小鎮遇到了八百年難見的疑難案件, 查理手下的唯一一名警官泰勒*克勞利又是受害者的父親, 悲痛難耐, 無法正常工作,尼克勞斯只好來幫忙了。
“攜帶不明毒素的傷人者, 一個恐怖分子?”查理無法想象這個人還會帶來什麼破壞:“你知道孩子們都說他傷人的方式就是撕咬嗎?像野獸一樣。”查理思考着眼前混亂的一切:“難道他把毒素藏到了牙齒裡?”
“我們並沒有看到現場,查理。”尼克勞斯只能說眼下一切都是混沌不開的:“你知道孩子們受到了驚嚇,我們也不能對他們的證詞抱太大的希望……畢竟,一切看起來都對不上號。”
“我和泰勒趕到的時候,那個人確實是在瘋狂的撕咬着——”查理回憶着那天的情形:“算了,今天就到這裡吧——回去休息吧,尼克。”查理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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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願意出去買一把水芹菜嗎,溫妮?”伊萊莎象徵性地敲了敲門,不等溫妮迴應就推開了她房間的門。
“你其實完全不用敲門的,親愛的奶奶。”溫妮不着痕跡的把書桌上的信紙擋住:“還有,答案是‘我不願意’,我根本不會出門的。”
“爲什麼,親愛的?”伊萊莎扭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溫妮如此直白的回答讓她很不舒服:
“你又不是沙冰做的,在太陽底下就會融化。”
“你又吃沙冰了!”溫妮肯定的說:“沒有哪個老太太會吃這種東西的,你的牙齒不想要了。”
“反正也不會變成你的牙齒。”伊萊莎撅起嘴,露出了自己小小的虎牙,她轉過身子背對着溫妮:“如果你不去,今天晚上就只有豆腐吃了。”她得意洋洋的走回自己的臥室。
“算你狠。”溫妮在心裡詛咒着這個討厭的老太婆。
“這個番茄是送你的。”莫茲利太太往溫妮手裡塞了一個大大的番茄:“時間不早了,要不要羅伯特送你,他可以開車,這樣快點。”
“那沒必要,莫茲利太太。”溫妮在羅伯特開口之前就說道:“我想要散散步。但還是謝謝您。”
溫妮一隻手提着水芹菜,一隻手握着那隻豐滿的番茄,打開這間雜貨店的門對她來說困難了許多。她打算把番茄放到裝水芹菜的袋子裡,但羅伯特先她一步替她打開了門。
羅伯特直勾勾的看着她,面露難色,他的嘴脣動了動,好像要說什麼似的。
“謝謝。“溫妮面無表情的從他面前經過,融入了夏日溫暖的陽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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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能問一下福克斯高中怎麼走嗎?”來人矮小短粗的身材,黑髮,說話帶着濃濃的羅曼語族的口音。
溫妮注視着眼前其貌不揚的男人,直覺的感受到一股危險的氣息,她轉了轉眼珠,離她最近的也只有莫茲利夫人的雜貨店了:“我也是剛來這裡,”她扭頭示意那邊的雜貨店:“也許我們可以問問這家店的老闆。”她扭身想要跑進莫茲利夫人的雜貨店。
“不用了,小姐。”那人輕輕的握住了溫妮的手腕,溫妮驚恐的發現她竟然一點都掙脫不了,這太奇怪了。
“小心!小心!”男人輕輕的吹了一聲口哨:“瞧瞧你的手腕,多麼纖細——要是從中折斷的話,就太可惜了——”他冰冷的手指撫摸着溫妮柔軟的皮膚。
“我要喊了。”溫妮警告他。
“爲什麼不呢?”男人說:“我非常期待會發生什麼。”溫妮恨恨的看着他自命不凡的嘴臉,不明白自己爲什麼這麼怕他,怕到甚至不敢出聲呼救。
“你太慢了,斯特凡。”又一個男人從街角冒了出來,溫妮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們是兄弟,同樣矮小粗壯的身材,蒼白的皮膚,低沉蒼老的聲音,還有酒紅色的眼睛。但是,溫妮想,那不可能是他們真實的眼睛的色彩,沒有人的眼睛可以如此漂亮,他們一定是帶了美瞳。
“我正在跟我們的‘信鴿’聊天。”斯特凡不滿的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囉嗦。”新來的那個頭髮暗黃的男人直接把溫妮塞進了他停在路邊的車裡,車子一躍而起,駛出好遠。
“你們是誰?想幹什麼?”溫妮不認爲他們是劫財的,她的錢包就在口袋裡,鼓鼓囊囊的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但他們都不爲所動。
“天呢!”開車的男人一看就知道脾氣很暴躁:“什麼時候可笑的人類能夠停止這些愚蠢的問題?”
“這些不是愚蠢的問題。”溫妮很佩服自己的勇氣,她居然衝着這個危險的男人大喊大叫:“至少對我來說不是。”
“閉嘴。”斯特凡純粹是很好心的提醒她。
“聽着。”那人把車駛離了小鎮的中心,停在一處無人的樹林邊,這樣的環境讓溫妮頓時緊張起來,想想她上次跑到森林裡去發生了什麼吧,她今天就不應該出門,都怪伊萊莎:“我們要你給卡倫家送個口信。”
“卡倫家?”溫妮發誓自己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家庭,雖然她直覺這兩個男人不會相信。
“沒錯。”斯特凡又湊近了點:“我們知道你認識卡倫家,伯妮絲。雖然我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關係。不過沒關係,我們纔不在乎卡倫家冒犯了什麼該死的規矩呢……”
“我不——”溫妮想說“我不叫伯妮絲”,或者是“我不認識伯妮絲”,但她咬住了自己的舌頭,把這些話嚥進了肚子裡。
“什麼口信?”溫妮問。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不管他們把她當成了誰,也不管卡倫家又是何方神聖,她只想活着離開這輛該死的小汽車。她的意思是,如果這兩個人需要她送什麼口信的話,她總得會喘氣吧。
“告訴卡倫家,不要再躲着我們了。”開車的男人似乎對這一點很不滿:“要麼和我們一路,要麼與我們爲敵。不管他們躲到天涯海角,我們都會找到他們的。”
“帶着那麼一大家子人,是很難藏到老鼠洞裡。”斯特凡輕笑了一聲。
“——加入我們,打敗沃爾圖裡,我們可以一起統治吸血鬼的世界。”司機先生補充道:“來自羅馬尼亞的客人的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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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溫妮懷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黑暗生物的狂熱崇拜者。吸血鬼?開什麼玩笑。他們是不是頭腦發熱,神志不清了?還是說,溫妮認爲這個猜測更有可能是真的,他們在玩“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他們不該拿她尋開心的,她剛纔差點嚇死。
“好吧。”溫妮一下子放鬆了好多,誰會相信這樣的鬼話呢?但爲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少說話爲妙,免得把那個一看就有狂躁症的人惹急了咬自己一口:“我記住了。”
“重複一遍。”斯特凡“期待”的看着她。
“恩,不要躲進老鼠洞,”這是溫妮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話:“還有,恩,打敗……你們可以一
起統治世界……”
“是吸血鬼的世界,親愛的伯妮絲。”斯特凡把溫妮壓在車座後背上,露出他小小的尖牙,這可比伊萊莎的虎牙看起來強勁有力多了:“你沒有好好聽講,孩子。”
“我——我記性不太好,”溫妮覺得斯特凡馬上就要打她了,她從善如流的認錯:“再教我一遍。”
……
“好吧,我記住了。”溫妮重複了一遍:“不要再躲着你們,加入你們,打敗……沃爾圖裡,統治吸血鬼的世界……”
“——來自羅馬尼亞的客人的口信”
“——來自羅馬尼亞的客人的口信。”溫妮覺得自己像一隻鸚鵡似的。
“乾的不錯。”斯特凡打開了車門:“我們期待着回信。”他把溫妮趕下了車,他甚至愉悅的跟溫妮招了招手:“再見,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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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克斯高中的開學日終於到了,在溫妮自己把自己關了一個多月的禁閉之後,她總算重獲自由了,她從來都不知道能有個正當的理由每天出門,過個兩點或三點一線的生活能讓她這麼開心。
“你確定你不要羅伯特送你嗎,溫妮?”莫茲利太太之前專門打電話來問:“你知道你住的地方離福克斯高中還是有段距離的,步行過去太費時間了,你又沒有自己的車子。我們兩家住的這麼近,讓羅伯特送你一點都不麻煩。”
“不了,謝謝您,莫茲利太太。”她一點也不想和羅伯特走的太近:“我可以自己過去的,您知道,步行有利於保持身材、強身健體……”
“你確定嗎?”莫茲利太太不敢相信,比溫妮胖的多的女孩兒也不做這種事。
但溫妮是不會被莫茲利太太說服的。
溫妮承認自己是在自討苦吃,她至少比假期的時候早起了2個小時,匆匆收拾好自己就出了門,天色很暗,路上基本上沒什麼行人,地上的積水告訴溫妮昨晚福克斯又下了雨,她一踮腳跳過了一個水窪。
“哇,你不會是走過來的吧?”當溫妮穿過擁擠的人流和他們的汽車的時候,一個溫妮不認識的男孩子問。
溫妮看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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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你們的課本,同學們。”溫妮的第一堂課是生物學:“我們來學第一課。”鬍子花白的老班納翻開了自己手裡的書。
“我忘了帶自己的課本,可以和你一起嗎?”一個黃頭髮的男孩兒眼疾手快的把自己的課本藏進了包裡,看向鄰座的溫妮。
溫妮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好,她考慮過直接把他的課本從包里拉出來,但她最後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對福克斯的孩子友好一點,畢竟這裡沒有莎拉陪着她,她剛剛開始有好感的阿芙拉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多謝。”菲利普坐的更近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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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吃香蕉和蘋果?”早晨的時候在校門口和溫妮搭過話的男孩兒走到溫妮旁邊:“你看起來可不像需要節食的。”
“最近胃口不大好,如果你非得知道的話。”溫妮無奈的說:“你真的是自來熟,你甚至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巴利特。”他伸出了手:“巴利特*潘,你可以叫我巴瑞。”
“我不喜歡握手。”溫妮看着巴利特沾染了巧克力醬的手指。
“哦,好吧。”巴利特把手指頭放到了嘴裡,當它們出來的時候,已經被清理的乾乾淨淨了。
“天呢。”溫妮覺得自己連香蕉和蘋果也不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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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知道嗎?”當溫妮開始給香蕉剝皮和切割的時候,鄰座上的一個女孩子聲音很大:“森林邊的卡倫家的房子今天着火了。”
“卡倫家?”一個人問道:“就是那個離開了很久的外科醫生卡倫?”
“沒錯,聽說他帥的人神共憤。我姑姑那時候是醫院裡的實習護士,她深深的迷戀上了卡倫醫生,我的姑父到現在還耿耿於懷呢。”最開始宣佈消息的那個女孩兒說:“還有她的妻子,以及他們夫妻收養的孩子,一個比一個漂亮。”
“這真是太可怕了,他們的房子怎麼會着火呢?”一個尖聲尖氣的女孩子顯然沉浸在對帥哥美男的幻想中:“我以爲那裡沒人住了。’
“也許就是因爲沒人住了。”另一個人說:“你們知道,沒人照管……”
溫妮愣住了,火……夢中的那些駭人的火焰彷彿還在眼前,還有火焰中包裹的乳白色的可愛的房子,它們變得更清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溫妮聽了那些女孩子的談話……
“你有車子吧,巴利特?”溫妮問。
“當然。”
“帶我去個地方。”溫妮送給他一個迷人的微笑:“你知道卡倫家在哪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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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利載着溫妮到了福克斯鎮的邊緣,越來越多的森林讓溫妮有點緊張,但儘快驗證自己的猜想的衝動控制了她,讓她沒有打退堂鼓。
“就是這裡了。”巴特利說,燒焦的房子,還有工作人員在這裡整理,他無疑找到了正確的地方:“這也是我第一次來這裡。”
溫妮顯然來晚了,她早該想到的,大火早已熄滅多時,只剩下一地的斷壁殘垣,但從廢墟的慘狀她也可以看出這場大火是多麼的猛烈。而殘存的房子的一點點輪廓,似乎和她夢中的景象重合了。但溫妮不敢確定她是不是看過眼前的一切之後才把夢中的房子定型的,她這一趟是白來了,她下不了任何結論。
“嘿,溫妮,你不該來這裡的。”很明顯斯旺警長負責這裡的一切。
“你好,斯旺警長。”溫妮故作輕鬆地說:“我們只是來看看。”
“我們?”查理終於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巴特利:“還有一個小鬼。”
“是啊。”溫妮無奈的攤攤手:“他一定要過來看看,我真不明白這裡有什麼好看的。您知道的,男孩子——”
“好了,好了。”查理開始趕人:“這裡沒有什麼好看的,孩子們,回家去吧,我們還有工作呢。”
“再見,斯旺警長。”溫妮幾乎是拖着巴特利離開了,沒給無辜的男孩兒任何辯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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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倫家!”在回去的路上,被坑了一把的巴特利老老實實的開着車,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溫妮突然挺直了身子:“卡倫家!他們姓卡倫——”
“卡倫家當然姓卡倫。”巴特利完全不明白溫妮在說什麼。
“——他們姓卡倫。”溫妮像魔怔了一樣重複着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