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歇,陰雲散!
一彎月如鉤,晴空如洗!
這一陣雷雨來的急,去的更快,眨眼間已是一片晴朗星空,月色照荒野。
陸何二人衣衫溼透,夜風一吹,寒氣入骨,全身不停的打着寒戰。
“走,進城!”無名突然冒了一句,擡步直奔遠遠的城牆輪廓,何承天猶豫一下,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後不着點,衣衫盡溼,又無干材生火,這樣一身淋溼在野外扛一晚,就算是一身鐵骨也未必能夠撐得住。
兩個人快步如飛,身上熱血流轉,方纔緩解了幾分刺骨寒意。
他們走的路,是通往城池的路,也是那一羣嬰靈追隨那一盞燈火的路。
朦朧月色下,前面一條雪白的路,直直的延伸着。
等無名看清那條雪白的路,背後一陣寒氣,雙腿居然有一些失控,腳步竟然在顫抖,不停的顫抖。
那根本不是一條人走的路,而是一條森森白骨堆積而成的路。而且都是童骨,一具具完整癱倒的童骨。
剛剛圍困着他們的那一片黑壓壓的孩童身影,原來都是遺棄荒野,早已風化腐蝕成一具具孩童白骨。
能夠利用一盞陰燈,能夠指引調動這一片荒野上,幾十年甚至幾百年遺留下來的夭折孩童,圍成一座嬰靈大陣,這個七阿婆果然一副好手段。
她七百年前就在臨安府賣離魂鎖,七百年後還在四處遊蕩賣離魂鎖,究竟是人,還是鬼?
鬼無形無態,她卻有血有肉,可以行走人間,雖有幾分鬼氣,卻不是鬼。
如果她是人,人有生老病死,怎麼會七百年長存?
難道她也像陸家墳地下的那些陸家後裔,是半人半鬼的墓虎?
也不對,就算是那些墓虎,也有生死,只不過不是正常的老死,而是不正常的腐滅,軀殼會在歲月延伸中一點點剝落。
難道她跟自己一樣,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也是通過輪迴通道回到了過去,專程前來保護血嬰?
可是這個時代的大師何承天,也知道她,也知道關於她的一切故事。
顯然她也屬於這個時代,曾經生活在這個時代,並不是一個像無名一樣的外來暫住人口。
對於這個七阿婆,無名想破了頭,也想不通,更讓他不解的是,她爲何要維護血嬰,似乎在不惜一切代價阻止陸無名,徹底撕破那張隱居陰陽界的老臉,將她的身份徹底暴露出來,她已不是那個賣玉的可憐老婆婆。
這個陰魂不散的七阿婆,在七百年後的世界,已經與
陸無名的生命糾纏在一起,如今在七百年前邂逅,依然是擺不脫的糾纏。
她究竟是誰?不停糾纏的目的又是什麼?在這樣的一場七百年輪迴之局之中,她究竟是怎麼的一個角色?
。。。。。。
一路思索,不知不覺間他們已走到了那條森森白骨路的盡頭。
“陸兄弟,你看!”就在無名冥思苦想,茫無頭緒之時,身邊的何承天打破了他的思緒。
無名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頓時呆如木雞。
白骨盡頭居然立着一顆枯樹,一顆焦黑的枯樹,一支焦黑的枝幹上,一隻燒殘的燈籠骨架依然掛在上面,在夜風中搖曳着。
這不是他們剛剛棲身其下的那顆樹麼?還有那個延伸的枯枝,還有那盞搖曳的燈火?
顯然這顆樹,這顆枯枝,這盞燈火,都已經被雷劈過,一擊之下,已被燒成了黑乎乎的黑炭。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剛纔明明是一個黑斗篷提着燈籠吸引了萬千嬰靈,被一道閃電劈中,怎麼閃電劈中會是一顆樹?
這棵被雷劈過的焦黑樹幹,怎麼會是那棵掛着燈籠的樹幹?
它剛纔明明還在原處,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樹怎麼會行走,怎麼會咳嗽,那分明是一個人,一個躲在漆黑斗篷裡的一個人。
對了,這一定是另外一顆樹,一顆一摸一樣的樹,那個斗篷人將燈籠掛在這顆樹上。
無名下意識的猛然轉身,朝着他們剛纔棲身的那顆枯樹看過去,想到證實自己的推斷。
月色照荒野,茫茫無際,一片荒蕪連接,除了一地荒草,根本沒有一根高木,別說是樹,
就連一叢灌木都沒有。
“陸兄弟,我已經搜索一遍,那顆樹已經走了,披着斗篷走了。”何大師喃喃的說着,目光裡透出一層深深的憂慮。
“那顆樹披着斗篷走了?”無名愕然,嘴裡喃喃自語。
“嗯,那不是樹,是一個披着斗篷的人,幫我們擺脫嬰靈圍困的那個人。”何承天目光望着無邊無際的荒野,驚訝之中帶了一絲感激。
陸無名沒有答話,默默低頭而行,何承天也默默跟了上來。
不管是那個斗篷人轉移了那顆樹的位置,還是轉移了他們兩個人的位置,反正他們已經脫離了困境,可以去幹他們要乾的事。
七阿婆是一個可怕的鬼婆,可幫他們脫困的是一個比七阿婆還要可怕十倍的神秘人物。
他究竟是誰?
無名第一個想到了李通天,卻又搖頭否定了他的猜
測。
李通天不過是一個工匠,精通天下奇門雜學的工匠,他擁有的是智慧,而不是法術。而剛剛那個斗篷人玩的手段,無名雖然看不懂,卻知道那是一種法術,高深的法術。
李通天如果有如此手段,就不會爲了逃避刑罰,而一遁七百年。
爲了阻擋血嬰爭奪通天棺,不惜一切手段將陸無名捲了進來,將無名送入七百年輪迴通道,替他截殺血嬰。
不是李通天,那又會是誰?
天下的高手都已死在皇陵,難道這世上還有高手之外的高手,真正隱藏背後的高手。
既然他手段如此厲害,爲何要藏頭露尾,躲在暗處?
他究竟是在躲避誰?
無名雖然想不到他是誰,但他已有了一個輪廓,漸漸清晰的輪廓。
七阿婆,血嬰,還有那個神秘斗篷之間,一定有着某種糾葛,他們或許就是整個輪迴局的幕後推手。
血嬰之身源於血晶,李通天從皇陵得到的血晶。
而血晶來源於一個人,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個虛無的人,一個畫中的美人。
畫中美人?
想到這一節,無名突然眼睛一亮。
畫中美人那一雙勾人魂魄的眼神出現在他眼前,那是一雙似曾相識,卻又無法記起的眼神。
這一刻,他突然記起了那一雙眼神。
不錯,就是那雙眼神,那是七阿婆的眼神,老眼昏花的眼神。
七阿婆那一雙昏花的眼神深處,有一種勾魂奪魄的魔力,讓人一觸難忘的魔力。
當無名第一次看到畫中美人的眼神,立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過七阿婆那張皺巴巴的老臉,跟畫中的美人之間的落差跨度太大,所以他一時根本無法辨別。
這一刻,通過血晶,血嬰,他想到了七阿婆,七阿婆的眼神。
原來人見人躲,鬼氣森森的七阿婆,年輕時竟然是一個絕色美人,只是一張畫像便可傾倒愛慕者的一生。
血嬰來源於血晶,而血晶來源於那個畫中美人,而畫中美人就是七阿婆。
那麼。。。。。。。血嬰就是七阿婆的骨血,是李青竹替她代孕的親生兒子,她就是血嬰的親生母親,怪不得她會不顧一切的保護他。
想到這一層,無名陡然緊張起來,因爲他面對的不僅是那個自己放出來的血嬰,還有一個神鬼莫測的七阿婆。
想到七阿婆,無名耳邊又響起了那一段幽幽怨怨的鄉間童謠:鬼手神工七阿婆,相思刻成離魂鎖,人離魂鎖徒寂寞,一生糾纏怎解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