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四雖然傻了,卻有着自己兩個固執的習慣,多年來一直都沒有改變。
第一個習慣是扯窗臺上的破布條。他不知從哪裡撿來一堆破布條,放到自己屋內的窗臺上,再用水瓢潑上水,沒事的時候就坐在炕裡,用手把布條一個一個揪斷。等布條扯得不能再扯了,他又會出去撿來一堆破布條,澆上水後繼續樂此不疲地用手去扯。
另一個習慣就是兩個屋子的掃炕笤帚的擺放位置和方向必須對。笤帚必須放到箱蓋上,笤帚頭必須朝東。
如果他的布條沒有了,趙老四會發脾氣。小蘭剛來的時候,給他打掃房間,看到窗臺上的破布條,就收拾收拾給扔了。結果趙老四進屋發現布條沒有了,哇哩哇啦地喊了半天,小蘭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沒有搭理他,結果他把家裡的大醬缸給推倒了,灑了一地。
而把笤帚的位置和方向放錯了,他會指着笤帚哇哩哇啦地叫,一直不停,直到把笤帚放到箱蓋上,放對了方向他纔會停止喊叫。
小蘭知道趙老四這兩個習慣後,自己也養成了不收拾他的破布條和把笤帚放對位置和方向的習慣,甚至別人把笤帚調換了方向,她都覺得有些彆扭。
因爲成了習慣,小蘭就沒有和康老丫說,結果康老丫因此被趙老四當成了他心目中的壞人。
康老丫收拾房間的時候,順便把趙老四的布條扔了。趙老四回來後看到布條沒有了,頓時急了,跟她又是跺腳又是哇哩哇啦地叫。
康老丫哪裡知道趙老四有這毛病,看他的樣子有些奇怪,卻沒有在意,就回東屋去了。誰知道趙老四跟了過來,看到炕上的笤帚擺放的地方和方向不對,更加激動起來,指着笤帚叫得臉紅脖子粗。
康老丫知道趙老四傻,見他吵得厲害,一心煩就把趙老四推出門外。趙老四發了飆,把外屋地的酸菜缸和大鍋用劈材的斧頭全給砸了!
康老丫聽到動靜出了東屋,看到外屋地一片狼藉,到處是酸菜水和酸菜,而竈臺上的鍋也漏了一個大窟窿,頓時生了氣,順手拿起燒火棍子就給了趙老四一下。
趙老四雖然傻,卻是個文傻,從來不打人。見康老丫用燒火棍打他,一害怕把斧頭往外一扔,結果正好扔在康老丫腳上。
康老丫疼得“哎呀”一聲,趙老四拔腿就往外跑。康老丫生氣傻子禍害人還打人,拿着燒火棍一瘸一拐地追了出去。
當時還沒有出正月,地上還很滑,趙老四四肢又不協調,跑了幾步就摔倒了。康老丫正在氣頭上,照着他屁股就抽了幾下。
可她哪裡知道,這個家還有一個重要成員,那就是大白鵝大白將軍。大白鵝看到趙老四捱揍,立刻兩個翅膀張開,叫着衝了過來。
結果可想而知,康老丫雖然穿得厚,可腳脖子還是被大白將軍擰青了!
等小蘭幹活回來,剛到大門口,趙老四立刻跑出去,跟她嗚哩哇啦地告狀。小蘭安慰了趙老四進了屋子,發現外屋地一片狼藉,而自己住的東屋門被插上了。
小蘭敲開了房門,卻看見康老丫滿臉淚痕,眼睛都哭腫了。聽完康老丫的描述,小蘭明白了趙老四和大白將軍爲何發飆,趕緊安慰康老丫,並把趙老四和大白將軍的脾氣告訴了她。
康老丫的腳半個月後纔好利索,按理說正常人不應該和傻子一般見識,可康老丫還是從心裡開始膈應趙老四,捎帶着也不喜歡大白將軍。
而趙老四也開始的對她有了敵意,小蘭在家還好,只要小蘭不在家,他總是對康老丫嗚哩哇啦地亂喊。而大白將軍也堅決站在了趙老四陣營,見到康老丫,雖然不去擰扯,卻把翅膀張開,趾高氣揚地直着脖子衝她“哦哦”亂叫。
而這一人一鵝很氣人,只要小蘭在家,他們都跟溫順的小綿羊一樣,她一走,立刻顯露原形。
康老丫有了這兩個冤家對頭,真是頭大。她有時候想,這虎老七的媳婦可不是一般人能當的,看來姻緣真是講究緣分,也許小蘭就是老天派給虎老七做媳婦的,而自己註定有緣無分。
五一前,康老丫回了黑龍江。康老丫雖然離了婚,但是戶口還在黑龍江,她託了人,準備把戶口落回來,於是回了黑龍江去起戶口。
康老丫走的時候,小蘭很不捨,可康老丫回黑龍江有正事,她又不好挽留,只好把家裡所有的雞蛋都煮了,拿給康老丫路上吃。
五一前後正是遼北農忙季節。小砬子屯都是旱田,僅有的一塊改造的水田也沒有成功,所以基本的農作物就是玉米。
從刨玉米根開始,一直到秋收,農民基本上沒有一天清閒的時候。就是玉米鏟完三遍地掛鋤了,還有烤煙的活,總是閒不下來。
康靜一走,小蘭忙得焦頭爛額,不光要乾地裡的活,還要照顧家裡,每天連梳洗打扮的功夫都沒有,又恢復了假小子的樣子。
說來也怪,康老丫一走,趙老四和大白將軍都安靜下來,從來不給她添亂。小蘭有時候覺得趙老四不傻,也許他看康老丫和自己每天粘在一起,肯定吃了醋,這才借題發揮和康老丫發飆,想要把她攆走。
五一後的一天,小蘭收工回家。她疲憊地扛着鎬頭走到自己家大門外的時候,看到一個人坐在她家大門口,不知是累了還是困了,靠在大門上睡着了。
小蘭走到近前,仔細看了看,發現是個衣衫襤褸的小老頭,個子比自己高不多少,一隻耳朵大,一隻耳朵小,而兩隻手卻比一般的人大不少。
小老頭衣衫襤褸,身邊一個鼓鼓囊囊的大編織袋,不知道裝了些什麼。小蘭看了看,覺得這個老頭應該是要飯的,於是輕輕推了推老頭說道:
“大爺,外面涼,進屋歇吧!”
老頭沒有反應,小蘭又推了幾下,提高了嗓門又叫了幾聲,老頭這才把眼睛睜開。
他睡眼惺忪,打了個大哈欠,用手揉了揉小眼睛,看了看小蘭說道:
“小夥子,幾點了?你們這個屯子叫啥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