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朱木蘭自從在大廳之上服了蛇血,領了心法,每日裡打坐練功,功行大周天之後,只覺得神清氣爽,精力充沛,閒下來便舞槍弄劍。一日,朱木蘭正在莊外場子裡耍弄父親的那杆盤龍大槍,那大槍重六十四斤,長一丈八尺,所耍的正是父親的成名絕技,名叫五虎斷魂槍,這槍使起來,數丈之內飛沙走石,更怪的是,那杆長槍一下子幻出五個槍頭,令人防不勝防。周銳與樊鋼見了,暗暗吃驚,心想師妹這幾日功力突飛猛進,師傅見了,不知該多麼高興。正在這時,忽下人來報,官府着人送來軍帖,正在大廳相候。朱木蘭聽了,將長槍與下人扛了,自與周、樊二人一起回到朱家大廳。大廳裡坐着宇文博及兩個官吏,見朱木蘭與周、樊二人進來,宇文博連忙起身,將那兩個官吏與三人一一引見。原來這二人皆是兵部侍郎,只因“神槍無敵”的名字驚動了聖駕,龍顏大悅,傳下旨來,着兵部差人日夜兼程前往雙龍鎮,請朱長青出山。朱木蘭聽了,只得據實相告,收了軍帖,送走三人,朱木蘭的心情顯得格外沉重,與周、樊二人道:“爹爹出門這幾日,官府不斷派人詢問,如今又驚動了聖駕,兵部送來了軍帖,也不知爹爹傷勢可曾痊癒,若是違了期限,怎麼了得。”二人道:“師妹且請寬心,待師傅與師叔回來,再作處置。” 朱木蘭聽了,憂心重重,默默不語。
回過話頭,再說劉玉琨與朱長青兩人直奔終南山。不一日,來到山下,擡頭望去,只見奇峰疊秀,滿目蒼翠,懸泉瀑布,百鳥爭鳴,雖是仲秋之季,恰似暮春之時。再看那山峰時,卻隱遮在白雲之間。二人看着那高聳的山峰,浩瀚的雲海,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聽得山中有人唱起歌來,聽那歌時,卻是一首《勸世歌》,只聽那人唱道:“來也空兮去也空,人生何必苦爭鋒。斬名繮兮去利鎖,人間何處不春風。”朱長青聽得這歌,與劉玉琨道:“此人莫非是南山老祖麼?”劉玉琨道:“聽這歌詞,定非凡俗之輩,但此人中氣不足,必不是老祖本人。”朱長青道:“即便不是老祖本人,興許能訪到老祖住處,我們何不過去向那人討教。”二人拿定主意,便朝着那歌聲尋去。轉過山腰,卻看到一個樵夫在那裡打柴,二人四處看了一回,並不見第二個人影。朱長青道:“剛纔唱歌之人,必是這個樵夫,俗話說:‘凡人不可貌相’,待兄弟前去打探一、二。”言罷,朱長青打馬上前,與那樵夫行禮道:“剛纔唱歌之人可是尊駕麼?端的是超凡脫俗,教人好生敬仰。”那樵夫聽了,禁不住大笑道:“我一個山野樵夫,哪裡知道什麼儒雅,只是每日在這山中打柴,忽一日上得山去,聽得南山老祖唱着這曲子,覺得甚是好聽,也學來唱兩句,不想驚動了兩位大爺。”朱長青道:“兄臺莫非知道南山老祖的住處麼?”樵夫道:“怎的不知,幾年中,少說也上去過十次八次的,或是上山抓藥,或是請他老人家下山看病,我們這裡都把他當作大羅神仙呢。”朱長青聞言大喜,詳細問了上山路徑,謝過樵夫,與劉玉琨一起直奔山頂。只不過盞茶的功夫,便隱沒在白雲之中。
有了樵夫的指引,二人沒費多少功夫,便找到南山老祖的住處。原來只不過數間茅屋,屋旁挺拔着幾株蒼松,屋前卻是一片平地,旁邊又有一個石桌,桌上刻着許多縱橫交錯的直線,一對石鼓安放在石桌的兩旁,在石鼓旁邊,又各有一個石磨,石磨上堆放着許多圓圓的石子,一個少年端坐在石鼓之上,專心致致地觀看着一卷帛書。直到兩人走到身旁,方纔擡起頭來。劉玉琨與朱長青看了那少年一眼,不由地喝了一聲彩。只見那少年生得面如滿月,目似朗星,虎背猿腰,雖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卻掩不住一股英武之氣。劉玉琨道:“老朽劉玉琨,特來拜望南山老祖,煩請小哥通報一聲。”少年聽了,起身道:“原來是劉老前輩,還請前輩寬恕小可怠慢之罪。”言罷,請二人入屋上坐,自去捧出泥爐,取了泉水,在那泥爐之上煮起茶來,不一刻,茶香四溢,讓人精神爲之振奮,只覺得神清氣爽。少年又在兩人面前各擺上一個茶碗,斟過香茶,復進屋去取出一卷書來,與劉玉琨道:“劉老前輩來得甚是不巧,前些時候,家師聽得人言,道西天有佛,那佛有佛法,那佛法卻與家師的心法甚是相通。家師覺得驚奇,於日前去了西天,臨行前曾再三囑託,若劉老前輩上得山來,吩咐晚輩好生接待。”說着拿出那捲書來,遞與劉玉琨道:“這是家師留下的南山劍譜。還請劉老前輩多加指教。”二人聽得這話,好生失望,一時間竟怔住了,劉玉琨竟忘了去接那少年的劍譜。少年見二人這般情景。道:“兩位前輩莫非有要事要見家師麼?”劉玉琨這纔回過神來,接過劍譜,與少年道:“老朽果有要事要見令師,只是機緣不巧,爲之奈何?”少年道:“不知前輩有何要事,能否讓晚輩知道麼?”劉玉琨道:“說來話長,只因匈奴興兵犯境,大漢朝廷調兵遣將,我這兄弟卻在應徵之列,奈何毒傷在身,倉促之間不得痊癒。令師乃世外高人,想必醫得這傷,不料卻這般無緣,不得與令師相見。”少年道:“不知這位前輩高姓大名,什麼傷居然難住了劉老前輩?”朱長青道:“區區朱長青,只因一時大意,爲碧血劍所傷,特來求助令師,不料天不佑我,教我不得與令師相見。”少年道:“原來是‘神槍無敵’的朱老前輩,倒是失敬得很,若有怠慢之處,還望多多恕罪。”朱長青道:“小兄弟不必多禮,我看小兄弟人材出衆,相貌堂堂,將來定非凡俗之輩。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少年道:“晚輩姓霍,只因家貧,爹爹只希望我無病無災,於是給我取了個名字,叫做霍去病。”又道:“碧血劍毒天下罕見,家師曾經提過它的厲害,然這終南山上卻有它的剋星,朱前輩不必多慮。”原來這終南山後有一處懸巖,巖下有一古洞,那洞甚深,洞中有一清泉,奇寒徹骨,若取之煮茶,則讓人心曠神怡,若喝得一口生泉,將會傷及肺臟,終生不得痊癒。洞中那陰寒之氣,若善加利用,恰好可將碧血劍毒化解於無形。二人聽罷,不由大喜,隨着霍去病進了南山古洞。
霍去病舉着火把,領着二人迤邐而行,約莫走了一柱香的功夫,便可聽到嘩嘩的水聲,其時寒氣嗖嗖,侵人肌骨。劉玉琨似乎並不在意,朱長青與霍去病便有些許的寒意了。來到泉邊,寒氣愈甚,二人不得不運功與寒氣相抗衡。霍去病引着二人,徑直來到一塊盤石旁,與朱長青道:“此石便是家師昔年練功之處,在此臨泉行功,不僅可以解毒療傷,還可延年益壽,只是這盤石太滑,還望前輩多加小心。”說完,便退到石後,默默行功,抵禦寒氣的侵襲。朱長青聽了,小心上了盤石,盤膝而坐。剎那間,只覺得寒氣如鋼針般直刺肌骨,不由大驚,趕緊照着心法,運起神功,約一盞茶的功夫,只覺得身體內外祥和,如浴春風。如此行功一個時辰,朱長青便覺得體內那股毒氣無蹤無跡,心中大喜,站起身來,卻忘了腳下盤石太滑,一不小心,便滑進了那股清泉之中。朱長青陡遇突變,張口欲呼,卻又嗆得一大口泉水。劉玉琨原在盤石旁替朱長青護法,見了這般情景,運起神功,只見身上那件長衫突地撕開,絞成一根長棍伸向朱長青,見朱長青抓得牢了,然後將手一抖,朱長青便落到岸上。看朱長青時,已凍得滿身青紫。霍去病見了,叫聲不好,背了朱長青,急急忙忙出了古洞,上到山頂,已是日暮時分。霍去病生起數堆火來,將朱長青圍在中間,不一刻功夫,朱長青便能言語,並道毒傷已愈,只是不住咳嗽。二人見了,心知已無大礙。霍去病見天色晚了,取出師父的長衫與劉玉琨換上,留了二人在山上過夜,又做了幾道素菜,捧出一罈老酒來。不知不覺間,月上樹梢,大地如同染上一層銀妝。三人對月舉杯,又談起了匈奴入侵之事。朱長青道:“霍兄弟少年英雄,何不下山爲國家效力,造福於百姓。”霍去病道:“晚輩才疏學淺,怎敢妄稱英雄。”劉玉琨道:“我觀霍兄弟龍行虎步,顯出一股英武之氣,又見霍兄弟臨變不驚,鎮定從容,卻有大將風範。更兼以仁義待人,如霍兄弟這般人物,世所罕見。老朽自命清高,今日見了霍兄弟,也自形慚愧。”朱長青道:“男子漢大丈夫,應當造福於天下百姓。今國家有難,凡我輩中人,應竭盡全力,保家衛國,效忠於朝廷。霍兄弟少年英雄,正當發奮圖強,豈可隱身於山野之中。”霍去病道:“不敢有瞞兩位前輩,家師昔年尋得一塊好鐵,日前晚輩已送至山下作坊,請人鑄口好刀,尚得旬日功夫,方纔鑄得成功,待刀成之日,再赴長安,會同當世豪傑,共赴疆場,橫刀躍馬,也算不枉此生。”朱長青聽了,大爲讚賞。直飲到次日天明,方纔作罷。霍去病將二人送下山來,拱手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