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二手車市場後,我在城裡隨便找了一家運動服裝店,買了一套運動服換上,還買了一個雙肩包和一頂鴨舌帽,把錢放進了包裡,然後背起包便往火車站趕去。
乘出租到了火車站附近後,我便下車步行朝着火車站走去,我覺得自己走着過去更容易觀察周圍情況,不容易被找我的人發現。
今天的夜晚,其實並不算太冷,但是我此刻卻感到了一絲骨子裡的寒氣。天上沒有星光,城市裡渾濁的廢氣下,往上看去,好像天空是灰濛濛的,尢其是城市的燈火之中,天空灰得有些讓人絕望的味道,我苦笑,忍不住把身上的外套拉緊了點,可還是覺得心裡很冷。
這個時候路上並沒有多少行人,不知道是不是現在坐火車的人少了都改坐其他交通工具了,直到火車站的售票處,周圍的人羣纔多了起來。
一排窗口只有三分之一還亮着燈,三三兩兩的還有人在排隊。候車大廳裡,長椅子上躺着很多旅客,有的靠着,有的乾脆脫了鞋子當枕頭在睡覺。甚至有的地方,地上都躺着人。還有人擠在角落裡吸菸。
遠處檢票口,一個穿着制服的火車站的工作人員靠在椅子上打盹,另外一個則在看報紙雜誌。燈光昏昏的,讓人有種想睡覺的感覺。
我站在電子列車表前仔細的看着車次和時間。
我甚至連目的地都還沒有想好去哪裡……我的目的很簡單,找一個最快離開天津的列車,至於去哪裡,隨便!
我一面看列車表,一面小心仔細的看着周圍有沒有可疑的人。
儘管我認爲,他們不可能這麼快找到我!可是……我依然保留了充足的警惕……在這種逃跑遊戲中,任何地小心,都絕對不是多餘的!
身邊不時有一些黃牛圍過來問我去什麼地方,努力的兜售他們的火車票,還有一些開黑車的長途拉客車也在找我搭訕。
我都沒搭理,只是冷靜地在列車表上尋找……
終於,我選定了一個目標:二十五分鐘之後,有一輛開往上海的列車。這是我能找到的最近的一班了。
走到售票窗口,售票員用生硬的語氣告訴我,軟臥票沒有了,我想了會兒,買了張站硬座票,能離開就好!
我交錢的時候,忽然發現左側似乎有人朝着我這裡走過來,我心裡一動,假裝數零錢的時候,偷偷地用餘光看了一眼。
兩個男人,穿着灰色地外套,平頭,手裡沒帶行李。站在大約距離我十步左右的距離,似乎正在小心翼翼的打量我。
我心裡一突,立刻警惕起來!同時察覺到另外一側還有一個男人也在冷冷地看着我,正在仔細地核對我的相貌……
我立刻心裡冒出一股寒氣來,櫃檯上的零錢一把拿掉,然後掉頭撒腿就跑!
兩邊人看見我跑了,立刻不在猶豫,左邊的兩個男人最先反應過來,朝着我猛追。右邊的那個男人一邊跑一邊大叫什麼,距離太遠我沒聽清楚,正想往出口衝,卻老遠看見候車大廳的口裡一下涌進七八個男人,有的穿着黑衣服,目標很明確,朝着我奔了過來!
我毫不猶豫,立刻掉頭,不敢往外,反而一頭朝着檢票進站口衝了過去。
一時間大廳里人仰馬翻,由於大廳裡地面上坐着躺着很多等候列車的旅客,地面上甚至只留下的很小地一些插腳的地方,後面亂哄哄的跑進來這麼多人,一下子就絆倒了幾個,引起了一些爭執,好幾處都發出了驚呼,伴隨着痛叫和怒罵,我只是悶頭衝進進站口,那個在看報紙的工作人員,似乎想站起來阻截我,卻被我一把推開,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然後我一手撐住欄杆,身子好像跨欄那樣從上面翻越了過去!
旁邊的值班室裡,有車站的值班民警還有兩個帶着袖章的保安衝了過來,我也不管,只是朝着車站跑,後面兩個傢伙追得很快,我們就這麼一先一後衝進了火車站裡的地下通道,一路上我撞到了兩三個拖着行李的旅客,有一次差點摔倒,踉踉蹌蹌跑出了幾步,撞在一個賣飲料和小吃的推車上,這時候後面的一個人已經追到我身後了,這傢伙跑得極快,和後面的大部隊拉開了一定距離,我藉着撞倒的勢頭乾脆往地上猛的一蹲,後面這人剎不住,直接從我身上絆了過去,面朝下重重摔在地上,我站起來繼續沿着月臺一路往前衝……
這時候後面的追來的人已經有一些被車站的警察和保安攔住了,我看見前面還有兩個保安要攔我,乾脆咬牙,從站臺上一步跳到了鐵路上,然後衝到對面站臺。
車站裡很從人都在遠遠的圍觀,還有車站民警吹的哨子聲音,尖銳刺耳!我穿越站臺,一頭鑽進地下通道,然後朝着旅客出站口跑去,剛過一個轉彎,忽然看見前面一條腿伸了過來,我一個不防備,絆在上面,踉蹌摔了出去,身子一震,當時也不知道是哪兒疼還是哪兒麻,根本就顧不上了,只是一個念頭,倒地之後立刻翻身過來,卻就看見一個人舉着一根鐵棍朝我腦袋砸了下來。
我擡手舉着手裡的包去擋了一下,鐵棍打在我的手指上,鑽心地疼,立刻整隻手掌都失去了感覺,我閉上眼睛擡腿踢了過去,踹在對方小肚子上,然後翻身跳起來,狼狽逃竄。
前面的列車出站口燈光在我眼睛裡一閃一閃的,我來不及走那個彎彎繞繞的欄杆通道,直接從上面翻了地去,最後翻的那下身子有些發軟,重重摔在地上,膝蓋鑽心地疼,咬牙拼命站了起來,後面已經傳出急促的腳步聲,我感覺褲子裡溼漉的,我猜測,膝蓋肯定出血了,而且流的很多,此刻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一頭衝進在外面舉着牌子等接人的人羣中了。
幾聲尖叫,人羣下意識的給我讓開了一條道來,我就這麼一路從出口衝出了火車站。
繼續用這種衝刺的速度跑了好幾百米,我已經有些疲憊不堪,腳下發軟,膝蓋摔的地方越來越來越疼,肺部呼吸也有困難了。
夜晚,城市路人稀少,我就彷彿一隻喪家犬般逃竄,拐進了路旁的一條黑漆漆的小巷子,我靠在牆壁上,終於無力支撐,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
這是一條背光的小衚衕,而且是死衚衕,估計是常年照不到陽光,地面有些溼漉漉的,牆角還有些可疑的滑膩,也不知道是青苔還是別的什麼,衚衕裡瀰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還有一些尿蚤地氣味,我心裡無力地苦笑,一定是有些來不及找廁所的人常在這裡方便。
儘管我知道地上肯定很髒,但是我現在真有些站不起來,肺部好像在灼燒。人在緊張的時候,腦子裡反而會不由自主的蹦出一些念頭,我悲哀地想:該死,現在身體真的不如從前了,才跑這點路就喘成這樣……
揉了揉膝蓋,已經麻掉了,藉着一點昏暗的光線看了看那支被鐵管打中的手,大姆指和食指已經腫了,好像兩根胡蘿蔔一樣。
低聲咒罵了一句,我忍不住想:他們怎麼能這麼快就找到我的?!怎麼可能??
在這條死衚衕喘息了幾分鐘,我確定沒有人追來,也沒有人發現我了,心裡稍微安定了一點。
我又足足在衚衕裡耐心地等了近一個小時,從衚衕裡往外張望了會兒,我才走出來,這裡距離火車站大約有七八百米遠,我有意挑黑暗的小巷子穿越,可偏偏在一個拐彎的時候,忽然身邊牆角里一個黑影子竄了出來,一下撞到我身上,把我撞得靠在牆壁上,然後我感覺自己的腰部被一個硬邦邦的東西頂住了,一個沙啞的聲音,帶着幾分膽層和緊張,講着外地口音,結結巴巴道:“錢!把錢交出來~”
旁邊還有一個黑影子站在巷子口,側對着我,緊張地看着外面,回頭低聲叫道:“快點!”
是遇到搶劫的了……我反而鬆了口氣,心想:我從今晚逃出來後他們給我注射的藥效就差不多過了,力氣也慢慢的恢復了,雖然還沒恢復到原來的狀態,但是一兩個小劫匪我應該還是能應付的,隨後我低聲道:“我身上沒錢。”
“你……你交不交!交不交!”他慌慌張張的伸手就要打我耳光,我一把捏住他的手腕,然後一使勁,他痛叫一聲,手裡裡的一個東西啷掉在地上,我立刻擡起膝蓋撞在他的小肚子上,巷子口那個傢伙一看不妙,似乎想跑,但是又捨不得放棄同伴,站在那裡愣了一秒鐘,然後還是朝着我撲了過來。
沒費什麼事,我輕鬆放倒了他,然後撿起地上的那個硬邦邦的東西看了一眼,是一把錐子。
看着我朝他們走了過去,那個負責望風的傢伙忽然就開口求饒道:“別打,求求你別打我們……我們也是被逼的,沒錢我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媽逼的車跑不了,沒錢加油,都餓了一天了……”
我看着地上的兩個人,猶豫了一下:“車?什麼車?”
本能的,我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
花了兩分鐘,我立刻盤問清楚了這兩個人的底細。
是兩個跑長途貨運的司機,運了一批批購來天津,交了貨之後,兩個傢伙稍微貪心了點,開着車跑到火車站和長途車站來,想看看能不能順路捎一兩個人回去,也賺點汽油錢,可是,火車站這種地方,小偷那是出了名的!兩個傢伙人生地不熟的,結果半天不到,皮包就被人劃了道口子,裡面剛拿到的貨款報酬,全部被人掏走了,連手機也給摸了去。
兩個男人身上加起來,連一個硬幣都沒有,已經餓了一天沒吃飯了,現在連家都回不了……因爲車裡的汽油不多了,最多跑個二三十公里,肯定要加油,可是身上連半毛錢都沒有,兩個人在附近餓了一天,被人偷了錢,加上又回不了家,又急又氣,一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就乾脆動起邪念,在車的工具箱裡找了一把錐子,尋了這個僻靜的巷子口,臨時做起了截道搶劫的營生……
而我,不幸是他們的第一個客戶……
我心裡一動,向他倆問道:“你們回哪裡?”
“江蘇,蘇州。”那個放風的傢伙回答。
我點了點頭,說道:“我給你們兩千塊,你們把我送到上海,反正你們也正好順路,兩千塊也夠你們一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