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還是沒說話,他反而緩緩的坐了下來,就坐在我身邊,然後慢吞吞的又掏出一枝香菸給自己點上。
“雪兒……你知道麼,其實我一直很欣賞你。”王勇彷彿嘆了口氣,黑暗中他慢吞吞道:“你這個人性格很好,可惜你不該走進這個圈子……不該啊!當時紅姐要帶你去天津的時候,我就問過她,可紅姐她覺得你可以,而我卻認爲你這樣的人進這個圈子,遲早一天得死!這個圈子,不是你吃人,就是人吃你,你心太善,不夠狠,還有那麼點天真……你這樣的人不死,那麼這個圈子,也就不是這個圈子了。”
儘管我已經猜到了,可是聽着這話從王勇的口中親口說出來,我還是感到一絲寒氣從脊樑骨一直涌到頭頂……瞬間,我連手指尖都冰涼!
“紅姐說了……這事情是她對不起你,所以她沒臉再見你了,讓我來送送你。”王勇語氣很複雜:“你的朋友會很安全,你的...男友,也不會出事,這事情就到此爲止了……這是紅姐能對你做的最後的保證。”
我用力吸了口香菸,辛辣的煙霧薰得我開始猛烈的咳嗽……
肺部的疼痛並不讓我難受,可是心裡卻猛然涌出一股刀子攪動般的疼!
真的很疼!
“紅姐沒辦法……你一天不死,這事情就沒有結束,雖然紅姐說她不知道你去了哪裡,可他們如果一直抓不到你,還知道紅姐和你有過聯繫,甚至安排你逃跑,那到時候不當是你,紅姐,我,還有紅姐的家人,大家都要完蛋,全部都會死。”王勇緩緩道:“現在因爲時間還短,他們只知道你原來是紅姐一個夜總會裡的小經理,最後被開除了,沒有繼續查你的歷史,不過如果這事情不盡快了結,再抓不到你,他們就有可能繼續追查你的歷史,那麼你的朋友,你喜歡的人,包括你來天津之前所有跟你有關的人,都會被牽連,紅姐也會因爲你徹底完蛋,你知道的,紅姐能到今天很不容易,所以你必須死,在他們追查你背景之前,儘快了結掉這件事情!”
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這事情對不起你……你原本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愛的人,你可以活得很好,這本來不關你的事。”
我全身抑止不住的在顫抖……
不是害怕,而是……而是一種我無法描述的情感!
這種感覺彷彿洪水一樣衝擊着我的心,讓我全身都在發抖!我扔掉菸頭,抹了抹眼角,我居然哭了......
然後我又笑了,咬着牙,我感覺到嘴脣已經被我自己咬破了,嘴巴里有一絲鹹鹹的味道,應該是血的味道吧……
“勇哥……你知道麼。”我深深吸了口氣,帶着無限的嘲笑道:“我曾經想過我將來會怎麼死……可是從來沒有想到過,我有一天居然會死在紅姐的手裡。”
王勇沉默了會兒,他搖搖頭,黑暗之中,只有他手指間的菸頭很亮。
“其實我剛纔很猶豫……我完全可以在你睡覺的時候幫你了結……那樣的話你一點痛苦都沒有。”王勇嘆了口氣:“可是我下不了手……真的下不了手,我覺得你死之前應該讓你死個明白,不然的話,也實在太冤屈你了。”
我大笑看着王勇道:“哈哈!好啊!難道現在我知道之後再死,就不冤屈了麼?”
王勇沒說話。
我努力壓抑了自己的心情,然後緩緩的後退了兩步,盯着王勇:“好吧,現在你要說的也說完了……你準備動手了麼?”
王勇沒動,只是悶頭吸菸。
我忽然覺得自己全身力氣全無,原本還有心想做最後的一搏,卻忽然一下鬥志全消……
這種被最信任的人出賣的感覺,我從來沒有體會過。
而當我現在真正體會到這種感覺的時候,才瞭解到……這感覺真的很疼很疼!是那種心裡的絞痛!一陣一陣的,刺激得你全身的力氣都一絲絲的消失,萬念俱灰!
直到抽完了一枝香菸,王勇都沒有動,他忽然低聲道:“好吧,我現在下不了手……你出去吧,後面的小院裡的鐵門開着,你出去一直走就能出這條街,不過現在外面已經懸賞一百萬買你的命了……”他擡起頭來,看着我:“雪兒,你走吧,我會在這裡坐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之後,如果你還沒死在外面的人手裡,我會追上你,然後親手幫你了結,我能做的就是給你一個機會,就看你能不能走出去了!”
說完之後,王勇已經轉過身去不再看我。
老實說,我心裡已經空了。
空蕩蕩的,好像有什麼東西把我整個人從內到外全部掏空了,一點都沒剩下,就剩下個軀殼站在這兒,腳下有些軟,真的想幹脆往地上一躺,眼睛一閉……放棄算了!
可是剛一猶豫,人類本能的求生慾望開始漸漸從心底生了出來……我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彷彿有一股什麼力量驅使着我一步步艱難的往門口邁出步子。
王勇站在我身後,背對着我,還是沒動。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邁步到門口的,短短的幾步路,我彷彿走了半輩子一樣,等我伸手握住了冰涼的門把手,拉開大門的時候,外面的光亮透進了房間裡,夜晚的涼風吹在我有些麻木的臉上……
在這一瞬間,我全身的力氣又彷彿回來了……外面的天很黑,可是那風,那燈,那星星點點。
這個世界忽然之間讓我如此留戀!
心裡的求生慾望猛然強烈起來,我微微一顫,回頭深深看了王勇一眼,我感覺自己的聲音嘶啞,緩緩道:“勇哥,幫我帶句話給紅姐……這幾年來,我一直在心中把她當成我真正的姐姐……甚至是我唯一的親人一樣看待的!”
藉着外面透進來的那點光亮,我隱約看見王勇的背影微微顫了一下。
我咬牙關上門,然後快步離去……
心裡,是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