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每天都會有濃郁的酒香從儲繡坊瀰漫出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儲繡坊是一家酒樓呢,還真有人聞香上門來買酒的。
百鳳爲了給香菜練酒量,準備了一大堆老偏方,什麼白醋黑醋、綠豆乾粉、硼砂、枳殼子、自制藥丸等,還從藥店裡買了一些起效快的解酒藥,還把勾兌過的酒水送香菜嘴邊,美其名曰說買那麼多酒回來放那兒不喝都浪費了……
香菜滿頭黑線:“叫上大家一塊兒喝。”
百鳳曰:“專門給你買的。”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香菜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幾十壇酒啊,她一個人喝到猴年馬月也喝不完啊,而且還是一杯酒用清水勾兌出一碗……
渴了餓了來口酒,困了累了來口酒。
咱能不能不這麼幹?
香菜感動百鳳這份用心,但她真的是怕了。
現在香菜每天一睜眼,心裡慼慼又忐忑,一場噩夢又要開始了,不知道今天百鳳會用什麼辦法給她練酒量。
不行,她今天一定要反抗。
她去儲繡坊上班,還沒到工作室呢,百鳳就給她備一碗清澈透明的液體端來。
別以爲她聞不着味兒,就不知道那是酒。
那碗酒也不知摻了多少清水,就算喝不醉香菜,也能讓她拉一天的肚子。
這簡直就是毒/藥!
香菜堅決不喝。
“來來,剛兌好的,趕緊喝了。”
百鳳發覺自己搞來的這些偏方還是挺管用的,她變着花樣的在香菜身上試了個遍,幾天下來,頗見成效,至少香菜現在聞見了酒味兒不會犯暈了。
香菜舉着小白旗向她求饒:“你能不能不要再這樣折磨我了,有些人的體質就是不適合飲酒,比如說我,再練也練不出海量來。”
“海量?你能有正常人的酒量我就謝天謝地了。”
百鳳可從沒指望她能練出海量來。就香菜那兩口就倒的酒量,想練出海量來,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那也不能天天這麼給我整啊,我要是醉倒了,那麼多事兒誰幫我做?”
百鳳一想,覺得也是。服裝秀的籌辦少不了香菜,等這陣子忙完了再練她也不遲。
敲定了主意,百鳳端着碗離去。
望着她的背影,香菜大大鬆了口氣。再這麼下去,她非死即傷——被百鳳灌酒灌出內傷。
自從擴招了人員以後,工作室便不再是香菜一個人的工作室,不過她有獨立的辦公室。
距離服裝秀還有半個多月,時間非常緊迫,有條不紊的進行下去,還不至於忙到焦頭爛額——香菜一開始是這麼覺得的,但是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事困擾着她。就目前而言,那嚷嚷着要跟她學化妝的洪小玉,對她來說就是最大的困擾,沒有之一。
洪小玉每天都會化好妝來儲繡坊報道,纏着她評價她今天化的妝怎麼樣,還抱怨說沒人給她當試驗品……
小姑娘纏人了些,不過香菜看得出來,洪小玉是誠心要學化妝,而且這姑娘在化妝方面卻有幾分天賦。只要動手能力強,外加審美正常,每個女孩子都可以成爲一名很優秀的化妝師。
小姑娘不禁誇,一誇她,就來勁。
昨天香菜說洪小玉的混血妝化得有模有樣了,在化妝技巧的掌握上有些火候了。然後洪小玉童鞋聽了幾句誇獎就膨脹了,纏着儲繡坊的繡娘說要給她們化妝,搞得繡娘們連針線活兒都坐不了。
見她將繡閣當菜市場,香菜怒了,兇了她幾句。
小姑娘的承受能力不是很強,當場就紅了眼,委屈的跑回家了。
這才過了一晚上,她又顛顛的跑來跟香菜承認錯誤。
香菜酒量不行,百鳳想方設法的要給她練酒量。洪小玉心裡承受能力不行,香菜不能放着這一點不管,得想個法兒治治洪大小姐的嬌貴的脾氣,不能老由着她。
“師父,你昨天給我講的,我整理了一下,你看看對不對。”洪小玉將一本筆記呈交給香菜。她明顯從香菜身上感受到了低氣壓,說話時唯唯諾諾的,生怕再觸怒了她。
師父發起火來真的好嚇人。
香菜翻開筆記一看,小姑娘字跡娟秀,這筆記整理的真叫人賞心悅目。
香菜給她“上課”,從來沒有講義。回回都是洪小玉捧着本子握着筆奮筆疾書的把她說的要點記下來,再拿回家整理。
這回的筆記記得是不同膚質的特徵,護理方法以及針對性的改善方法,每一類都記的很詳細。
“這些內容不光要記到本子上,還要記到腦子裡。”
洪小玉發現,自從昨天自己在儲繡坊鬧了一通,香菜對她就沒有往日那般平易近人了。
香菜扮演着黑臉包公角色,冷着臉孔,嚇得洪小玉說話都不敢大聲。
當老師的要是不嚴肅點,太心慈手軟的話,學生會蹬鼻子上臉的。
香菜擡起眼來,儘管洪小玉此刻低眉順眼的,她還是看到了洪小玉腦門上的美麗青春痘。她很清楚,昨天洪小玉臉上還沒長痘呢。
她再仔細一看,洪小玉臉上保溼和遮瑕做的很好,但精緻的妝容還是不能完全遮蓋住她乾燥粗糙的毛孔。
“你臉怎麼回事?”
香菜記得那天在商場,第一次給洪小玉化混血妝,就感慨過這小姑娘底子好,皮膚白皙水潤、吹彈可破,跟剝了殼的熟雞蛋一樣。
這纔過去多長時間,小姑娘皮膚就糙成這樣了?
一定是化妝化多了。
洪小玉捂着腦門上的青春痘,囁嚅道:“可能是最近化妝太頻繁,臉上就起痘了。”
“我知道你愛美,之前我也說過吧,二十歲以下的女孩子最好少化妝。這筆記不是記得好好的麼,怎麼這句話就沒記住?”
洪小玉再次小聲道:“師父,你說過熟能生巧,但是我找不到實驗對象,只能用自己的臉練習……”
“找不到實驗對象?”香菜放佛聽到了本世紀最好聽的笑話,嗤笑一聲,指着樓外方向,“那滿大街都是實驗對象!”她啪的一下合上筆記本,恨鐵不成鋼道,“只知道死記硬背,不會活學活用用什麼用?要學會動腦子啊!你帶着化妝工具,出去擺個攤兒,掛個幡子,總會有人主動找上你吧。給人化個妝,收個一兩個銅板,又能練習又能賺錢,多好?”
“就是啊,這種事情我怎麼就想不到啊!”洪小玉的行動能力很強,一旦有了目標,就會變得雷厲風行。“那師父,我不跟你多說了,我先準備去了!”
香菜想叫住她,見她人已經跑出了辦公室,有些無可奈何的嘆一口氣。
準備?那小姑娘知道什麼叫“準備”嗎?
香菜剛剛是說讓她去大街上擺攤給人化妝,但是攤子擺在哪兒合適,洪小玉有想過嗎?
算了算了,讓她一個人折騰去吧。小姑娘在外頭多碰碰壁也好。
香菜埋頭苦幹,她手頭上還有幾個設計,都是跟服裝秀有關的。
服裝秀那天,江映雪一個人就要換七套服裝走七場。她既要換裝也要換妝,也不一定每換一件服裝就要換一個妝容,但不同風格的服裝需要不一樣的妝容搭配,看起來才協調。
香菜正苦思冥想的,就是服裝秀那天,到底要給江映雪化什麼妝。
香菜把洪小玉落這兒的筆記本放一旁,紙筆在稿紙上畫了個輪廓。
蹬蹬蹬——
聽到一串急促靠近的腳步聲,香菜剛聚起來的神兒又散了。一天到晚都是事兒,這讓她怎麼集中?煩躁啊!
洪小玉風風火火闖進辦公室,臉上佈滿驚駭之色,“師父,不好了,百鳳姐被人給打了!”
笑話!我大聯盟的高手,只有揍人的份兒,哪有被人打的?
香菜見洪小玉神色異常,察覺她不像是在說假,登時臉色微變,隨她一塊兒下樓去看情況。
香菜倒不擔心百鳳捱打,她怕打百鳳的人會被百鳳給怒殺。
她一下樓,看到阿娣和另一個繡娘將打人者一左一右抵在了茶水間的門框上,將對方的四肢牢牢禁錮住。
百鳳手上握着一條馬鞭,左邊側頸有一條血痕,明顯是被鞭子抽出來的痕跡。
“馬小玲?”香菜認出被阿娣她們控制住的人。
打百鳳的居然是馬小玲?
也難怪百鳳被打之後不還手了,馬小玲可是馬平桑的孫女,而馬平桑在大聯盟又是長老級別的人物。
馬小玲齊肩短髮,着一身騎馬裝,眉宇間繼承了馬平桑的英氣,着實是一名英姿颯爽的女子。跟喜歡打扮的花裡胡哨的馬峰不一樣,馬小玲酷愛中性裝。
百鳳脖子上的傷,不算嚴重,但已見血。香菜心想,難不成馬小玲跟百鳳有什麼私人恩怨不成?
“怎麼回事?”
目睹了全部情形,也着實被嚇得不輕的洪小玉,結結巴巴道:“那、那位小姐說、說要見你……百鳳、鳳姐讓她等,她、她不願意,就……就硬闖。百鳳姐攔、攔着她,可、可能肢體上有、有衝撞。那位小、小姐就就動手給、給了百鳳姐一鞭子!”
馬小玲,夠本事啊!
香菜向馬小玲投去蔑視的目光,一步一步的走下臺階。
“放開她。”
香菜走到百鳳身邊,將被百鳳從馬小玲手中奪來的馬鞭拿到手上,緊接着又把馬鞭丟出了儲繡坊的大門外,隨即指着落在門外的馬鞭,對馬小玲道:“馬小姐,你要是不想跟它的下場一樣,就請你走出去。”
這番客氣的話中帶着強硬和威脅的味道。
待阿娣她們的手一鬆,馬小玲動作劇烈的掙開她們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一臉驕橫。
“你讓我走就走,憑什麼啊!”
香菜繼續對她展開“王的蔑視”,“我的地盤,你說闖就闖,你又是憑什麼。我數三聲——”
“一。”
香菜沒數一聲,就走近馬小玲一步。
“二。”
香菜距離馬小玲不到五步的距離。
在她的“三”還沒說出口,馬小玲感覺到了一股壓力,微微變了臉色,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小步。
“三!”
“三”字出口,香菜三步並作兩步跨到馬小玲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拽着馬小玲的頭髮,不顧她的掙扎和尖叫,一路將她拽到了儲繡坊門口,就像剛纔丟馬鞭一樣,將她丟到了地上。
馬小玲沒想到,香菜的力氣居然那麼大!
她癱坐在地上,身旁就是她的馬鞭,花容早已失色。她又驚又怒又羞又惱,正要爬起來反抗,卻對上了香菜那一成不變的蔑視目光,自己居然動都動不了。
“少在我跟前嘚瑟,回去你問問你哥和你爺爺——我脾氣到底有多不好,讓他們告訴你。”香菜伸手將百鳳招到跟前,對狼狽的在地上坐着的馬小玲說,“打了我的人,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嗎?”
“對、對不起……”馬小玲意識到的時候,道歉的話已經脫口而出。
她又是一陣惱羞,抓住鞭子快速起身,握緊了馬鞭憤憤不甘得怒瞪着香菜。此時此刻,她真想一鞭子甩過去,但是——
她總感覺香菜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意圖,就等着她的鞭子甩過去。
不行!
馬小玲告誡自己一定要沉住氣,她今天來這裡的目的不是打人,而是挑釁!
她用馬鞭指着香菜,“我今天來就是要告訴你,我已經畢業了,以後我會經常和彥堂哥哥約會,我希望你不要攔着!”
香菜覺得好笑,挑眉道:“攔着?我爲什麼要攔着?”
馬小玲想跟她的彥堂哥哥約會,約去唄,那也要能把藤彥堂約得出去也行啊。
“馬長老怎麼養了個這麼不要臉的孫女!”百鳳憤然道。
她脖子上捱了一鞭,現在傷口還火辣辣的抽疼着呢。
香菜勾了勾脣角,“聽到沒有。”
聽到沒有?
香菜是問馬小玲有沒有聽到她說的,還是百鳳說的話?
香菜看着面紅耳赤的馬小玲,目光變得憐憫起來,“所以我不攔着。”
那意思就是,“只要你不怕被人說三道四,你就去找那有婦之夫去”。
馬小玲不甘心,惡狠狠得撂下狠話,“今天你對我做的,我會在何韶晴身上一點一點的討回來!”
香菜發現自己小看了馬小玲的卑鄙程度——仇恨的目標就在面前,馬小玲不敢動,居然想着要去遷怒她那沒過門幾天的大嫂!?
香菜冷笑一聲,“去吧,我可一點兒也不擔心。堂堂馬三爺要是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那他就不算是一個男人!”
她當着馬小玲的面吩咐百鳳,“去,給馬老打電話,把他寶貝孫女在儲繡坊乾的‘好事兒’一五一十的報告給她。”
她就不相信,馬家沒人治得了馬小玲的大小姐脾氣。
一聽她們要將她在儲繡坊鬧場的事告到她爺爺那兒去,馬小玲臉色劇變——她果然知道怕了。
她氣急敗壞的跺了一下腳,怒視着香菜,咬牙切齒的說了兩個字,“你敢!”
“我不止要告訴你爺爺,還要把你今天的所作所爲告訴二爺。”
馬小玲怒不可遏,今日之事是她不對在先,她無理取鬧又動手打人——彥堂哥哥要是知道了,還指不定會怎麼想她呢!反正她在彥堂哥哥心目中的形象一定會大打折扣!
難怪香菜在面對她的挑釁時一點兒都不緊張,原來這個心機頗深的女人早就在心裡盤算好,要破壞她在彥堂哥哥心中的形象!
“你——真卑鄙!”
香菜挖着鼻孔,“過獎。我跟韶晴是乾姐妹,韶晴現在是你嫂子,怎麼說你也算是我的小姑子,我好心勸你一句,以後別跟脫繮的野馬一樣到處瘋跑,”她指着百鳳側頸的鞭痕,接着道,“今天我沒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是看在韶晴的面子上。韶晴要不是你大嫂,就算你爺爺跟你哥到我面前來也一樣,我怎麼都要還你一鞭——”
馬小玲十分不以爲然。
她不想留下來繼續當笑話一樣被人瞧,扭身走到儲繡坊門前的那匹棗紅色高頭大馬旁,腳踩馬鐙一躍而上,身姿輕盈的叫人不禁拊掌叫好。
她策馬揚長而去,給香菜她們留下一道華麗的背影,還有……一堆馬糞。
香菜見那馬糞冒着熱氣還泛着油光,跟看到真金白銀一樣,雙眼噌的一亮
這馬糞可是好東西啊。
她找來鐵杴,將馬峰剷起,往院裡去。
儲繡坊的院裡養了幾盆月季,這馬糞救贖現成的肥料。
洪小玉覺得特別自責,堅持要給百鳳處理脖子上的傷口,覺得特別自責。
她剛纔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形,忽然發覺,當時她從樓上下來,出現在馬小玲視野裡自己可能大大的刺激到了馬小玲的情緒——
所以說,馬小玲是受了她的刺激才一怒之下對百鳳動了手。
而且她還發現,師父表面嬌嬌弱弱的,發起火真的好可怕……藐視人和動起手來的時候更可怕!
在此之前,她還沒見過有哪個小姑娘能揪着一個個頭比自己告的人的頭髮,直接把那人丟出去的。
師父果然強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