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月的滿月酒如期在百悅門舉辦。
當天,有不少人持貼而來,也有很多人不請自來。
這天,百悅門全場免費對外開放,自是比以往熱鬧不少。
藤家小公主的滿月酒,應當有這樣的排場。
自家兒子滿月酒的排場被比了下去,馬峰卻不覺得受打擊,反而頗爲自豪道:“我兒媳婦兒的滿月酒,就該要有這樣的排場!”
他旁邊的榮鞅斜眼瞄着他,臉上清楚明白的寫了兩個字——不屑!
馬峰成天管小月月“兒媳婦兒兒媳婦兒”的叫,自作主張得就把小月月和他家馬犇的娃娃親給定下來了。他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有問過藤家的意思嗎?
榮鞅實在是不想打擊他,真的要打擊馬峰的話,他有的是話說。依他看,藤家和馬家這樁娃娃親,鐵定成不了——香菜和馬峰一見面就鬧眼子,這倆人怎麼可能會成爲親家。
馬峰看見藤彥堂過來,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上前幾步,神情困惑,對藤彥堂說:“老三,你還記得香菜生月月那天,醫院裡有個獻血的清潔工吧——那人獻血之後,就找不到他人了。我一直叫人打聽那人的下落,醫院好多大夫和護士都說不認得那人,院方也表示他們醫院裡的保潔人員壓根兒就沒那一號人物……”
不等馬峰說完,藤彥堂就打斷他,“找不到就算了。”
“那怎麼行!”
畢竟是那名清潔工獻血,才保住了香菜母子平安。馬峰一直放不下這事兒,近一個月以來,他一直派人四方打聽那名清潔工的下落。但是沒人知道他叫什麼,而且他給香菜獻血的當天,也沒人看到他的真顏,就連給他抽血的女護士,也沒有看到他的面孔。
他就像是個從天而降的神秘人,救了香菜母子之後,又人間蒸發了。
先前馬峰也沒說,藤彥堂今天才知道他一直在找那個獻血的神秘人。他還真怕馬峰把那人找到。
他擔心馬峰會繼續下去,索性講了實話,“二哥,我認得那天給香菜獻血的那個人——”
榮鞅神色不變,馬峰卻是一臉不解。
“那人是誰?”
藤彥堂壓低聲音,“香菜的生父,林四海。”
馬峰睜圓了眼,本來還覺得意外,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香菜生產那天,在醫院出現的那名清潔工那麼確定自己和香菜是一個血型,其實他確定的是自己和香菜的親生父女關係。
馬峰一直以來都以爲香菜是個沒爹沒孃的野孩子,“香菜有爹啊?”
藤彥堂白他一眼,“不然你還以爲香菜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啊!”
那可不!
馬峰的眼神如是說。
他對香菜的爹沒印象,“你見過她爹?”
“我還沒有正式拜見。”
藤彥堂和林四海沒有正式見過面,但至少他還是知道自己的老丈人長什麼模樣。
馬峰覺得事情似乎向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他有點兒摸不着頭腦,糊里糊塗道:“要救自己女兒和外孫女的命,他幹嘛要僞裝啊。”
藤彥堂說:“他是革命黨。”
厲害了我的哥!
馬峰緘口不言,他自然知道這種事情不能到處宣揚。
榮鞅走到他們二人身前,往百悅門的入口處看去。
藤彥堂立刻注意到,空知秋進場了。
空知秋還是一貫的裝束,一身和服,儘管他表現的一派從容,還數顯得與百悅門格格不入。
其實,這時候受到邀請的人都來的差不多了,空知秋來的算是比較晚的。想來他也是在來之前做了一番思想鬥爭。
藤彥堂過去,笑臉逢迎,“空知先生,歡迎歡迎!可是讓我好等啊,您要是再不來,我可就要派人去請您了!”
空知秋略表歉然,“讓藤先生久候了。”隨即他又說,“令嬡的滿月酒,既然藤先生請我來了,那我是一定要來的。”
他掃了一眼,面露疑惑,“怎麼不見尊夫人?”
藤彥堂說:“內人還在坐月子,她產後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小女也是——她們母女不便外出見客。
空知先生,若有招呼不周之處,還請見諒。裡面請——”
遠遠的看着他們一來一往,馬峰一臉義憤填膺,“彥堂還真能對他笑得出來!”
反正他是笑不出來,他現在見了空知秋,就是一肚子火。
榮鞅低嘆一聲,“彥堂也是忍辱負重啊。”
藤彥堂和空知秋入座。
關於請帖的事,他向空知秋表示歉意,“內人生產之後,她和小女的身體一直都不是很好。不得已,我和內人幾次拒絕了空知先生的邀請,還請空知先生不要往心裡去。”
以往,空知秋叫人上門遞帖子,得到的總是類似的答覆。他本以爲這是藉口,但是聽多了之後,反而覺得其中有那麼一點兒真實性的味道在裡頭。
“爲了表示我的誠意,改日我會親自登門拜訪。”
空知秋見到藤彥堂之後,還如此執意的要去藤家,顯然他的目標人物並不是藤彥堂,而是香菜。
藤彥堂表面熱切,內心冰冷,“空知先生找內人,可都是有急事?如果很急很重要,空知先生跟我說也是一樣。”
空知秋想了一想,帶着調侃的口吻說:“不知錦繡布行的事情,藤先生可是做得了主?”
藤彥堂瞭然一笑,“原來空知先生也想和內人合作嗎?”
空知秋不置可否,脣角掛着自信的微笑。
藤彥堂一副好心模樣,“這我得可跟空知先生提個醒,現如今和錦繡布行合作的可不少,就連我們榮記商會——”他點到即止,說道此處搖頭失笑,“內人也不肯看在我的面子上跟榮記合作呢。”
空知秋有些驚訝,怎麼都想不到香菜會將自己的丈夫拒之門外。
香菜都不願意和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合作,那和外人合作的機會豈不是很渺茫?
在空知秋失神之際,藤彥堂說:“錦繡布行現在有自己的進貨渠道和銷售渠道,還自己搞了一條物流渠道,可謂是面面俱到,不知空知先生打算在什麼方面和錦繡布行合作呢?”
空知秋水:“我在滬市有很多產業,如果錦繡布行想開分店的話,我還是可以幫忙的。”
藤彥堂恍然的“啊”了一聲,“空知秋說的是連鎖店啊。”
“連鎖店?”空知秋似乎對這個名詞感到陌生。
藤彥堂說:“以前我也不知道連鎖店是什麼意思,內人告訴我才知道跟分店差不多。之前我也多次跟她提過,錦繡布行現在生意那麼好,不擴大規模可惜了。她說她暫時沒有開分店的打算——
其實我明白的告訴過她,她要是想開分店,根本就不必操心其他事。這她都不願意呢。”
聽到這裡,空知秋算是明白了,他要跟錦繡布行合作的事,基本上是打水漂了。
空知秋沉默了。
藤彥堂脣角的弧度多了一絲冷意,“空知先生,內人生產的前幾天,不是在你那裡‘做客’嗎,怎麼,那時候空知先生你沒有跟她談合作的事嗎?”
當時空知秋要是跟香菜談成功了,這段時間又怎麼會揪着這件事不放呢?
其實他訝異的事,藤彥堂居然會主動提起香菜被挾持的事。
空知秋從藤彥堂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嘲弄,內心騰昇起一股無名的怒火。
見又來人了,藤彥堂不得不整理着裝起身,“空知先生,失陪一下——”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空知秋平靜的表面一點一點的龜裂,臉上浮現出怒色。
不經意間看到一個人,他忽的一怔,臉上又漸漸浮現出自信的笑容,高深莫測的呢喃了一聲:“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最近這段時間,去年復出的江映雪,似乎又隱退了,即使在小月月的滿月酒上,她也沒有在百悅門出現。
不知不覺,在百悅門,流傳着這樣的傳言——
江映雪見好友何韶晴和香菜相繼嫁人,之後不甘寂寞,也跟風嫁給了榮爺。
她見兩位好友又相繼生了小孩,她又有一樣學一樣,不知打哪兒收養了一個孩子。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家裡奶孩子呢。
……
就在這不久之後,榮鞅收到了一個對榮記商會和錦繡布行來說都不利的消息——空知秋和葉家達成了合作。
葉家,還能有哪個葉家?
榮鞅一收到消息,就將藤彥堂叫來了。
他懊惱不已的向藤彥堂表示:“那時候我真該聽你的,”他看了一眼坐一旁做作業的榮柯,“阿柯也勸過我,把葉家的廠子買下來……現在空知秋和葉家已經合作了……”
葉家遲早是空知秋的囊中之物。
榮柯插嘴,“我就說,大哥你要是不把葉家收回來,遲早會有別人打葉家的主意,借葉家的資源,打造滬市第二家錦繡布行。”
現在說這些,已經遲了,只怪榮鞅當初沒有將這樣的話放在心上。
藤彥堂倒是沒有責怪榮鞅的意思,“不動葉家,大哥也是念在與葉家的舊情份上。大哥也別太自責,葉家是強弩之末,就算落入到空知秋手中,也不見得他能做出多少文章來。”
並不數所有人都能像他的妻子那樣,有實力又有能力的——對這一點,藤彥堂很自信。
榮鞅似乎有些焦頭爛額。
商會的事一大堆,家裡又鬧出糟心的事——
就是因爲江映雪領養的那個孩子。
是個男孩,也是剛出生沒多久,叫榮升,小名壯壯。
孩子的名字是江映雪給起的。
自從領養了榮升以後,江映雪就跟魔怔了一樣,天天圍着孩子轉,對孩子以外的事,絲毫不上心。
榮鞅低着頭,聲音沙啞的說了兩個字,“阿升的事……”
藤彥堂看了一眼榮柯。
榮柯眨了一下眼睛,說:“我都知道了。”
“大哥告訴你的?”
榮柯白了他一眼,說:“我自己看出來的。”
其實,香菜生產那天,生的是一對龍鳳胎。知道這件事的人屈指可數,除了接生的女大夫和護士,也就只有藤家夫婦,和榮家、馬家夫婦。
現在榮柯也算其中之一。
榮柯在看到榮升的那一刻,什麼事都明白了。
江映雪曾將香菜的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話當真了——
香菜說,如果她多生一個,就送一個寶寶給江映雪。
江映雪一直記着這事兒,在得知香菜生的是龍鳳胎時,她就強烈要求香菜信守承諾。
香菜和藤彥堂商量,兩人達成了一致,都覺得其實這也沒什麼,等於是將其中一個寶寶過繼給榮鞅。
二選一,江映雪抱走了那個模樣與香菜的五官肖似的寶寶,她以爲自己抱走的那個寶寶一定會是個姑娘,卻沒想到竟是個男孩兒。
男孩兒——
她抱寶寶抱走,等於是將藤家的命根子抱走了,要是讓藤家的老太太知道了,那還得了?
本來是要換的,是想換的,可是江映雪抱住孩子的那一剎那,就再也不想放手了。
她知道這個寶寶對她有多重要,只要這個孩子——這個身體裡留着香菜的血統,又與香菜長的極像的孩子,一直在她身邊……榮鞅就不會離開這個寶寶,就不會離開將這個寶寶撫養長大的她!
只要榮鞅對香菜的心意還在!
所以,榮柯在看到這個寶寶的長相時,很快就明白了真相。
他沒有找江映雪,而是找榮鞅求證。
沒想到榮鞅也不拐彎抹角,立即就承認了。
這些日子,榮鞅一直在做江映雪的思想工作,要她把孩子給藤家還回去。
可是那個女人入了魔一樣,只要他說起送孩子的事,她就抱着孩子不撒手,誰都不讓碰。
因爲這件事,榮鞅覺得虧欠了藤彥堂和藤家很多,心裡一直很過意不去。
藤彥堂心裡當然是有不捨的,想了一陣後,很快就釋然了。
他對榮鞅道:“大哥,阿升以後就是你跟大嫂的孩子,你想的那件事,以後就不要再提了,你心裡要真是覺得過意不去,就好好的待大嫂和阿升,別攔着我跟香菜去看孩子就好。”
榮鞅失笑,眼眶卻是紅的。
其實他打心眼兒裡喜歡那個孩子,每天不管有多忙,都會去陪寶寶……
正如江映雪想的那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