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李尋把電視聲音調大了一點，然後質問白明啓：“你怎麼半夜來了？拿着箱子不會是打算住我這吧？”
白明啓兩手一攤：“你猜的真準，我要在這裡住三四天，都好幾個月沒見面了你就不能熱情點？哥，剛纔那小鬼是誰？你可別告我那是你的新歡啊，看起來那麼小，跟只小兔子似的，你畜生啊！”
李尋不耐煩道：“是我學生，有事就在我這住幾天。倒是你，我纔不信你們那麼大個公司連住宿都不給報。”
白明啓笑了起來，帶了有幾分曖昧：“你陪我住我就去。”
“……滾。”李尋有些無語，不由看了書房門一眼，“別開這種玩笑。”
白明啓笑的更曖昧了：“李哥，你老實說，你多久沒和人上過牀了？”
李尋嘴角抽了抽，心裡默哀：一年多……當然，他不會說出來給這混蛋小子笑話自己的機會，於是板着臉說：“這個你不用操心了，反正我這裡沒地方住了，你趕快滾是正經。”
白明啓在沙發上躺下翹起了二郎腿：“我看這裡就挺好，我住沙發好了——和你擠擠也行，我不介意咱們相互泄泄火。”
李尋頭壓低嗓子怒道：“有學生在你別開這種葷玩笑行不行？好了，你願意睡沙發就睡吧——早點滾。我警告你啊，別欺負小孩子。”（這是隻許自己欺負不準外人欺負的意思嗎魂淡！）
妥協之後，李尋去敲敲書房門叫程爍出來，然後和和藹可親地介紹：“這是程爍，我學生。程爍，這是我朋友，白明啓。”
程爍很乖巧地點頭，叫了一聲：“白叔叔好。”
……
李尋和白明啓都沉默了。
——所以說，有時候天然黑的殺傷力是滿分啊滿分！
白明啓嘴角抽搐着：“別叫叔叔了，叫聲哥就行了，呵呵，我比你老師還小着五歲呢。”瞬間老了十歲的感覺啊……
到了睡覺的時間，麻煩事就來了。讓白明啓窩在沙發上和程小同學一起睡客廳吧，李老溼很不放心，這簡直是把兔子往狼嘴裡送啊！他猶豫一下，提出來自己睡客廳，讓程小同學睡他臥室，程爍很乾脆就拒絕了飛：“我換張牀睡不着。”他本能地不想老師和那個所謂的白大哥住的那麼近。
……你睡地板的時候不也睡得挺香嗎？李老溼無語了一下，當然，他不會說白明啓和他換換，一來他怕白明啓順勢說什麼類似於“那我兩一起睡不就好了”這類的冷笑話，二來他覺得自己和程小同學住一起也很危險。= =||
算了，他爲什麼要操心這兩個硬住進來的混蛋的睡覺問題？李尋板着臉轉身，把客廳丟給那兩人，然後關上了房門，眼不見心不煩。
看着李尋休息去了，程爍也躺在摺疊牀上抱着冰枕開始睡覺。白明啓高大的身子窩在沙發上很勉強地翻個身，嘿嘿笑了起來：“程爍，你平時都是睡在這裡的？你在這裡住了多久了？”
程爍眼睛還閉着，心裡提高了警惕回答：“嗯，大概十幾天了。”
白明啓眼睛眯了起來：“李哥他很不喜歡人打擾的，怎麼就同意你住進來了？”
程爍當然不會把自己很丟臉耍賴的往事說出來，鼓了下腮幫子說：“我也不知道，老師同意了就進來了唄，我、我就在這裡住幾天就走的。”
白明啓笑了一聲：“是嗎，李哥當老師對學生還真好啊。”
程爍回答的很篤定：“那當然，老師他對我們可好了。”
白明啓大笑起來：“還真是想不出來李哥當老師的樣子啊……”
兩人躺在那裡一問一答着，雖然聲音很輕，心事重重的李老溼還是在臥室模模糊糊聽見了。他深呼吸一口翻個身，大吼一聲：“都給我睡覺！”頓時四下裡萬籟俱靜。
晚上李尋輾轉一夜，可能是故人到訪的緣故，他想起了一些往事。程小同學也睡得不安穩，因爲晚上睡覺突然多了一個陌生的呼吸聲，而且這個人還貌似與老師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過去。只有舟車勞頓的白啓明睡得那叫一個香，躺在那裡不多時就打起了輕鼾。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精神奕奕的白明啓先生和那對明顯精神萎靡的可憐師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白明啓躺在沙發上，饒有興致看着程小同學扎個黃色的圍裙在那裡熟練地擦桌子拖地，整理房間，又在廚房裡叮叮噹噹擺弄早餐。李尋正在陽臺上做運動，他就興致勃勃湊了過去，狼手捏捏李尋的手臂說：“手感不錯……李哥你別說這小鬼跟你沒關係，這都賢妻良母登堂入室了。”
李尋直起身來擦擦頭上的汗，捶給白明啓一拳，壓低聲音說：“你小子再胡說小心我翻臉啊。”
白明啓哼了兩聲揉揉肩膀：“你還真用力啊。”
吃過飯，白明啓提着他的公文包出門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室內相處和諧的兩個人，調笑道：“小同學，李哥脾氣可是很壞的，他要是欺負你的話，記得告訴我啊。”程爍沉默地點點頭，這次沒有急着反駁說他老師多麼多麼好，纔不會欺負他之類的話。
看着沉默的有些異常的程小同學，李老尋很不耐煩在白明啓屁股上踢了一腳：“滾吧。”
房門被關上了，留下一屋寂靜。
過了半晌，李尋和程爍同時開口：“我……”兩人對視一眼，又同時停下來了。
——擦！這是在拍什麼惡俗的言情劇嗎？
咳了一聲，李尋看着眼前黑亮的眼睛開口：“哦，小白他是我看着長大的，就和我弟弟差不多。他人還好，就是說話難聽了一點，他說了什麼不好的你別在意。”說完他不自在地挪了下身體，這類似解釋的語氣是怎麼來的？
程爍情緒有些低落，雙手在身前緊緊握着，只哦了一聲。平日這個時候，老師是一定要去他的書房看會書的。以前如果兩人這麼單獨相對而坐着，他一定會很高興的，但是現在……心中很多惆悵的莫名的想法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漲得他心口微微發痛。
——其實和老師單獨相處時，他並沒有覺得兩人有什麼太多年齡上的障礙，但是老師和他的朋友在一起的時候，他才真真切切感覺到兩人之間十六年的差距。這種覺悟，在低落的心情下無限擴大，簡直變成難以跨越的鴻溝……
——怎樣才能追上呢？他怎麼做纔可以追上呢？所謂的“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是不是就是這種感情？……
一隻溫熱的大手猶猶豫豫頓在他頭上，程爍驀地睜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擡起頭，順着白色襯衫的衣角一路向上，落在他喜歡的那張臉上。
他的老師皺着好看的眉毛，薄薄的嘴脣吐出幾個字：“胡思亂想什麼呢？跟我走。”
跟在李尋後面迷迷糊糊走了出去，沉浸在粉紅泡泡裡的程小同學突然發現自己就來到了樓下。他的大腦在聽見“跟我走”三個字的時候已經徹底當機了，傷感是什麼東東？他有過嗎？他只知道自己的小心臟一瞬間就砰砰有力地跳動起來，跳的腦袋開始發暈。
李尋今天穿的是白色短袖襯衫，米色休閒褲子，顯得背影十分慵懶而灑脫。程爍呆呆看着他的背影，臉上不由地就發熱了：“老師，我們要去哪裡？”
李尋回頭，眉毛卻比之前皺的更厲害了，他簡單地回答：“出去玩。”他說着急促回頭，後悔地吐了口氣。
那時候程爍縮着脖子耷拉着腦袋的樣子很招人憐愛，他也不知道怎麼了，就那麼伸手揉了揉那毛茸茸的發頂。雖然沒有想到程爍沮喪的原因，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想看見這小鬼那副萎靡的樣子。天天陪他悶在家裡，也許出去走走比較好……
程小同學覺得自己幻聽了，但是下一秒鐘，他的老師就打開車門，示意他坐了進去。程爍很乾脆地蹦進去，掩飾不住的笑意流淌到整個眼角眉梢，好像前面的陰鬱都沒存在過。
李老溼開始踩油門：“你想去哪裡？”
“遊、遊樂園吧？”程爍說話都有些口吃了——這是老師第一次提出和他約會啊！他小心翼翼地偷窺着李尋，後者面無表情看着前方，似乎一無所覺。
二十分鐘後，站在遊樂園門口的兩人都有些不真實感。從沒來過遊樂園的李老溼向上託了託眼鏡，眉毛皺成了八字。看着遊樂園出出進進的小情侶和領着小盆友的家長們，他覺得自己真的很腦殘……
——爲什麼就腦袋進水帶着這小鬼來這裡了呢？
程小同學覺得現在天是藍的，樹是綠的，花是紅的，原來他們的城市真的像花園……他止不住笑意：“老師，我們進去吧？”
李尋看他一臉期待的樣子，頓了一下走過去買票，他拿着票朝程爍揮揮手：“八十元一張，我先付了，記得AA制。”
“……老師，我的生活費就剩三百元了……”程小同學一臉哀怨。工資還沒到手呢，他已經欠了老師近一千三百元了……
看着程小同學泫然欲泣的小模樣，李老溼鬱卒的心情終於好轉了，大踏步地率先進去了——所以說，虐人的趕腳就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