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帶着他的體溫,貼在方初晴皮膚上的時候,燙着她的胸口,令她有如觸了低壓電一樣從頭麻到腳,接着是幾秒鐘的身體空白感。她不知道這有什麼意義,她該接受還是拒絕,但她還沒說話,景鸞就驚訝地望了沈瀾一眼似乎那東西很貴重,不應當輕易送人似的。
不過沈瀾只搖搖頭就走了。
而等他們的身影消失,方初晴把那掛件提起來一看,見那是一顆黑色的珠子,質地說不清,反正不像是珍寶一類的,從外表看也不怎麼起眼。把這東西送人,真不知是沈瀾小氣,還是景鸞大驚小怪。
折騰了半宿,她實在有點累了,沒心思也沒力氣繼續猜測下去,乾脆回屋睡她的美容覺去了。
那邊廂,江無憂聽完沈瀾的彙報,冷冷一笑,“依朕看,圖魯此來的目的,是和某些死灰復燃的版國勢力相勾結呀。他爲了投人以誠,只得冒險潛入和政城。殺晴兒,不過是意外的發現吧?但他此來,未必就沒有尋找圖瑪的原因。”
“先抓到他再說。”沈瀾大手一揮
四月二十四,無思無我來到這世上的一週年紀念日終於到了,沈府熱鬧非凡、張燈結綵,慶祝這對金孫的週歲生日。同時,無人所知的是,這也算是方初晴重生於大江國的日子。
景鸞辦事很牢靠,儘管和政城全城戒嚴,人心惶惶,但沈府卻如世外桃園,一點也沒受到城裡緊張空氣的影響,一派歡樂繁忙的景象。
朝中,沈瀾的手令一發,彈劾他的摺子就雪片一樣飛到御書房的桌子上,他說在其位不謀其政、行事魯芥大意,這才使得敵國奸細混入近衛營,危及到大江國的社稷江山,往日其功不足以抵其過,要求降職嚴懲。甚至有人把他的私生活拿出來說事,認爲他好色無度,無中生有地指責他經常出入花街柳巷,影響了大江國官吏的形象等等,各種莫須有的罪名羅列起來,足有二十三條之我。總之,害得江無憂差點得指關節炎,不斷的批示:已閱、後議。無中生有,不予追查。
當那羣最看不慣沈瀾平日之囂張的老臣之首,副丞高全,當面指責沈瀾時,他只冷冷地扔下一句話,“那就讓皇上把我免職罷官,近日進駐北境的事就由高大人帶軍吧。”
當時把這位已經八十多的迂腐老傢伙噎得夠嗆,半天順不過氣兒來。之後,其他人的聲音也漸漸弱了下來。是啊,北境得有人守着,那邊條件艱難苦,要面對的敵人兇惡,有誰敢自己前去?又有誰捨得送自己的子倒前去“鍛鍊”一下呢?
右師王跋扈又可惡,那麼辛苦受累,送死流血的事還是讓他幹吧。
就在這樣的氣氛下無思無我的週歲宴熱熱鬧鬧地辦了起來,皇上御駕親臨,還帶着大批封賞。一時之間,沈府風光無二,不管妒忌也好、羨慕也罷,都改變不了即成的事實。。除非遇到大風暴,不然沈府這條大船是不會傾倒的。
太太念在奶孃有功的份兒上,特許方初晴與自己同席,不過方初晴卻突然傷風感冒,因爲怕把病勢過給孩子,就沒參加這對小傢伙一生中的第一個生日。
其實,她傷的是心,又不想當衆失態,如果在這個好日子難過落淚,會不會不吉利,繼而影響到兩個寶寶的未來呢?不過她迷信,而是關心則亂,因爲這一天的到來意味着她離開沈府日子也不遠了。她捨不得無思無我,卻不得不割捨,那種心痛的感覺是她從沒感受過的,似乎整個人都給挖空了一樣。
在寂靜無人的廣武院後院,窩在自己的房間裡,聽着遠處傳來的模糊的歡聲笑語,手裡拿着無思無我的小衣服,方初晴不禁哭倒。不管她將來身在何方,恐怕很難再看到他們了吧?他們還那麼小,根本沒有記憶,所以會徹底記憶曾經有她這樣的一個人,把他們妥帖地抱在懷裡,溫柔地哄着、輕輕吟唱着,給他們最初的哺育和最無私的愛。
可她怎麼能忘記呢?
記得在現代時看過一段上帝與嬰兒的對話,大概的意思是:嬰兒說,“我明天就要出生了,可是我那麼小而無助,真的很怕。”上帝說“不要怕,因爲我已經安排了一個天使在等你。她會愛你、照顧你、保護你,把所有的愛全部給你。”
這裡的天使是指母親。她多希望成爲無思和無我的天使啊,可是她不能。
她不想哭出聲,所以壓抑着嗚咽,坐在牀前的腳凳上,縮成一團。沈瀾進來時,看到的正是這樣的情景,令他想起了他那不堪回憶的童年中唯一的溫暖,心,登時軟化成春水。
“初晴。。。”他第一次沒有連名帶姓的叫她,親切了許多。
方初晴把頭埋在膝蓋上,控制不住地哭出了聲。
“放心,只要我還在,只要你願意,你隨時可以來沈府,隨時可以見到無思無我。”他也坐在腳凳上,笨拙地輕拍着方初晴的戶膀,“還有,,,別以爲他們小就不會記得你。他們一定知道有人那麼疼愛過他們。好比我,雖然我的奶孃很早就死了。但是在我心裡,她纔是我的母親,我永遠都記得她。可惜我再沒有機會孝順她,所以無思無我比我這個當二叔的幸運多了。他們想你時,至少。。。你還在。”
他這話說得傷感,更加重了方初晴的難過,而他放在她肩上的手那麼溫暖穩定和安全,令她一時軟弱不堪,撲在他懷裡,哭了個痛快淋漓。
沈瀾半側過身子,把她完全抱在懷裡,不斷柔聲安慰,輕輕搖晃,因爲是第一次看到她這樣哭,內心的悸動氾濫成災,無法自抑。而因爲他平時的傲慢與強勢,這溫柔顯得分外動人,就好像是烈日酷暑後的綿綿細雨,悄無聲息的滋潤了方初晴的心田。
在滿府節日般的氣氛中,在高朋滿座的歡樂裡,有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坐在無人角落中,擁抱在一起,似乎天地間只有他們彼此可以相互安慰。卸下心防的二人,第一次這麼接近對方的心。直到院外有小廝“二爺,二爺”的喊,沈瀾才放開方初晴,放開那難得安靜與柔情,低聲問,“真的不去看抓週嗎?”
“不了。”方初晴擡起頭,正撞進沈瀾的眼睛。那一刻,他們的目光忽然奇怪地膠着在了一起,分不開似的,最後還是沈瀾把這眼波硬生生扯斷。
“那我叫人來送吃的給你。”他丟下這句話就走了,剩下方初晴不住的用雙手按住胸口,因爲心跳得好厲害,她得保證心不會衝出胸口。
另一邊,沈瀾也氣息不穩,強行提着勁兒走到一個偏僻的走廊中,平息了半天才恢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