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要的酒,給您送來了。”銀子的聲音適時響起。
沈瀾皺緊眉頭,別過頭去,恨不得給自己一刀。大晚上的,爲什麼叫人傳酒?而這個可惡的銀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最緊要的時候出現。現在情緒全破壞了,重要的是方初晴的理智全回來了。她一骨碌坐起,臉兒紅紅的,隨便掩了一下衣服就跑掉了。
“酒。。。給您放在哪裡?”方初晴闖出去時,銀子也嚇了一跳,隨後悔恨不已。信使大人衣衫鬃發凌亂,王爺氣息不穩,看來自己攪了人家的好事啊。真是該死,雖然她是奉命而行,但恐怕難免被遷怒。大家都是男人,很明白從溫柔鄉被人潑一盆冷水的滋味,那可是要人命的。
但是,畢竟他沒猜錯,什麼皇上的秘密信使,根本就是王爺還沒上手的新歡。只是王爺從沒有帶女人來過馬場,這說明這位信使大人對王爺來說是特別的。那麼,只要他以後小心侍候,努力拍馬屁,哄得方姑娘說句好話,頂得上他在王爺面前賣力表現一年。這就叫幹得好,不如干得巧。
“放下吧。”沈瀾陰沉沉地道,身子還是朝向牀,並沒有轉過來。
銀子瑟縮了一下,似乎感到了無形的刀氣架到自己的脖子後面。他連忙把酒放到離門最近的桌上,然後極快的退出來,撒丫子就跑。好傢伙,王爺這是動了真怒,如果他還不麻利的,腦袋掉了就沒機會巴結方姑娘,讓她爲他美言幾句了。
銀子飛奔如兔,而木屋內某慾求不滿男人也很想到雪地上撒點野。好涼快涼快,不然體內的一團火非把他燒死不可。不過這種急切的感覺也促使他下定了婚娶一事的決心,打算明天就跟方初晴明說。他曾決定終身不娶,現在他爲了她做出了重大的妥協,那麼是不是正妻,她應該不介意吧?
只要她點了頭,那麼揀日不如撞日,明天晚上就把婚事辦了,直接洞房花燭!
他盤算得挺好,但這世界上就是有很多意外,而且有一種東西叫錯過。第二天早上他還沒見到方初晴的面,他的三個親兵就都到了,和約好了似的。張揚和王強是從長物鎮上來,把方初晴買的東西都押送來了,那些五花八門、花花綠綠的東西足足有一馬車之多。而林海濤則是因緊急軍務從要塞過來的,報告說在邊境巡邏的北軍遊騎兵受到了多隊圖國部隊的襲擊,全軍都等着他回去主持大局、率兵圍剿。
在這麼吃緊的情況下,自然國事爲生,私事靠邊站。沈瀾決定立即啓程回要塞,因爲怕方初晴回去無聊,乾脆准許她在馬場多玩些日子,臨行前鄭重囑咐了銀子要讓她過得舒心,但也一定要保證她的安全。
“小林怎麼知道到馬場來找你?”方初晴有些依依不捨的,但心中又有三分竊喜,因爲她又可以繼續當鴕鳥了,等昨晚的事淡化一點再面對沈瀾。
“他們之間可以用焰火通訊,好方便得知我的行蹤。”沈瀾看着方初晴,心裡滿滿的,似乎有很多功能話要說,可結果卻半個字也沒說出來。
方初晴也支吾着,但她的情況好一些,畢竟吐出了三個字,“你小心。”然後,兩人拿着愛的號碼版向左走,向右走了。
因爲心中有牽掛,沈瀾走後,方初晴在木屋裡悶了兩天,銀子也不敢打擾,只找了馬場中兩個懂事機靈的丫頭來小心侍候着。第三天上,見到方初晴終於出了門,立即親自帶她四處逛逛。
呼吸着冬天乾冷的空氣,望着羣山包圍中的廣闊平原,看到幾萬馬匹奔騰的場面,方初晴心中的鬱悶才一舒而飛。桑青本身是圖國人,對馬匹的熱愛遺留在了骨子裡,所以方初晴到了馬場也有如魚得水的感覺。
開始時,銀子對她評點馬兒、參與馬匹的餵養訓練,還存了輕視之心,但隨着她調教了幾匹性格頑劣的名駒,又以專業的眼光相出幾匹好馬來,銀子就開始對她從刮目相看到五體投地了。
“方姑娘才應該來管這個馬場呢。”他由衷地道。
方初晴笑眯眯的,但沒說話。她倒是想,可是她若點頭,不是砸人飯碗了嗎?再說,馬場是沈瀾的經濟命脈,銀子能坐到這個位置,必須是極得他信任的,她何必得罪他身邊的人?
馬場的歲月簡單、忙碌又充實,方初晴在不知不覺中過了五、六天。從銀子那裡得知,沈瀾已經帶兵出發,估計沒有十天半個月是回不來的。於是她把思念壓抑在心頭,專心應付起馬兒來。
在馬場衆多的馬匹中,她看上了一匹白色帶黑斑的馬,跑起來一跳跳的,遠遠看去像一隻放大版的斑點狗。銀子知道這是匹好馬,一直精心餵養,可方初晴卻一眼看出這斑點狗欠溜,所以每天都騎着它繞着馬場跑。
開始時,它跑幾步就喘,但不到三天就健步如飛了,神駿之氣立顯。
銀子很高興 ,因爲又爲王爺弄到了一匹好馬,方初晴也很高興 ,因爲她發現她非常喜歡縱馬馳騁的感覺。而又因爲溜馬時並沒出馬場的範圍,且很少有馬跑得過斑點狗,所以在方初晴的強烈要求下,銀子也沒派人跟着她。
這天,天氣相當好,晴朗溫暖得像開春似的,方初晴讓斑點狗跑了會兒,就信馬由繮地欣賞那總也看不夠的蒼茫景色來。可不久,她看到遠方有一小支馬隊行來,跑近一段距離看,居然發現領頭人是齊山。
“齊大官人,你怎麼來了?”方初晴策馬迎上,笑問。能在這裡遇到認識的人,她多少有幾分高興。
“原來是方姑娘!”齊山很驚訝,“我是作筆生意,路過此地,怎麼方姑娘在沈氏馬場住嗎?”
“暫住幾日而已。”方初晴說得含糊,見馬隊後面跟着一輛馬車,不禁偷瞄了幾眼。
齊山見狀笑道,“姑娘和小女真是有緣。我平時出門是不帶雪兒的,這次她哭鬧着一定要來,哪成想就遇到了姑娘呢?”
一聽雪兒在馬隊中,方初晴大爲高興,笑道,“叫我初晴就行了,既然已是第三次見面了,好歹算是朋友了吧?除非齊大官人嫌我身份低微,不願意讓我高攀。”
“那哪能呢,初晴。不過你也別叫我大官人了,我倒寧願聽你叫一聲大哥。”齊山就坡下驢,同時身子下馬,親自牽着斑點狗的繮繩到隊伍後面的馬車邊,欣簾一看,雪兒正伏在一個媽媽懷裡,睡得香甜。
一看到這小姑娘,方初晴的心立即就軟化了,而雪兒似乎有感覺,忽然醒了過來,見了方初晴就小嘴一扁,哭着抱住她的脖子,奶聲奶氣地道,“姐姐騙人,一直也沒來看我。”
“沒有啊,咱們這才分別不到一週嘛,本想過兩天就去找你玩的。”方初晴額頭冷汗直冒。
不能騙小孩子的,可是這幾天因爲沈瀾她差點忘了這個約定。方初晴啊方初晴,你個重色輕諾的壞女人!
她一把抱過雪兒,不住的甜蜜語,哄騙小孩子,典型怪阿姨的嘴臉。而齊山在一邊微笑不語,看着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吱吱喳喳地說着話,和睦得不行,更加重了要娶到方初晴的決心。
他當然不是做生意偶然路過這裡,而是打聽到方初晴在沈氏馬場逗留,才假裝成商隊過來的。也只有方初晴這樣不熟悉北境的人,纔會相信他的話。他齊山是什麼人,做趟生意還用自己跟着馬隊嗎?經過這麼多年的經營,他早就建議了自己的情報和關係網,可這次他卻費了好大的力氣纔得到這一消息,因爲沈氏馬場是半軍事化的管理,不容易滲透。
而男女之間有時是很奇怪的,當合適的人站在面前,自然就知道她是命定的人。對他而言,那天當他看到方初晴溫柔的哼着歌,喂雪兒吃飯、哄雪兒睡覺,他就有了這種感覺。他立即決定娶她爲妻,只是當他聽說她失夫喪子的身體,不禁又產生了動搖。
幾天來他也曾問自己,爲一個這樣的女人得罪了北境之王值得嗎?很明顯,姓沈的對方初晴也抱有與他同樣的心思,倘若在這場女人爭奪中,他贏了,那麼他在北境的生意就到頭了,必須挪到其他國家進行。這,也值得嗎?
於是他想再見方初晴一面,所以稍僞裝了一下就來了。結果現在他明白了,爲了方初晴,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完壁之身有什麼關係?他也是個鰥夫嘛。相反,以右師王之地位,自然不能娶這類女人,因此他很自信會得到方初晴的垂青,雖然在外貌和權勢上他比不過沈瀾,但好在,他很有幾個錢。
“雪兒,快放開方姐姐,咱們還要趕路哪。”他看時機差不多了,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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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兒一聽哪裡願意,一把抱住方初晴的脖子,死也不放開,嘴裡一直求着爹爹,要帶姐姐一起走。
“雪兒,你是個大姑娘了,不能這麼不懂事。爹早跟你說這一趟路難走,你跟着爹要受苦的,可你非得跟着,現在還想拉方姐姐一起受罪嗎?”他板起臉。
他雖然對女兒如珠如寶,但家教卻嚴格,也不會縱着女兒胡來任性,因此雪兒小小年紀便懂得這個道理。此時見他嚴肅起來,也不敢再說話了,只抽抽答答哭了起來。
方初晴看着不忍,從齊山的話音中又聽出他這趟生意比較辛苦,不禁對雪兒起了憐愛之心,插嘴道,“聽齊大哥的意思,路途上會很辛苦,雪兒還那麼小。。。不然我幫大哥帶幾天,你回來時,再把雪兒帶家去?”
說完,又有點後悔。畢竟泛泛之交,人家這麼寶貝的女兒,怎麼放心交給她?
可沒想到齊竟一口答應了下來,於是彼此間囑咐客氣了幾句,她就帶着雪兒和那個媽媽回了馬場。
望着她遠的背影,齊山很高興自己達到了目的。女兒在她的身份,他就有機會常來常往了。這樣無論對生意還是感情,都是大好事一樁。而他很有把握,雪兒在馬場只會過得更好,不會受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