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竹月心裡忽然着了慌,有極其不詳的預感。
事情爲什麼失控了?爲什麼方初晴一直盯着她看,已經到了很無理的地步了。聽到太太說要嚴辦速辦此事時,方初晴居然微笑。這讓她毛骨悚然。
那天,那個女人死的時候也是這樣笑着望她。好像是說:不管你用什麼手段,你仍然將失去一切!
怎麼辦?
本來她並不怕晴翠咬出她,否則她也不會冒險去挑唆。因爲,她是這府里正宗嫡子明媒正娶的正房太太,她說的話和一個妓女說的話分量自然不同,旁人會信誰毋庸至疑。再說一家之言,不足爲信。說不定到頭來,她還能博得別人的同情,可憐的寡婦被人誣告陷害,只要是有人心的,斷沒有反欺侮她的道理。
可現在情況不同,方初晴突然發難,而且似乎很有準備,最可怕的是沈瀾在幫她!這位右師王是鼎鼎大名的講誠們,哪怕是對敵人只要是承諾的,他都從不食言。這樣的人說出的話,絕對比其他任何人的說詞都更有讓人信服的力度。
但是這個“二弟”是什麼意思?難道忘記了小時候的情分了嗎?就算他明知道幕後主使是她,也應該壓下這件事來,爲什麼還要到太太這裡報告呢?難道他真的看上了方初晴?
這想法令她的心有如火焚!爲什麼所有人都喜歡方初晴或者是她的前身?沈沈沅、沈瀾兄弟兩個,還有那個高高在上的皇上江無憂,爲什麼都喜歡那個女人!或者,沈瀾和江無憂目前只是對現在的方初晴感興趣而已,但這已經讓她無法容忍了。
要知道她和他們三個纔是青梅竹馬,爲什麼從那麼小培養出來的感情,到現在卻經不住一絲考驗?爲什麼她努力要留在身邊的,總是會失去?她不甘心!她恨!
而現在舊仇未去,親仇又來。可惜王媽媽留在松風園裡打理事情,沒有跟來,待會兒就算被招爲,也沒有機會商量對策了。現如今,也只有咬牙關、死不認帳,那時又能如何呢?對,就這麼辦。
她打定主意,就裝出一幅又是柔弱又是堅定的從容神態來,穩穩當當地坐在椅子上。因爲太太面如寒霜,顯然正在生氣。她也不說話,和其他人一樣靜默着。
不久後,蘅芷院開始陸陸續續有人進和,裡面開始嘈雜起來。
太太撫了撫額頭,對紫瞳道,“瞳丫頭,這裡地方小,你把人都帶到後面的丈室去,那裡禪椅多,前面的庭院又寬敞,北面沒窗,足夠暖和。爺和奶奶們就在室內坐着,管事後下人們就站在當院裡,這會兒太陽足,也不至於冷着。 這事,只怕一時半會兒鬧不完呢。”說到後來,冷哼一聲。
紫瞳應聲而去,其他人也乖巧地跟上。等人都走光了,綠眸纔不無擔憂地道,“太太,這事這麼個解決法兒,好嗎?萬一那個背後指使的是。。。主子輩兒的人,太太到時可要爲難了。”
太太輕輕捶捶了胸口道,“不這麼辦,就沒法平了各人的怨氣,你要知道,管一個家要一碗水端平,即使端不平,像我,就偏着你四爺,表面文章也得做足。你沒看出來嗎?玉清只怕是早知道有這一出的。所以提前在我這兒洇着。別人,聽怕也聽到過風吹草動,就咱們,守在這院子裡,成了傻子。而且,做這事的人太陰毒了,要容了這一回,下回保準變本加厲。所以,快手撥了這棵才發芽的毒苗是必須的!”
綠眸點點頭,覺得太太說得對,但想了想,忽然紅了眼圈。
“太太真命苦,一心爲着他們,他們還未必領情呢。”她抽了抽鼻子道,“I不如儘早把家裡這些雜事交出去,太太好好畫花功草,過點安生日子多好。”
太太拍拍綠眸的手,長嘆道,聲音裡充滿着無盡的無柰和寂寞,“老爺變得那麼無恥,沅兒。。。又丟下我去了,我只剩下這幾個巷孽障,不守着,任他們自生自滅,我這一生豈不有如廢墟,算是白活一趟了?別說這個了,我有你和紫瞳兩個知道孝順的,也知足了。來,扶我起來,咱們到底看看是誰在背後使壞,放着好好的日子不好好過,偏要生事來着。”
綠眸“嗯”了一聲,扶着太太到了丈室。眼見丈室外已經站了不少媽媽、婆子、管事和丫頭了。而丈室內,除了剛纔的幾個,三爺、四爺和景鸞也到了。令人意外的,老爺居然也要,就坐在主位上。
太太愣了一下,隨即有點厭煩,但老爺畢竟是名義上的一家之主,這時候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不好趕他走,也只得走過去,僵硬地坐在他身邊。
“到底出了什麼事,這般大張旗鼓的?”太太一落座,老爺就問,“我剛在園子裡溜彎兒,看到這麼檔子事就過來瞧瞧。”
方初晴聽到身邊的沈瀾幾不可聞的哼了一聲,鄙視之意濃厚。
太太好像很累的樣子,只搖了搖頭,卻沒說話。紫瞳和綠眸是打小就侍候太太的,又都聰明伶俐,當然明白太太的身體語言,於是紫瞳口齒爽利、語音響亮的幫太太把事情說了一遍。
而她才說完,室內室外就一片議論聲。大家都沒想到沈府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同時又是同情又是好奇,都想看看方初晴到底傷成什麼樣,那張臉是不是像活鬼一樣。
當然,這其中也有不少人是做戲,明明幸災樂禍或者志得意滿,再或者是心中忐忑,臉上卻都不表現出來。反正是各懷心思,上演同樣的精彩。
幸好,太太沒令方初晴摘掉帷帽,令大家觀看一番。
”還不把那個晴翠帶上來,讓我看看瀾二收到屋子裡的什麼女人,陰毒到這個程度。”老爺看大家議論得差不多了,立即說。
太太明知道他是針對沈瀾,卻無法發作,只得對沈瀾點了點頭,沈瀾卻似乎完全不以爲意,拍掌叫人把晴翠帶上來。
此時的晴翠已經沒有了當初風華絕代的驕傲勁兒,好在在方初晴的安排下,她身上頭上整齊乾淨,也沒餓得走路打晃,一張毒臉因驚恐和緊張而青白着,眼睛裡所見都是人,卻又都看不清誰是誰。直到被帶到丈室之中,纔算是驚魂微定。
她一一對上座的人行禮看到樑竹月的臉時,目光微微一滯,但隨即不轉開了。
正是這個貌似高貴的女人拿她當槍使了,如今她要掉轉過頭,可惜方初晴讓她瞄得偏一點,也不知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