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幻騎着馬一路飛奔,到了他們約定的地方,她四處看了看,沒見着南城的身影,難道是還沒來麼?楚亦幻疑惑又忐忑地走進清柳亭,站在那裡等南城。月亮已經爬上天空的最高處,清冷的月光幽幽地鋪在大地上,星星一閃一閃的,在向楚亦幻眨着眼睛,四周寂靜無聲,只聽得清脆的蟲鳴聲,因爲感覺有些涼,楚亦幻就蹲在亭子裡的一個角落,縮作一團。此時已是丑時,月光被烏雲遮得一點光都灑不下來,吹過的風似乎更加冰涼了,楚亦幻看着已隱沒入雲層的星星,大雨瞬間就“嘩啦啦”地落了下來,她在心裡默唸着,他一定會來的,他一定會來的,他說過會來的!
“喂,醒醒,別睡了!”
楚亦幻睜開眼就看見一臉笑容的蕭芷卉,天已經大亮,陽光照得清柳亭旁的湖水波光粼粼的,楚亦幻道:“芷卉,怎麼是你?南城呢?”
蕭芷卉輕佻一笑,道:“師兄?師兄他有事不來了。”
“不可能,他說讓我在這兒等他的,不可能不來!”楚亦幻不相信她說的話,便站起來四處尋找着南城的身影,“南城,南城你快出來,我知道你在這兒!”
“別找了!”蕭芷卉輕蔑道,“我師兄他不會來的,你還是乖乖回去當你的襄王妃吧!喏,這是他給你的,自己看吧!”
蕭芷卉遞給她一封信,楚亦幻忙打開來看,“幻兒,對不起,我恐怕不能守約了,之前我爲了玩玩所以騙了你,我不該欺騙你的感情,我愛的一直都是芷卉,你和元侃好好過吧,他會對你好的”,怎麼可能是這樣!她不相信這是南城寫的,他說過無論如何都要相信他的,爲什麼現在卻狠心拋開她,難道之前一起經歷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搪塞自己的謊言?最後卻連見她一面都不肯,“不可能,他不會騙我的,我要去天山找他問個清楚!”楚亦幻擦擦眼淚跑出亭外。
“你去了也沒用,”蕭芷卉喊住她,“你也看到了這信確實是師兄寫的,他的筆跡你不會不認得吧,就算你覺得這信是假的,那這個你不會也不認得吧。”蕭芷卉笑着拿出一枚玉佩給她看。
楚亦幻頓時就怔住了,那玉佩是之前她親手交給他的,還囑咐他絕不能離身,她立馬急道:“怎麼會在你手裡?”
蕭芷卉還是一臉輕佻道:“師兄說他馬上就要和我成親了這玉佩帶在身上實在礙眼,就讓我一併拿來還給你了,他還說讓你別去找他,因爲他不會見你的,怎麼樣,是不是很心痛,想要就過來拿吧!”見她現在這般痛苦的模樣,蕭芷卉覺得十分解氣,在江州時跟她誠懇道歉都是假的,她怎麼可能會這麼輕易就放下南城,師兄永遠都只能是他的,誰叫她之前那樣搶走師兄,覺得痛心了吧,這都是你應得的!
“還給我,”楚亦幻走過去,伸出手接着。
沒想到蕭芷卉在要遞到她手心之時,一不小心手滑,玉佩就掉落在地上摔成兩半,蕭芷卉裝作很懊惱的樣子道:“哎呀,真是對不起,手滑掉地上了!好了,東西和話都帶到了,現在你還是乖乖回去做你的襄王妃吧,你也是明白人,別妄想師兄會找你,我走了,後會無期!”蕭芷卉又很解恨地笑了笑,隨後開心地騎着馬走了。
怎麼可能?楚亦幻捧着那兩塊破碎的玉佩,眼淚不住地流淌下來,心像被狠狠摔在深谷的崖壁上,任藤蔓裹碎,鮮血淋漓,不會的,南城不會這樣做的,他那樣愛她,不會輕易說這種絕情的話的,不會的,不會的!
此時的楚府倒是熱鬧得很,院子裡走廊上全都掛滿了喜慶的簾子,大紅色的囍字到處貼着,家丁婢女們臉上全是高興地神情,各自忙碌着。
“老爺,老爺,不好了!小姐不見了!”管家陳雲着急的衝進院子裡。
楚昭輔一驚,厲道:“你們都是廢物麼,一個人都看不好!還不快派人去找!”
這時一名家丁又跑來道:“老爺,襄王殿下馬上就要到門口了!”
楚昭輔臉色一沉,道:“快把夫人叫來,讓她和我一起去門口迎接!陳管家,趕緊派人去找!找不到就不要回來了!聽見沒有!”
“是,”陳雲和那名家丁趕忙退了出去,小姐偏偏在這個時候消失,這可如何是好,楚家現在上下一片混亂焦急。
楚昭輔帶着劉氏站在楚府門外等着,街上異常的熱鬧,不一會兒趙恆就帶着迎親隊伍緩緩行來,聲勢甚是浩大,楚越也在隊伍裡,而讓楚昭輔沒有想到的是王繼恩竟然來了,他可是皇后的人,,這下可怎麼辦?若是他沒來,襄王也不會爲難楚家,楚昭輔心裡冒了些許冷汗,臉上卻依舊鎮定如山。
“楚國公,恭喜啊,”王繼恩下了馬,做出賀喜的樣子。
楚昭輔回笑:“多謝多謝!”
趙恆走了過來,楚昭輔就行了個禮,道:“殿下。”
“不必多禮,”趙恆道。
王繼恩又一臉嬉笑,道:“那就請王爺進去接王妃出來吧!”
楚昭輔臉色稍微有了些許顫動,立馬攔住道:“不急不急,小女性子淡慢,又有些羞怯,請王爺再等一下吧!”
“好!”趙恆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心裡不安起來。
等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時辰,一名家丁急匆匆跑來湊到楚昭輔耳邊說:“老爺,還沒找到小姐!”
楚昭輔臉色只現了些許怒氣,劉氏擔心地看着他。
站在一旁的王繼恩有些站不住了,語氣有點嚴肅道:“楚國公,這都等了多長時間了,這楚小姐現在還沒出來,莫不是不滿意這婚事?”
楚昭輔頓時臉色煞白,劉氏也在一旁惶恐不安,說不出一句話來。
楚越也隱約感到一絲不安,便悄聲問劉氏道:“娘,幻兒呢?怎麼還不出來?”
劉氏十分不安地看着楚越,沒說一句話,楚越猜也猜得出來楚亦幻逃婚了!他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王繼恩冷哼一聲,繼續說道:“楚國公,這皇上和皇后娘娘還在襄王府等着呢,再不讓楚小姐出來,這抗婚之罪你可擔待不起!”這王繼恩平時仗着皇后囂張慣了,已經到一種目中無人的地步!
趙恆冷冷看了他一眼,便道:“本王還在這兒,輪得到你質問楚國公嗎?”
“老奴不敢,老奴是一心一意爲皇上皇后娘娘着想,爲王爺您着想啊,這楚國公明顯就不想交出他女兒,老奴也只是給他提個醒!”王繼恩立馬低眉順眼道。
“娘,幻兒到底去哪兒了,”楚越着急問道,皇后最近盯上了楚家,這王繼恩也不是善類,若是跟皇上說點風言風語,到時候連襄王也保不住楚家,斟酌再三,他只能追問楚亦幻的下落。
劉氏愛女心切,閉口不言,愁眉擔心地看着楚昭輔,她只希望楚亦幻已經跟南城走遠了,能拖一時就一時,任誰都找不到!
楚昭輔嘆息着,眼神無盡憂傷,輕聲道:“夫人,說出來吧。”楚昭輔一開始就有意放楚亦幻逃走,打了楚亦幻一巴掌的那天其實是他做給皇后派來監視他們的人看的,他以爲自己能應對今日的局勢,可他還是太自信輕敵了!
劉氏知道她再也不能瞞下去了,身爲楚家人就必須每時每刻以楚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她不能因爲楚亦幻而毀了楚家上下,便沙啞道:“幻兒昨夜就已經走了!”
趙恆心中隱隱作痛,眉頭深鎖,握緊了拳頭。
“好啊楚國公,你竟然如此縱容你女兒胡來,這可是皇上御筆賜婚,待我回去稟報聖上,定治你一個欺君之罪!”王繼恩怒斥道,心裡卻是開心的,這可是扳倒楚家的大好機會!
楚越道:“我現在就去把她找回來!”說罷便騎馬去追!
“哥,不用了!”衆人循聲看去,楚亦幻面無血色地走了過來,像一隻沒有魂魄的木偶,她的手裡緊緊握着那兩塊碎了的玉佩,眼睛沒有一點兒神光,“娘,帶我去梳妝吧!”
趙恆上前一步,臉上滿是驚喜和疑惑,眼神卻十分悲傷,她該走的怎麼又回來了,他道:“幻兒。”
楚亦幻轉過臉來,眼神冰冷,像晶瑩的冰箭狠狠刺在趙恆的心上,她冷冷道:“怎麼了,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嫁給你,你不願意麼?娘,我們走吧!”說罷,楚亦幻就扶着一臉驚慌失措的劉氏走進了楚府。
趙恆突然有些失笑,是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嫁給他,爲什麼不願意!
裝飾得很喜慶漂亮的襄王府內,滿朝的文武大臣似乎都來了,賓客席間談笑風生,喝酒看舞聽樂,和其樂哉!不遠處,趙恆正牽着楚亦幻緩緩向皇上和皇后走來,因爲喜服實在過於寬厚,頭上的喜釵又十分貴重,楚亦幻明顯有些招架不住,便使勁抓着趙恆的手,嘴角浮出一絲輕蔑的笑容,她是故意的!從她踏進襄王府的那一刻,她就註定要一生折磨他!她從不負天下人,爲何她的天下卻負了她!
拜完堂以後,楚亦幻就在新房裡呆着,趙恆到前院去陪賓客們喝酒,今日他終於如願以償了,娶到了這世上最好的他最愛的女人,可爲何卻開心不起來!
天色漸漸晚了,月亮和星星都升起來了,它們散出的光非常潔白,讓人嚮往。新房的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人,“幻兒。”
“宛卿,你怎麼來了?”楚亦幻淺淺笑着。
呂宛卿走了過來,坐在楚亦幻旁邊,道:“我來看看你,我聽你哥說你昨晚就離開了,幹嘛又回來?”
楚亦幻輕輕擁着呂宛卿,眼淚就那樣吧嗒吧嗒砸了下來,她道:“南城不要我了,他丟下我了!他說一直以來都是騙我的,我不相信他會那麼說,宛卿,我該怎麼辦,我的心好痛,感覺快要死了!”
呂宛卿眼裡掠過一絲驚訝,楚亦幻的左手似是在緊緊握着什麼東西,都浸出血來了,呂宛卿扶着她的手道:“幻兒。”
楚亦幻這才慢慢張開掌心,呂宛卿定睛一看,原本雪白晶瑩的玉佩已染上血紅的顏色,呂宛卿驚呼道:“手沒事吧,我叫人來給你上藥。”
楚亦幻道:“不用,我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呂宛卿見她痛苦難過的樣子,便問道:“這些話是南城親口說的麼?”
楚亦幻點點頭,道:“昨晚他讓我去城外的清柳亭找他,我等了一夜他都沒有來,之後蕭芷卉帶來了他的信,我本來不相信他會這麼做的,可他竟然將玉佩都還給我了,他明明知道這玉佩對我來說有多麼重要,可他輕易就丟棄了,我不顧楚家安危不顧爹孃和哥哥的性命去找他,竟得了這個結果,宛卿,我那麼愛他,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對不對,我在做夢對不對?”眼淚又抑制不住掉了下來。
呂宛卿抱住她,輕輕拍着楚亦幻的背,那玉佩是楚亦幻的師孃臨終前送給她的,並告訴她將來送給心愛之人就能天長地久,所以楚亦幻從小寶貝得不得了,玉佩碎了就等於她的心也跟着碎了,呂宛卿心疼地安慰道:“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哭吧,哭過就好了,你還有我在身邊,那些傷心的事別想了,時間會讓你忘記現在的痛的。”
就這樣,兩人一直抱了好久好久,楚亦幻也哭得累了,就靜靜地靠在呂宛卿的肩膀上,沒說一句話。
“王妃,王爺說要回去了,”這時走進來一名婢女,是呂宛卿的貼身丫頭雨兒。
“回去吧,你陪我已經夠久了,”楚亦幻握着她的手道。
呂宛卿溫柔地抱了她一下,不捨道:“把不開心的都忘掉,你一定要好好的,別讓我擔心,無論何時我都會在你身邊不離開的,知道麼,過兩天我再來看你。”即使南城負了她,呂宛卿心裡也還是有些放心,因爲趙恆也同樣深愛着她。
呂宛卿走後,楚亦幻的心情平復了一些,她坐在梳妝檯旁,道:“靜竹,幫我把這些髮飾都摘下來!”
靜竹似乎有些難爲情,便道:“小姐,恐怕不行吧,你和王爺還沒行洞房之禮,不能摘下。”靜竹見她表情冰冷,自己從沒見過楚亦幻如此,因此最後一句話說得特別輕。
楚亦幻還是語氣冰冷:“現在就學會不聽我吩咐了?”
“不是的,小姐,奴婢馬上幫你摘下,”靜竹嚇得一身冷汗,趕忙走上前來,取下那些十分繁重的簪釵,楚亦幻挽着的青絲如瀑布一般傾瀉下來。
褪去一身寬厚的喜服,楚亦幻只着了一件紅色的紗衣,加上臉上精緻的紅妝,顯得異常美麗。
突然聽到窗外傳來花盆打碎的聲音,一個背影閃過,楚亦幻就追了出來,惹得一直在門口守着的婢女們一個個驚慌失措起來,一名婢女趕着去報告趙恆,剩下的只得跟着她一起跑!
那個背影如此熟悉,一定是他,一定是!
楚亦幻四處尋找着,月光讓她白凝的臉又添了幾分悲意,她哽咽地喊道:“南城,我知道你在這裡,你出來好不好,我知道那些絕情的話都是騙我的,你說過無論發生什麼都要相信你的,讓我見你一面好不好,你快出來帶我走好不好。”
襄王府的花園裡沉靜得異常可怕,只是偶爾能聽到從前院傳來喝酒的談笑聲。一旁的紫薇樹開得特別茂盛,花瓣在空中晃晃悠悠地飄着,像醉酒的孩童一樣。
不可能,剛剛一定是南城!她不會看錯!楚亦幻又跑去追,卻被趕來的趙恆一把拉住,“幻兒,別去了,這裡沒有人!”
“你放開我,他一定就在這裡,我要去找他問清楚,你放開!”楚亦幻掙扎着。
趙恆卻緊緊拉着她的手臂,道:“我不能放開你,你跟我回去,這裡沒有別人。”
“滾開!”楚亦幻心急如焚,反手就給了趙恆一巴掌。
那些追來的婢女們恰好瞧見了這一幕,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巴,她們的新王妃竟然在新婚之夜掌摑王爺,就連靜竹也嚇了一大跳。
趙恆鬆開了她,眼神變得落寞起來,楚亦幻依舊不管不顧地要去追那個背影。
“你這樣去找他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趙恆吼道,楚亦幻怔地停住了腳步,“幻兒,我們今天已經成親了!我不奢求你能像對他一樣來對待我,我知道你忘不了他,可我會一生一世愛你疼你護你一世周全,即使你不愛我,至少讓我的心也少痛些,對你的虧欠少些。”
楚亦幻笑得很輕佻,道:“你也知道對我有虧欠,可你還是用這種方式將我留在你身邊,就連你我之間存在的一點情誼都被你抹去了,現在我失去南城了,我找不到他了,你高興了吧,我恨你,一輩子。”楚亦幻說着突然難過起來,嚶嚶地哭着像個小孩。
趙恆走過來心疼地抱住她:“對不起,對不起……”
“放開我!”
楚亦幻掙扎着將他推開,抽泣道:“我要去找他!”
趙恆追上去不得已點了她的睡穴,楚亦幻沉沉地躺在他的懷裡,不管她有多怪他恨他,他都要一生一世守護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