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裡,楚亦幻一直住在周王府裡照顧呂宛卿,宮裡來信說皇上病危,趙恆和趙元儼都進宮候駕去了,這時候人人都盯着儲君之位,宮裡人人自危,明爭暗鬥源源不止,趙恆怕是已經忙得熱火朝天了,可他總是一副輕鬆的樣子,閒散得很,時常來周王府串門,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因爲襄王妃。
進入深夜,整個皇宮被大片的黑暗籠罩着,月亮漸漸被烏雲掩蓋,四周如死寂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打破這樣的寧靜,幾聲慘叫浮在皇宮的上空,通往皇宮的各個大門的守衛全被殺死,地上一灘灘的血發出腥紅的死光,刀光劍影中逐漸顯現出一張妖魅的臉來,他的眼神鋒利狠毒,他密謀了這麼久,終於在今夜,他趙元僖奪位勢在必行!他讓自己的人守住各個宮門,而趙凝天則帶人去承乾宮將皇后接出來,早在皇上病危時他就與皇后合謀扶他坐上帝位,王繼恩是皇后的人,便一路支開巡邏的禁衛軍引他到了趙光義住的太極宮。
趙光義安詳地躺在龍榻上睡着,整個太極宮空蕩蕩的沒有一個宮女和太監,安靜得可怕。
趙元僖冷笑着拔出手中的長劍接近龍榻,這一刻他不知等了多久!這些年來的忍辱負重勾心鬥角終於在今晚都得到解脫,從今以後,天下是他的,所有的一切都會是他的!
劍鋒迅速逼近趙光義的脖頸,突然一道寒光閃過,挑開了他鋒利的劍,並一掌將他打下龍榻。
“二哥,別來無恙啊!”
“你莫不是想弒君?”
趙恆和趙元儼提着長劍站在龍榻前面,冷麪看着他。
“父皇,您不起來看看這個所謂的好兒子嗎?”
楚亦幻從龍榻的紗幔後面走上前來,冷眼瞧着趙元僖。
趙光義慢慢起身坐着,怒意在臉上盡現,他這一生最受不得背叛,大聲吼道:“元僖,你竟然想弒君奪位!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趙元僖冷笑道:“既然這樣,那就別怪兒臣心狠手辣了!”
趙元僖手一揮,便有無數的暗衛從他身後涌來,一股殺氣騰騰的邪風吹動着宮裡的紗簾。
趙恆和趙元儼也叫出了各自的暗衛,太極宮一下子變得黑壓壓的,兩邊開始廝殺起來,血肉飛濺,白骨森森,地上很快就灑滿了猩紅的鮮血,滿地都是斷裂的手腳還有頭,觸目驚心!
龍榻旁佈滿了趙恆的暗衛,楚亦幻站在趙光義身邊扶着他,,觀看這場慘烈的殺戮,黑刺不知何時站在了楚亦幻身旁。
“怎麼不去幫忙”
“殿下讓我來保護你”
“現在你得聽我的”
“是”
黑刺飛身而下,迅速斬殺了趙恆身邊的幾個暗衛,很快,他們便將趙元僖逼到了太極宮外,錢將軍和宋將軍聯合楚越帶領的禁衛軍將跟隨趙元僖的叛軍殺了個片甲不留,此時趙元僖的軍隊剩下不到四千人,全被圍得水泄不通。
趙元僖看着身後傷殘不堪的將士,突然冷笑起來,這一刻他才明白原來一切都是預謀好的,只等他一腳踩進這個必死無疑的陷阱。
“元僖,”趙光義冷冷看着他道,“放下劍吧,你逃不掉的。”
趙元僖的眼光落在人羣中那一抹白色身影上,他失笑着丟了手中還在滴血的長劍,任從四周涌來的無數把劍架在他脖頸間。
三日後,趙光義頒佈了聖旨,將趙元僖流放豐州,李皇后打入冷宮。當晚王繼恩在混亂中被亂刀砍死,而趙凝天卻不知去向,畢竟趙普是宰相,趙光義爲了安撫他就隨便找個面目全非的死人說是趙凝天,然後送給了趙普。
“兒臣拜見父皇”
“來了,快過來坐,陪朕下盤棋”
“是”
楚亦幻便過去坐着,隨手落下一顆棋子。
趙光義有些責怪道:“你這次可是讓朕大出血啊,要知道朕爲了你差點得罪當朝宰相。”
楚亦幻微微一笑道:“父皇的國庫富裕得很,哪會在乎挖密道這點錢財,再說了這計策可是您想出來的,兒臣只是接力打力罷了,趙宰相平時沒少給您難堪吧,正好可以壓壓他的氣勢。”
趙光義病重的這段時間,朝廷開始人心不穩,趙元僖動作頻繁,趙恆卻不理朝政整天只知道和王妃膩在一起,這樣那些大臣們自然紛紛倒戈在趙元僖這邊,於是他們便與趙光義合謀,周王府離皇宮比較近,便挖了條密道直通太極宮,王繼恩是皇后的人,定會做些手段,這時候親信就能發揮作用了,讓趙光義有意無意地透露儲位人選就是趙恆的時候,趙元僖肯定按耐不住就直接想弒君奪位,之後再讓楚越率領禁衛軍在宮裡埋伏着,趙恆和趙元儼手下的兵力也時刻做好準備,接下來就等着魚兒上勾了。
“你什麼時候走?”趙光義詢問道。
“現在還有些事沒做,了結完就離開”
趙光義見她如此決然,語氣沒半分猶豫,便疑道:“你費盡心思做了這麼多就爲了一道和離的聖旨,你心裡真的半點都沒有恆兒嗎?”
楚亦幻淺淺笑道:“不是沒有,而是放在不同的位置。”
趙光義突然感覺胸口一陣抽搐,便咳嗽起來,楚亦幻擔心道:“我去叫太醫!”
趙光義努力忍住咳嗽,道:“不用,朕沒事。”
“周王妃醫術甚是了得,不如明日我將她帶來給您看看?”
趙光義笑着道:“朕的身體朕最清楚不過,能撐到今日已是大幸,現在隱患已出,朕也沒什麼好牽掛的了!”
楚亦幻皺眉看着被她下得一團糟的棋局,她本就不擅長下棋,便尷尬地笑着道:“兒臣進宮已有多時,不好再繼續逗留,而且這棋局似乎被我下毀了,父皇您好好歇息,兒臣就先告退了。”
趙光義慈祥地看着她笑道:“去吧去吧。”
“兒臣告退”
趙光義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多了些許瀟灑豁然,眼裡霧氣騰起,好似一道簾。
楚亦幻並沒直接回襄王府,而是轉身去了天牢,趙元僖蹲坐在牆角,窗外投射下來幾束光打在他臉上,顯得十分優美冷峻。
見着楚亦幻走了進來,冷眸裡突然涌現幾絲嘲諷,道:“你來幹什麼?”
楚亦幻示意靜竹出去等她,便道:“明日你便要離開汴梁,我替父皇來看看你。”
趙元僖冷笑道:“凝天呢?”
“父皇的聖旨上不都明明白白寫着她已經死了麼”
“你不會這麼輕易讓她死的”
楚亦幻笑了出來,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她可是害了我孩子的兇手。”
趙元僖看着她清冷的眼睛像是要把四周的一切都湮沒,“那你肯定知道我弒君不單單是因爲皇位。”
楚亦幻略有深意地搖頭道:“願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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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元僖緩緩道:“我娘是個出身卑微的宮女,父皇偶然寵幸了她纔有的我,後來她因爲父皇而死,我也沒了依靠,一直被那些太監宮女欺負,罵我是下賤之人,後來遇見趙凝天,我就逐漸隱藏內心的自卑,發誓要成爲天地間最有權勢的男人,護她一世,我愛她,爲此不惜一切與她成親,我知道她喜歡趙恆,所以當她想盡辦法對付你的時候,我雖然心有不甘,但我沒辦法不在意她,可我也會失望心痛,,所以我利用你,假裝對你感興趣,以爲她心裡還是有我的,許是我太過自負驕傲,她讓我弒君奪位我就去做,只是終究換不來她一笑,現在想想真是可笑。”
楚亦幻冷眼瞧着他,諷刺道:“在別人眼裡你是個恩寵有加的王爺,人人都以爲最後的儲君非你莫屬,父皇一生多疑,你以爲你做的那些事他不知道麼,他忍讓你是因爲對你母親有愧疚,但再大的愧疚也抵不過他心裡的那個人,就算你不逼宮,就算太子不爭氣被廢,他也不會將皇位傳與你,爲這樣一個女人搭上自己一生,衆叛親離,你不過是自食惡果罷了!”
趙元僖怔怔地看着她,突然失笑起來:“你今日來就是爲了看我衆叛親離自食惡果的下場嗎?”
“不,我只是來替父皇看看你,”楚亦幻冷眸微擡,“你還沒資格被我嘲笑,明日我會考慮帶趙凝天去見你最後一面,你就好好享受接下來流亡的餘生吧!”
說罷,楚亦幻轉身便離開了天牢,坐上回襄王府的馬車一路馳騁。
“小姐,爲何您要來看陳王,還跟他說了那麼多?”
“有時候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絕望痛苦地活着”
第二日,楚亦幻在去往豐州的路上攔下了押解趙元僖的隊伍,並帶來了趙凝天,趙凝天的雙手被繩子捆在後面,黑色的紗巾蒙着她的雙眼,楚亦幻吩咐帶她來的暗衛解開她後,趙凝天一看到是楚亦幻就衝過來對着她大喊大叫,欲去掐住楚亦幻的脖子,就被那幾個暗衛攔住了,直到看見站在楚亦幻身後的趙元僖,她纔有些安靜下來。
趙凝天大聲吼道:“放開我!”
“放開她,”楚亦幻淡淡說了句。
趙凝天跑到趙元僖面前,神色緊張的問道:“元僖,你沒死?太好了,快替我殺了她,殺了那個賤人!”
“凝天,你清醒點好不好?”趙元僖扣住她的肩膀道,“到底要到什麼時候你才能看清事實看清你自己呢?”
趙凝天厭惡地看着他,憎恨道:“你還是不肯殺她對不對?你心裡還想着她對不對?你不動手我自己來!”
趙凝天轉身就想過去殺掉楚亦幻,趙元僖一把將她拉入自己懷裡,心疼道:“凝天,我們不殺她了好不好?我們找個地方重新開始好不好?”
趙凝天使勁推開他,“滾開!你這個騙子!”
隨後一支鋒利的金簪直直插進趙元僖的胸口,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趙凝天,感覺身體裡似乎有什麼在迅速蔓延着,瘋狂蝕咬着他的心,趙元僖支撐不住巨大的沉重感便向後退了幾步,靠坐在一棵樹下,他的胸前已經血染了一大片,忍不住噴出幾口血來,“凝天。”
趙凝天頓時大驚失色,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趕緊捂着趙元僖的傷口,驚呼道:“不要死!元僖,不要死!我馬上去給你找大夫!不要死!”說着說着眼淚就盈了出來,吧嗒吧嗒砸在趙元僖的手上。
“別…別哭…我…好像…在…你的眼睛裡…看到…我了…”趙元僖的嘴裡不斷涌出血來,他的聲音也越來越微弱,“其實…我…最愛的…就是你了…”
趙元僖的手從她的臉頰滑落下來,微笑着沉沉合上了眼睛。
“元僖!是你!我的心裡一直都是你!我愛的是你!我錯了,都怪我,你快醒過來待在我身邊,元僖!”
趙凝天撲在他的懷裡撕心裂肺的哭着吼着,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早已愛上他了,她那麼高傲,能夠配得上她的該是擁有高貴出身地位的人,她瞧不起趙元僖,憑什麼楚亦幻就能得到趙恆的愛,卻一次又一次陷入他愛的深谷,她怨恨趙元僖爲什麼要出現在她的生活裡,讓她毫無防備的愛上他,於是她想方設法矇蔽自己的心,將怨恨灑在楚亦幻的身上,今日的因果循環,一切都只是她不敢承認這份愛罷了。
看着胸口一片猩紅的趙元僖,楚亦幻笑出了聲,清冷的眸時不時轉動着,她冷冷道:“總是要等到失去時才知珍惜,趙凝天,你真可悲!他爲你弒父奪位,做盡壞事,只爲搏你一笑,你卻肆無忌憚地傷他害他,現在還親手殺了你這一生最愛的那個人,怎麼樣?心痛的滋味好受吧,像你這種人就該孤獨一世萬劫不復!”
“元僖,別害怕,你等着,我馬上就來”
她將趙元僖胸前的金簪拔下,深深刺入她的心口,金簪上的毒立馬蠶食她的血肉,此時肉體的痛已經比不上心裡的痛,她勾着趙元僖的脖子,溫柔的睡在他的懷中。
楚亦幻冷眼瞧着這一幕,心裡波瀾不驚,這是他們該有的歸宿!
“小姐,這下該怎麼辦?等一會兒那些士兵來了,我們就說不清了!”靜竹在一旁有些擔憂道。
“告訴他們,陳王夫婦鶼鰈情深爲愛而死,即刻帶回京殯葬,”楚亦幻轉身就跳上馬車,看着右手無名指上的雪戒,眼眶裡的淚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