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離開媚香閣,蕭寒之已經給隱在暗處的暗衛發出搜尋令,不出兩個時辰,畫着溫小小畫像的懸賞尋人告示便已經貼滿了西京的街頭巷尾,嘯天堡更是大部出動,只爲尋找那個在花街附近走失的嘯天堡小少爺。
嘯天堡自然不是徒負虛名,而蕭寒之的名號更是響噹噹的一方霸主,更何況他不僅在江湖上稱雄北方,本身的身份更是貴不可言,當夕陽的餘暉灑落向西京的時候,便已然有人來報說是可以提供小少爺溫小小的線索。
下人領着一個穿着樸素的老實漢子往大廳走去,那漢子長得五大三粗的,可能也是第一次見着嘯天堡這樣豪華的宅邸,一路上不由得偷偷瞄着,在心底暗自咋舌。
“堡主,公子,人帶來了。”那青衣僕人恭敬地對坐在上位的蕭寒之與溫陌微欠身,畢恭畢敬地通報,然後退到了一邊。
那漢子也是從沒見過這陣勢,只擡頭看了一眼蕭寒之就不敢再看第二眼,只想着這蕭堡主果然如傳說中一般威嚴,而還沒等蕭寒之問出口,溫陌已經一個閃身掠到了老實漢子的跟前。
有些被嚇到,剛擡起頭那漢子不由得呆住了,北方男子大多粗獷高壯,而眼前的這個男子卻是脣紅膚白,皮膚比他在花街碰見過的花魁還要白皙嫩滑的模樣,所以這一眼他就不由得臉暴紅起來,不過由於他長得黑,也瞧不太清楚,只是說話卻已然結巴起來,“公……公子……”
“你見過小小?”溫陌以爲對方是患有口吃之症,不由得將自己的語調放得緩了一些,用他認爲的溫和聲音問道。
“見……見……見過。”聽着溫陌的聲音,那種冰冷的感覺讓漢子不由得抖了一下,以爲是自己失態的樣子讓眼前這位如仙人一般的公子不悅了,所以他立刻低着頭,不敢再亂看。
溫陌眼中閃過一絲不明顯的喜悅,只見他伸出手就要握上老實漢子的肩膀,卻在下一刻手被蕭寒之握住。蕭寒之將溫陌的手輕輕放在掌心,不輕不重地捏着,語氣卻冷得出奇,“在哪兒?”邊問着並隨手招人端着一盤亮澄澄的金子走過來。
從沒見過這麼多金子,漢子不由得驚愕地瞪大了眼睛,蕭寒之再次問,“你在哪兒見到畫裡的小孩兒?”
吞了吞口水,一眨不眨地盯着滿盤的金子,漢子慢慢道,“我在東大街那邊賣梨,然後那個很像畫裡的小男孩兒蹲在我小攤旁邊,我看他一直望着我的梨,可能是饞了,我就給了他一個梨,後來一忙就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想到溫小小可能一直沒吃東西,溫陌竟是微微蹙了下眉,不過他還是開口對那漢子道了謝,然後拉着蕭寒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找到溫小小的時候,他正蹲在一棵大樹下,衣服好像也髒兮兮的,只見他雙手託着腮、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路上來來往往的人,還不時皺着小眉頭揉揉自己的肚子。
一看到這一幕,溫陌就心疼地直接飛過去將溫小小抱進懷裡,而溫小小猛地一下沒反應過來,只感覺有熟悉的清冷的氣息撲面而來,於是下意識地就伸出短短的小胳膊環住溫陌的脖子,小腦袋也不忘蹭蹭,軟軟道,“陌陌,小小餓,吃吃。”
伸手拍拍溫小小的背,溫陌語氣裡滿是淡淡的溫柔,“好,陌陌帶小小吃吃。”
蕭寒之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兒地看着溫陌對着溫小小溫言軟語,不過他自是不會表現出來,反而走上前笑着摸了摸溫小小的頭,溫和道,“小小餓了吧?”
將頭靠在溫陌肩膀上,溫小小看着蕭寒之,然後眨巴眨巴大眼睛,小嘴巴動了動,喚道,“豬豬。”
嘴角的笑意有一瞬間的凝滯,蕭寒之卻在看到溫小小突然直起身子對他伸出雙臂時,終是不由得在心底輕嘆一聲,伸手從溫陌懷裡接過溫小小,任他在自己臉上親了一口,笑着對他繼續叫,“豬豬、豬豬、豬豬……”
“是之之!”終於有些受不了的蕭寒之如是重重強調。
然而聞言,溫小小卻只是微歪了下腦袋,有些疑惑地皺起小鼻子,再回過頭去看溫陌,睜大眼用眼神詢問溫陌。溫陌此時見溫小小看他,於是伸出自己的食指讓溫小小用手握住。
溫陌的嘴角在那一瞬間映襯着淡紅色的夕陽顯得異常的柔和,他的聲音仍然清冷,此時卻聽起來不那麼冷淡了,他動了動被握住的食指,緩緩吐出,“豬豬。”
一聽這話,溫小小立刻樂得笑眯了眼睛,他搖晃了下溫陌的食指,努力地湊過去親了一下溫陌的額頭,然後轉過頭咧着嘴笑着喚,“豬豬,小小的豬豬。”
而此時,蕭寒之卻好似沒聽到溫小小說了什麼,他甚至覺得所有的喧囂都在離他遠去。他只看到背景是淡淡的夕陽,面前是愛人如玉的臉,然後愛人的嘴角緩緩緩緩地勾起,愛人眉眼間的冷淡緩緩緩緩地褪去,最後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溫陌那勾起脣角下邊一個極淺的梨渦。
溫陌笑了,真正的勾起脣笑了。一笑冰雪融,一笑鉛華銷,一笑春花開,一笑秋波送。
想象過溫陌的笑容是何種模樣,甚至在夢中都勾勒過溫陌柔和的眉眼是何等美麗,然而,所有的想象都抵不過真正見到時候的震撼。
那是直擊靈魂深處的觸動,一種想要永遠守護這樣笑容的心情,自此,油然而生。
“陌……”禁不住開口輕喚,好似稍微聲音大一點眼前這如夢似幻的場景便會煙消雲散。
擡眸看向蕭寒之,溫陌嘴角的那抹溫暖仍然沒有褪去,那個淺淺的小梨渦讓他的臉看起來不再那麼冷豔,而多了幾分溫和。就在此時,一陣清風吹拂而來,風揚起了溫陌額前一縷發,那髮絲輕輕飄揚然後落在溫小小握住溫陌食指的手上。
靜靜凝視着溫陌清澈的眸子,蕭寒之眉宇間的霸氣與戾氣慢慢消融,他眼中的溫柔化作滿池盪漾的春水。然後,他用一隻手抱着溫小小,伸出另一隻手覆上溫小小的手,然後和溫小小一起握住溫陌的食指,眼中的溫柔更勝幾分,嘴角翹起的微微弧度怎麼也遮掩不住。
蕭寒之的大手包裹着溫小小軟軟的手,溫小小軟軟的手牽着溫陌的食指,這一刻,溫陌突然覺得有一種莫名的溫暖從心底沁出,很陌生的感覺,但他,一點也不討厭,甚至有些沉溺其中。
溫陌看着蕭寒之狹長的鳳眸中透出的笑意,竟是學着他的樣子將脣角拉大了一些,然後不由自主地輕輕踮起了腳尖,吻上了蕭寒之的脣角。
又一陣風起,清風中溫陌的長髮與蕭寒之的一縷額發緊緊交纏,那個場景唯美的讓人不忍打擾,似是完全入了畫。
天邊的火雲熊熊燃燒,渲染出一大片火紅,熱烈又爛漫。天空下有人結髮三千,纏繞彼此。
“小小餓,吃吃!”就在氣氛煽情而浪漫的時候,突然一個軟脆脆透着不滿的童聲打斷了所有的溫情,而蕭寒之再看過去的時候,溫陌臉上已然恢復了所有淡然與冷漠,彷彿那突如而至的微笑與親吻只是夢裡的曇花一現。
不過,即使那只是曇花一現,卻也是溫陌脣邊綻放開來的剎那芳華。